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马踏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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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拂面,马蹄扬烟。
墨云生骑马出了杏花林,行至土路,与旅人一道朝三里外的龙潭镇而去。
他手握缰绳,身穿粗布黑衫,背着竹笠,年纪莫约十五上下,黑发束尾垂背,面容白皙俊秀,特别是一双眼睛,乌黑透亮。
今儿他初出茅庐,心下颇为兴奋,自从被父亲捡到,在杏花林中习武以来,十五年日日夜夜都未能让他离开十里地。
现得父亲嘱托,让他去数千里远的济州城,为一名刺史大人祝寿送礼!
虽疑惑父亲是如何认得这位高官,但想到自己习武十年至今,能得机会出山历练,便也不去多想那些官事。
轻抚胯下那匹雪白骏马,马儿是他与父亲一起养大,吃好喝好,生得威武神俊,来往路人见着,皆低声唏嘘赞叹。
墨云生心有得意,轻摸白马脖颈,喜道:“白波儿,咱们这一路可要互相照应,一起去济州城!”
白波儿发出律律叫喊,墨云生嘴角带笑,提把缰绳,捆好腰间行李与一柄三尺半的黑鞘直刀,轻唤一声:“驾!”
马儿四蹄嗒嗒作响,往镇上跑去,甩了身后路人一脸烟尘。
过得一会,忽觉天色阴暗,抬头看天,竟见乌云盖日,似要天降大雨。墨云生一时心底发闷,来到镇外不远处便下马步行。
取下斗笠戴在头上,再将马背上黑鞘直刀拔出,右手牵着缰绳,左手握刀压低笠檐,牵马入镇。
白波儿也察觉主人情绪,在旁听话不叫。路上风疾,落叶吹飞,墨云生见周遭镇上路人都压低帽檐,快步入屋,街道上大都是收摊之人。
天色昏暗,他只觉天将下大雨,心下烦闷,想找处地方避雨。
有人从旁路过,抬眼见到一众百姓在前路聚集,有人站在一座草垛上举着张黄白大纸,正大声招呼:“你们可有见过图上此人?云国边关袭扰,全是这人偷递消息,叛云降荒,乃大罪之人,传闻就在龙潭镇地界,你们可有耳闻?”
镇上百姓连连摇头,墨云生心下好奇,以往来龙潭镇时也未有这等事情,今儿却突见通缉,不由停步站在人群后方,垫脚望去。
岂料这一看,却令他大惊失色,那图上绘制着一名中年男子,面容冷峻,眼神犀利,眼角处还有一截短小刀疤。
此人在外人看来,只觉凶狠冷酷,不敢对视,但墨云生却对此人熟悉,正是现居在杏林内,命他离家送礼的父亲!
“爹爹寻常不离杏林,不惹祸事,武艺不错,但也未曾出林杀人,怎会通敌叛国!”墨云生心底喊叫,大呼难以置信,可眼前事实在此,怎叫人不信?
后退几步,白波儿通人性,也识出那画像之人,轻移身子,让墨云生靠在自己腹上。低声发出一声“律律”叫声。
墨云生回头看来,轻抚白波儿脖颈,咬牙颤声道:“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白波儿,咱们立马回去,将事情告知父亲,他绝不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我们定是被冤枉了!”
旋即牵马转身,往镇外走去,可心底慌乱扰人心智,他又初入江湖,遇见些祸事自然无法冷静,脚步越发加快。
不出几步,前方入镇道路已被几名青年封锁,这几人身穿黑底黄边短衣,抬手露出双银灿灿的铁腕,再看腰间各挂着枚令牌,牌上刻有个“沈”字。
这些人毫不客气,对想出镇入镇的百姓喊道:“沈家奉命办案,捉拿反贼,闲人勿要进出,有人违者,刑法伺候!”
百姓哪里见过这种事情,纷纷叫苦,有人喊着自己要回家照顾娘亲,有人唤着家中衣服未收,还有几名会些功夫的江湖客大为不满,指着几名沈家子弟开口便骂。
突然被人阻碍道路,墨云生不知所措,且有几名沈家弟子从巷道走出,要挨个查问。
前路不通,还要被人检查,墨云生心道:“这些沈家人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搜查,我走不出去。这可如何是好?不行,不能在此坐以待毙,若是被人问起,拿出行囊礼物信笺,定会发现我与父亲有关,届时一切都完了!”
情形紧迫,他又拉缰绳,往镇内走去,岂料刚一转身,就有一名魁梧汉子注意到他,发出一声断喝:“那带笠牵白马的,速速停下,等我查验!”
旋即汉子甩下手中一名干瘦男子,走将上来,墨云生心中无底,又和父亲关系密切,哪能让人检查,眼睛一瞅五步外的一条巷道,脚步一动,运起内力就往里跑去。
缰绳被扯,白波儿四蹄蹬地,掀起地上落叶朝着汉子倾去,随即跟在身后,一同窜入巷子当中。
那魁梧的沈家大汉拨开树叶,发现一人一马不见踪影,立时大怒,叫嚷道:“跑得好生果断,这人定有古怪!”
他对不远处几名沈家子弟喊上几声,带上五人一起窜入巷子,朝着墨云生方向追来。
入了巷子,道路变得狭窄,白波儿几次差些绊倒,行进速度减缓不少,再听身后传来脚步,他也着急起来,来到一处交叉口处四处眺望,想寻处地方躲藏。
回头看去,发现来人逼近,只差拐过条弯道就能瞧见自己,墨云生不敢多作犹豫,果断挑了右路,准备牵马再跑。
这时头顶一声呼喝传来:“云生!你快进来,小李子快些开门,放他进院!”
墨云生一惊,抬头望去,发现身后酒楼窗户内,那有位留着长须,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朝他招呼。
见到这人,心下一喜,喊道:“六爷!”之后牵上白波儿,往墙下跑去。
这座酒楼名为“醉兴楼”,是墨云生常年光顾的地方,他从幼时就开始往这儿给父亲买京城美酒寻春水喝,一来二去,便与掌柜六爷和小二熟悉起来。
酒楼后门被人拉开,有位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紧张相迎,让一人一马进来,并夺过缰绳,急声道:“你先进楼,我去将白波儿藏好。”
墨云生果断把缰绳递去,轻抚一下白波儿后,就从后厨进楼,听外面脚步声响渐远,他也长舒口气。
楼中,墨云生靠在木椅上大口喘气,接过一旁小二的茶水,情绪溢满胸腔,难以下咽,只得捧着茶水,呆望水中倒影。
耳边传来砰砰响动,警惕抬头,发现是掌柜六爷扶梯下楼,才轻松口气。
见少年神情低落,六爷轻叹一声,坐在一旁,朝店中另一名小二喊道:“张二,去后厨取酒,记得多打俩壶。”
“我不来买酒。”墨云生耷拉脑袋,紧咬银牙,出声拒绝。
见墨云生情绪如此,小二也不知所措,在旁站着。六爷再叹,问道:“是发生何事,可否给六爷说说,为何你会被人追来?”
提起这事,墨云生握紧手中黑鞘直刀,十指用劲,两臂也随之发抖,他刚入江湖就经历这事,怎能冷静。
见不回话,六爷再对小二道:“你让小李子多备些粮草,再去后厨取一坛寻春水,待会让云生带回去。”
旋即又朝墨云生宽慰道:“待会恐有大雨,雨停之后,你便快些回去吧,这鬼天气也唤你买酒,你那老爹当真嗜酒如命,啧,没救了。”
这次墨云生终于缓过心绪,深吸口气,望着醉兴楼横梁,身靠木桌道:“此次离家不是来这买酒,那镇门处的通缉令你们可曾看见?”
六爷一怔,与小二相视一眼,点头道:“看着了,说是什么叛云降荒,起先也就瞄眼便离开了,好像通缉的名字叫什么花什么……”
墨云生嗤笑自嘲一声,道:“叫花刀魏江寒。”
“哦!我记得这人,传闻是几十年前咱云国的大侠士,厉害的紧!”六爷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解释起来,可又觉得不对,右眼一眯,左眼大睁,瞥着墨云生道:“这和你又有何干系?”
与店里几人相熟,足矣信任,墨云生如实道:“那人虽然年轻许多,可我绝不会认错,那是我爹。”
“什么!”
六爷和小二同时起身,连退数步,还将早已理好的凳子推得吱呀乱响。好不容易扶住木桌,六爷难以置信:“那你今儿来镇上,就遇着那群人在搜人,你怕被发现,牵着白波儿跑了?”
“的确如此。”墨云生苦笑一声,自己不过是路过龙潭镇,就发生这种事情,而且龙潭镇和父亲所在的杏花林之间区区三里距离,他怎也未曾料到有人能搜到这里!
墨云生继续说道:“适才我被沈家人撞见,实在害怕心虚得紧,就跑进巷子,正巧路过此地,被六爷你发现叫了进来。”
明白了来龙去脉,六爷总算冷静下来,坐在凳上道:“这些人是济州沈家,铁绵掌在武林中赫赫有名,其中高手众多,他们千里迢迢来龙潭镇自然是来擒你爹。谁知半路遇着你个可疑小子,便追了过来,倒是运气不错,被你六爷我给救了一命。”
墨云生感激,一时不知如何报答,只好郑重起身,抱拳行礼道:“多谢六爷救命收留之恩。”
“欸,不打紧,我可是看着你小子长大,哪有不帮之理。不过沈家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待会要是有人来查,你就躲进楼上,我们前去应付,事后你便立即驾马离开此地,回到家中给你爹通风报信!”六爷先是安慰几句,又将应对之策缓缓告知。
听到计策,六爷以为他立马听话答应,谁知墨云生摇头拒绝:“我还不能回家,还得去趟济州找温玄民。”
“济州?温玄民?”六爷嘴巴微张“你去济州找温麒麟作甚,难不成你们得罪他了?”
今日突然出现事情太多,这位老掌柜头脑有些转不过来,此刻脑中空空荡荡,扶额擦汗道:“温玄民可是济州刺史,将济州治理的井井有条,江湖上对他称赞有佳,被人称为祥瑞降世的温麒麟。”
“你小子要是将他得罪了,然后沈家领旨前来治罪,咱们可得说好,行走江湖,得分清青红皂白,要真如此,醉兴楼可就保不住你爷俩了。”
墨云生被六爷的话逗得一乐,道:“你在胡想什么,温大人过几月六十大寿,我只是领父亲之命,前去送礼而已。”
这下才让六爷缓了口气,摸着胸膛道:“原来如此,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最后他又抚须捋道:“这么说,你爹被人通缉,而你要去济州送礼,这送礼之人名气极大,肯定得送至才行。可楼外全是沈家弟子,我劝你还是快些回家,先带你爹离开是非之地,然后再启程送礼。”
岂料墨云生又摇头不答应,他知晓自己父亲为何不能出林,家中可有一朵奇花,父亲全靠它的花露压制毒素,如今要是走了,奇花离土,谁知还能不能活!
不过六爷建议倒是让他眼前一亮,道:“事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假扮父亲,在人前用几次父亲教我的落花流刀法,那些人定会以为我就是花刀,便会驾马直追,届时便直奔济州,有白波儿在,何愁甩不掉他们!”
这种想法在六爷这位老江湖眼中当真危险,连忙摇头:“万万不行,此去九死一生,生死难料。”
“可那也比……”墨云生当即就想反驳,岂料后屋大门却在这时传来咚咚声响。
有人在大力敲门,并有人声传来:“沈家办案,速速开门!我知有人在内,若是不开就休怪我们破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