第111章 去八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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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知了趴在树上叫个不停，扰人心绪。
可此刻的顾灿，仿佛置身寒冬腊月，嘴唇在一瞬间失去血色。
方连玉吓一跳，赶紧解释道：“不是，他没事！”
顾灿心底的寒气褪去一部分，她狐疑地看着方连玉：“那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连玉向四处看看，小声道：“此处不方便说，跟我来。”
这一跟就跟到了御书房。
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顾灿正欲下跪，被萧其舟拦住：“免了，朕找你来，是有急事要说。”
“皇上请说。”
“你先看这个，”萧其舟从案桌上拿过一封密信递给顾灿，“这是叶云洲传回来的。”
顾灿注意到皇上眉心紧绷，拿起信便仔细看。
才看到一半，她的眉心也跟着皱成一团：“这……”
顾灿很是愤怒：“实在是卑鄙无耻！下作！”
她很少在他人面前这么控制不住情绪，实在是信里的内容太让她火大。
信里大致写道：离国的大军近大半感染了天花，不得不隔离起来。八方城几乎所有的大夫都被叫了过去，一看是天花，他们都给出建议把感染的人单独关起来，让他们自生自灭。
叶云洲当然不可能答应，可是如果放任不管，怕是整个军队都会折损进去。而且他怀疑，这个和他们之前吸入的白色粉末有关，但军医尚未查出任何问题，这只是他的直觉。
与此同时，对面不断发动进攻。叶云洲只好带着没有感染的人亲自上阵迎敌，倒是堪堪挡住攻击。
但再多来几次，就是叶云洲也没有办法在人数悬殊的情况下赢取更多时间。
他请求皇上派兵支援。
萧其舟揉揉眉心：“你怎么看？”
顾灿斟酌着说道：“应该不是感染天花。”
萧其舟问：“何以见得？”
顾灿紧抿着唇，据她了解，天花的潜伏期是七至十七天，平均是十二日。
军营里第一次发现疑似天花是四月初六，叶云洲写下密信是发现后的五日，即四月十一，没有理由五日内就让近半的人折损。
这不符合潜伏期，而且叶云洲也说了，感染的几乎都是吸入过白色粉末的人，这看起来更有待商榷。
前半段关于潜伏期的事顾灿没说，她只把后半段分析说给萧其舟听。
萧其舟闻言若有所思。
顾灿顿了顿又道：“皇上，这事儿……”
“这事除了你们两个，没有任何人知道，”萧其舟说道，“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顾灿明白，此事事关重大，一旦传出去，不仅会引起百姓们的恐慌，也会让别的国家认为有机可乘。
比如龙元和北燕，这俩才赔了这么多粮草，正积着一腔怨气无处发。
不过，皇上居然会找方连玉，这让顾灿有点意外。
但也很快想通其中的关键，叶云洲离开前，定然是跟皇上交代过，方连玉是可信之人，有事可以找他。
一方面是给皇上身边留个人，另一方面也是在帮好兄弟一把。
如今皇上特地让方连玉把她喊来，说明心里已经有想法了。
顾灿干脆直接问道：“皇上，您是有对策了？”
萧其舟想了想，道：“京城要调的话还有五万兵力，但朕认为，要等到最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能派他们去北方支援。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
此话一出，顾灿便猜到皇上的意思了。
果然，萧其舟下一句话便是：“先让杜若去看看。”
这想法倒是和顾灿不谋而合，她方才也是打算这么和皇上提议的，没想到皇上先开口了。
方连玉问道：“皇上也认为那不是天花？”
“朕没有亲眼见到真实情况，不好判断。但是朕相信叶云洲的判断，如果他觉得有问题，那就派人去解决问题。”
皇上又道：“杜若年纪虽小，可他的医术你们有目共睹。倘若到时候杜若也认为是天花，那朕便把剩余的兵力全部派出，到时候……背水一战！”
很好，顾灿对于萧其舟的安排没有意见，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但有一点她要事先声明：“皇上，我要跟随杜若一同前往，我不可能让他一个人自己去。”
方连玉不赞同道：“我们会派人跟随他一起，定会保证他的安全。”
顾灿摇头：“唯独这个没得商量，如果皇上不同意我跟着，我也会用其他法子独自前往八方城。”
她态度坚决，一副没有商量的余地。
萧其舟无奈，但也不意外：“朕早就猜到你会跟着去，罢了，朕也不打算拦着你。到了八方城，叶云洲要怪朕，你自己跟他解释去。”
顾灿闻言笑出声：“您是天子，他才不敢怪您。”
-
等顾灿走远了，萧其舟才朝方连玉道：“要真让她自己去，万一路上碰到个什么意外，叶云洲可真得跟朕算帐了。还是一群人在一块比较安全，连玉，护卫方面你可千万上心。”
方连玉道：“您放心，我这就去和曹统领要人。”
顾灿回到将军府，马上让连翘收拾行李。
而她，则是把杜若单独叫到屋里，把进宫的原因一五一十地跟他解释一遍。
杜若一听完，马上急了：“这么会这么多人感染？我这就去拿我的药箱，什么时候出发？”
真是心善啊……
顾灿想，他第一反应不是天花有多可怕，而是担心感染的人。
一想到这点，她又感到愧疚：“杜若，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说什么绝对不会让你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当时说得信誓旦旦，才过多久，就打脸了。
顾灿突然又不确定了，万一她判断失误，真的是天花怎么办？
杜若才十五岁，让他去哪……真不是送死吗？
“杜若，要不还是……”
到嘴边的话又说不下去。
除了杜若，还有谁能拯救那些疑似天花的将士们？
顾灿抿紧嘴唇，陷入了深深地纠结当中。
“我要去拿药箱了，”杜若说道，“你之前和我说的话我记着，我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顾灿一愣。
【我知道啦，你有需要我就去，没有我就不去。】
脑海里浮现杜若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她当时以为杜若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他是在做出承诺。
杜若朝着门外走去，临走还不忘催促道：“你也快点收拾吧，时间紧迫。”
杜若走后，顾灿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
正准备起身收拾点东西，抬头，发现叶封禹扒拉着门框，正怯怯地看着她。
“怎么了封禹？”顾灿起身把他拉进来。
叶封禹欲言又止。
顾灿倏地反应过来：“你听到我们刚才的谈话了？”
“嗯。”叶封禹点头。
没等顾灿说话，叶封禹又问道：“你们……能带我一起去吗？”
他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灿，似讨好又似在乞求：“我很乖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任谁被这么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着，都会忍不住心软。
顾灿投降了。
“行了，”用力地摸了一把叶封禹的头，顾灿说道，“去收拾东西，带你一起去就是。”
单独留叶封禹一个人在京城也太可怜了，所以还不如一起带着。
反正到时候叶云洲问起再好好解释。
-
方连玉的动作也很快，他到达将军府时，顾灿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你连封禹也带去？”方连玉吃惊地看着脚边满满当当的箱子，还有乖乖站在一旁的叶封禹。
顾灿点头：“留他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没事，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方连玉对此也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他只道：“我安排好了护卫，他们会暗中跟着你们。由于时间紧迫，你们恐怕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
顾灿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方连玉继续道，“我虽然已经给叶云洲写信告知你们要去，但有可能你们人比信先到。总之你们要去到八方城找不到人，那就去军营里找他，问问当地人。”
“知道了，放心吧。”
该交代的也交代了，方连玉后退一步：“一路平安。”
“好。”
东西太多，搬上马车都费了不少力，还好顾灿这辆马车足够大。
“对了，”临走前，顾灿掀开帘子对方连玉道，“麻烦帮我们看家！”
方连玉：“……”
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顾灿的马车消失在视线内后，方连玉才动身离开，他还得回禀皇上。
……
这次出行一共两架马车。
顾灿、杜若和叶封禹坐一辆，剩下的连翘和宝福几人乘坐另一架马车。
马夫是方连玉雇来的，驾车技术很好，不出一刻钟就驶出京城了。
或许是方连玉提前打过招呼，守城的人看都没看就放他们出去了。
两个少年都是一脸兴奋。
尤其是叶封禹，他还从未离开过京城去这么远的地方，难免充满期待。
顾灿曲指，在他们额头上弹了一下：“我们可不是去玩的。”
“嗯，我知道的，”叶封禹点点头，“我们是去帮忙的。”
看着他眼底藏都藏不住的喜悦，顾灿觉得带他一起也挺好。
一个时辰后。
方才还笑嘻嘻的两人都变得昏昏欲睡。
顾灿更是哈欠连天。
“你们两个去对面去，”顾灿推了推他们，“这么宽敞非要挤一块做什么？”
她的马车别说睡三个人，就是再来两个人都可以容纳得下。
三人分散在三个地方躺着，很快，马车里就响起轻微的鼾声。
即便如此，马车的速度依然没有慢下，他们要争取在天黑之前到达文安镇上，才有落脚的地方。
-
顾灿做了个梦。
梦里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到达八方城，可没想到，八方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里面尸横遍野，到处都是脸上长着麻子的尸体。
顾灿吓哭了，她四处寻找叶云洲的身影，没有，哪里都没有。
她急得不行，打算叫其他人帮着一起找。可一回头，就只剩她一人和这堆尸体在一块，其余人不知所踪。
顾灿再也忍不住，吓得失声尖叫。
片刻后，马车停下。
后面一架马车上的人纷纷下车，连翘掀开帘子，急着问道：“发生何事了？少夫人您还好吗？”
顾灿大口大口地喘气，眼神迷茫，一看就是做噩梦被吓醒了。
杜若抓起她的手腕，探了一下她的脉搏：“没什么事，拿我的药包来。”
他从药包里翻出参片，打开拿了一片给顾灿：“含住。”
好一会儿顾灿才缓过来。
她头疼道：“要命了，我梦到八方城的人全部感染了天花，遍地是尸体，吓死我了。”
连翘倒了杯热茶给她，担忧道：“少夫人，奴婢还是跟您乘一辆马车吧。”
顾灿摆摆手：“随便你。我们这是到哪了？”
掀开帘子，天色逐渐暗下来，看周边景色，他们好像还在荒郊野外。
“回少夫人，我们已经在文安镇的地界了，大概再走半个时辰左右，便能找到客栈了。”车夫回道。
“那赶紧出发，晚了城门要关了。”
-
车夫紧赶慢赶 ，终于赶在城门关起来之前到达文安镇。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随便寻了家客栈入住。因为文安镇地方小，客栈空房不多，于是两人一间。
顾灿洗漱过后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睡了。
翌日天光微亮，他们就已经在楼下集合。
买了几屉包子在路上车，又是匆匆赶路的一天。
这夜他们露宿野外，为了防止有野兽半夜袭人，周围点满了火堆。连翘拿出两张厚实的床褥铺在地上，顾灿睡一张，杜若和叶封禹睡一张。
第二天依旧是天光才亮就出发。
顾灿没睡好，马车上继续补觉。她中途醒来时，发现又到了一个城镇。
“这是哪？”
连翘回道：“这是溪水镇，车夫去买马粮了，要下去走走吗？”
“行。”
顾灿感觉这几日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她下车的瞬间看到不远处有人正盯着他们。以为是方连玉派来保护他们的人，便没有多想。
谁知半夜露宿野外时，这伙人突然杀出。
顾灿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这伙人居然是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