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万般绝望下的自甘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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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蝉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穿着明月甲的少年人会醉醺醺的晕倒在她阿爹阿娘留下来的茅草屋外。
短暂的错愕后,十五岁的姑娘毫不犹豫的将这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儿郎背进了房里,做出决定的时候,她根本就不晓得,自个儿的命运已经因为这一举动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翎琊酒醒,睁开眼瞧见趴在塌边睡着了的陌生女孩,眸光与神色皆是怔怔,仿佛行到绝路万念俱灰,无论所处何地遇见何人,都激不起他一二分的情绪变化。
而白玉蝉,此时好梦正酣,微微动了心的少女陷入旖旎春梦里,嘴角噙着一抹极具感染力的笑容,让人瞧了,不自觉也跟着生出几分欢喜。
新一天的日光穿过破了洞的窗户照在周翎琊已经不那么周正的明月甲上,折射出来的闪闪银光投掷在茅屋破败的房顶、墙壁上、还有几缕落在睡的正沉的白玉蝉眼睑。
少女醒来,迷蒙的视线和榻上儿郎深邃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刚想开口说什么,还未发声,便听对方徒然开口认认真真的问——
“你愿意嫁给我吗?”
嫁……嫁人?
听见这句话,白玉蝉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她虽已满十五,可在此之前从未想过成亲的事,更何况,她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穿着明月甲的男人。
他的名字,他的年龄,他的品性,还有他的父母家世,她一概不知。
在互不了解的境地下贸然问出这种话,鲁莽而轻率,但彼时动了心的白玉蝉生不出一点怨怼,只有猝不及防的惊慌和心底深处密密匝匝的欢喜。
周翎琊在曲池逗留了十五日,这十五日里,他时时刻刻将自己泡在酒坛子里,而白玉蝉每每从市集回来后,都要去酒肆街头走一遍,将醉的不省人事的明月甲少年捡回家。
十五日后,一辆来自京都盛安的马车停在了茅草屋外,白玉蝉晨起推门,抬眼瞧见负手立在马车旁的另一个白衣少年,意识到什么,她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周殿心,那个被大煜子民传的神乎其神的少将军。
人人都说殿心将军杀伐果断决胜于千里之外,是个连老将军也比之不及的下一任继承者,可白玉蝉那日瞧见的白衣少年清风霁月萧疏轩举,端的分明是一派文弱书生的温润模样。
少将军周殿心纡尊降贵跋涉千里,为的是接他同父异母的小弟周翎琊回京,察觉到自己可能留不住那个明月甲少年了,白玉蝉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好似少了一块什么东西。
巨大的缺失感教她一瞬慌了神,来不及再细细思考,甚至来不及过问小鲽的意见,在周翎琊随兄长离开的最后一刻,白玉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嫁给他,就像她一开始时毫不犹豫的将他背进屋内一样。
跟着周翎琊远赴他乡前,白玉蝉去同江郁鲽告别,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小鲽知道她要走时眼角眉梢徒然染上的悲戚有多浓厚,或许,那张极力隐忍的小脸上还有失望和落寞,但心怀愧疚的白玉蝉已不敢抬头看。
“盛安路远,况你又只身一人,他日若在京都受了苦楚,谁能替你出头?”
“曲池的儿郎真诚纯善勤恳殷切,何以比不得你说的那人?”
“我卖绣品,你卖嘉庆子,也许我们一辈子都过不了大富大贵的日子,但是留在这里,起码我能永远护着你。”
“小蝉,小蝉……”
一个从六岁到十五岁,一个从八岁到十七岁,九年的相伴,她们骨子里虽没有亲人的血脉,可情感上早已将彼此当成了自个儿真的亲人。
为了留下白玉蝉,那一日的江郁鲽用或恳求或质问或承诺的语气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很多话,但,被情之一字迷住心窍的白玉蝉仍旧为了一个方认识半月的男人……
离开了。
那时想着,曲池与京都虽相聚甚远,但并非步伐不可及之地,想着来日方长,等到她在盛安站稳了脚跟,就回来接小鲽,还想着……
年少不知,来日方长这四个字本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就像岁小不懂,误将情爱当成了顶顶重要的事情。
曲池长街上的惊鸿一瞥,轻易的就让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情根深重,坐上马车牵着明月甲少年的手奔向远方时,她原以为自个奔的是相濡以沫举案齐眉,殊不知,一切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后来,入了将军府做了翎琊夫人,守过一夜又一夜的空房后,白玉蝉才慢慢明白,原那句“你愿意嫁给我吗”并非是真的想娶她,而是怒极攻心后妄图用她这个不相关的人的人生来报复另外的人。
从周翎琊出现在曲池长街上那天往前推三日,那一日,是少将军周殿心与杜婉妗大婚的日子。
荡清边境敌军,周翎琊来不及脱下明月甲,便骑上马背迫不及待的往家赶,他虽不及大哥,可这些年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已有些许军功,此番又以一己之力平了边境的动乱,回京的途中,他已经在心里暗暗想好了,若陛下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一定会说……
坐在马背上想起那个姑娘的模样,向来不苟言笑的周翎琊忍不住牵起了嘴角。
他想,他一定会说,他只要杜婉妗。
然而,命运并没有给他说出这句话的机会,周翎琊风尘仆仆的赶回京中那日,正是他的兄长迎娶他心爱姑娘的时候。
眼睁睁看着想娶的人穿着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嫁与另外一个男人,周翎琊难过的快要无法呼吸,他很想冲上前去将坐在轿子里面的新娘子掳走,然后同她一块儿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朝朝暮暮耳鬓厮磨,但……
他不能这么做,因为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是他的兄长,而他的兄长周殿心,是将军府说一不二字字千钧的少将军。
最终,周翎琊未入家门,而是勒紧缰绳任由骏马毫无目地的往前驰骋。
郁结在心难以排遣,便只能以疯狂的举动自我麻痹,三日,他整整跑了三日,直到酒囊里的酒喝干,那匹陪他数年的俊马生生累死,这一场没有终点的疾驰方才有了终点。
而他喝干酒累死马不得已停下的地方,正是曲池。
心心念念的姑娘嫁给了兄长,他是恨的吧,因为恨,所以不经过任何人的同意,怀着报复的念头仓促的定下了自己的婚事。
带白玉蝉回京,并固执的要娶一个乡野丫头为正妻,不是因为喜欢或爱,而是万般绝望下的自甘堕落,是羞辱将军府门楣和自我羞辱的方式。
说到底,所谓的翎琊夫人了,不过是翎琊将军在丧失了最想要的选择时,随随便便做出来的一个选择罢了。
这几十年来,除了老夫人硬塞进去的几房妾室外,周翎琊从未主动纳过谁,世人将这一切归功于翎琊夫人极得夫君欢心。
世人的话听得多了,就连白玉蝉自己也恍惚中信以为真了。
只有每每午夜梦回,独自守着烛火枯坐到天明的时候,她才知道她的自欺欺人究竟有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