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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翎琊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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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红,绯红……”着一身华丽锦衣的女子伸了伸手,试图将那名婢子留住,未果之后,她连忙看向中宫所在的位置,哀声祈求,“皇后娘娘,臣妾还在闺阁之时便由绯红贴身照顾,臣妾实在离不开她,求娘娘做个主,就饶了绯红这一回吧……”

“你求本宫有什么用?”头戴凤冠的中宫娘娘斜睨了一眼方才说话的人。

说来讽刺,堂堂大煜朝的皇后娘娘竟奈何不了一个阉人,仗着手中东缉事厂的权利,以及陛下的信任,或许……还有太后的宠爱,那个阉人从来就没将她放在眼里过。

更讽刺的是,这个轻视一国之母的太监,偏偏将那个小小的嫔郑重其事的捧在手掌心里敬着。

宋芊芊冷笑一声,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江江身上,“你若真想救那丫头,就该去求宋嫔娘娘才对。”

说完这一句,宋芊芊收回视线,由身旁嬷嬷搀扶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就在锦衣女子看过来的时候,江江冷冷开口,率先制止了对方的话头,“这位娘娘什么都不必说,求我亦是无用!”

欢喜的处罚虽然重了些,但他已有决定的事,她绝不会置喙,更何况,欢喜此番的残忍,不过是为了替她奠定宫中的威望。

他费尽心思的想要替阿姐挣一份儿体面,他的阿姐又怎么能因为一念之仁而辜负了他的心意。

这宫里头人人都知道,东辑事厂的厂公虽长着一张文弱书生的脸,却揣着一副蛇蝎心肠。

兴许是因为人面兽心的欢喜来了,原本挤在殿内的人不约而同的退了出去,不多时,场上就只剩下寥寥数人了。

而这寥寥数人里,包括自欢喜踏入就一直未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的槿妃娘娘,与槿妃娘娘不同的是,那个她所注视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正眼瞧过她一次。

“宋嫔娘娘……”欢喜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小喜,”江江打断他的话,“你今儿怎么叫的这样生分?”

大抵是没想到她会问这句话,蟒袍少年愣了一下,就在这怔忪的片刻里,身旁少女又开了口。

“你既叫了我阿姐,便没得再改口的道理,更何况,”江江仰起头,她勾起唇角笑的时候,眉眼弯的就像是挂在天上的月牙,“我已经收了你的嫁妆,所以小喜,往后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下,你都可以唤我阿姐。”

六岁之前他也曾唤过她阿姐,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突然不叫了,而是改口同夙淮一样唤她的名字。

比起宋嫔娘娘这个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称呼,她更希望他唤她江江,抑或是阿姐,而今收了对方的嫁妆,那便只能是后者了。

阿姐,阿姐。

听起来就像是一家人呢。

“是,”欢喜莞尔,脆生生的应下,“是阿姐,奴才……”

“还有,”江江收起嘴角的笑容,“不许在我跟前儿自称奴才,永远不许!”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板着一张脸,正经的就像是差了辈分的老者。

瞧着江江如此认真的模样,欢喜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将方才未说完的话重新更正了一遍。

“是阿姐,小喜记住了。”

江江终于满意了,她像从前很多时候一样,抬起手去摸早已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少年后脑勺,而对方也很配合的半蹲着身子,任由她的指尖在自个儿后脑勺上轻轻磨蹭。

欢喜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在她跟前自称为奴,是想要用东辑事厂厂公的身份撑起那微末的嫔位,江江深知他的心意,却不许他再这么做。

因为……他是她的阿弟啊。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槿妃望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忍不住道,“宋嫔与厂公之间的关系真让人羡慕呢。”

闻声,江江收回手,转头冲说话的人委身行礼,“让槿妃娘娘见笑了。”

“我一点儿也没有看笑话的意思,”槿妃抿了抿唇角,目光在蟒袍少年脸上游移,“我是真的很羡慕呢。”

羡慕这种情绪,她并不是第一次在江江面前流露,那日在长廊上,她虽未明明白白的说出这两个字,可语气里溢的满满都是。

敏感的察觉到槿妃与欢喜之间的异样,江江抬起头,顺着不远处那个姑娘的视线望向身侧少年的脸。

“槿妃娘娘,”欢喜恰在此时开口,他微微颔首,颊边勾出几分没有笑意的笑容,“翎琊将军的夫人好不容易入趟宫,宴饮开始前,夫人一定会去中宫与娘娘宫中坐一坐的。”

他并没有将话说的太过直白,只是点到为止,不过赶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宋芊芊从殿中退出去后直接回了中宫,脚步甫一停住,便立马吩咐小厨房去备翎琊夫人喜爱的茶果糕点,偏偏同为侄女儿的槿妃娘娘还在慈宁宫会客的殿中逗留。

“对对,我怎么忘了,”槿妃低了低头,顺着欢喜的话弦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今儿宴席开的晚,舅母说不准一会儿就过去了,我……就先回了。”

说完,她抬起眼睑小心翼翼的瞧了瞧毫无任何表情显露的蟒袍少年,那双泛着盈盈秋波的眸子里掺杂了太多江江看不懂的东西。

直到槿妃跨出殿外,那一抹浅粉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不见,江江方才开口问,“小喜,这位翎琊夫人可是将军府的那位?”

其实江江这话问的很多余,在而今的大煜朝,除了将军府那位新上任的掌家人外,还有谁敢以翎琊为名?

既只有一位翎琊将军,那么自然也就只有一个翎琊夫人了。

可是不这么问,又能问些什么呢?

江江的问题问的虽傻气,却教欢喜暗地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以为她会问他槿妃,还好还好,她问的是翎琊夫人。

“是将军府新上任的翎琊将军夫人,周老将军和其夫人年事已高,这些年来不断放权与自己的儿子周翎琊,直到今年伊始,方才卸任军中所有事物,将囊中权力尽数交到这位儿子手上,周翎琊的夫人……”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少顷后方才继续道,“周翎琊的夫人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而是乡野出身,这样的家世不得周老夫人垂爱,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将军府的长辈是不许她以主母身份外出与旁的官员家眷交际的,入宫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也就眼前这几年,周老夫人身子骨突然朽了,方才允她掌后院的事。”

江江垂下脑袋,目光落在脚下空无一物的某处,“他们是怕她出去给将军府丢人。”

她的声音淡淡的,不曾裹挟任何私人情绪,仅仅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将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轻轻道出。

起风了,风从屋外穿堂而入,吹的碧绿色的珠帘叮铃作响。

苏嫲拿着事先备好的狐裘大氅上前,欢喜自然而然的接过,温柔披在阿姐肩头,指尖在替她系锁骨前的绸带时,低声继续往下说。

“这位翎琊夫人虽不被长辈喜爱,却极得夫君欢心,几十年来,除了周老夫人硬塞进去的几房妾室外,他还从未主动纳过谁,而今周老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她也算快熬出头了。”

听闻别人的日子有了希望,江江脸上不自觉带了笑容。

这世上的苦海实在是太多了,有人从中跳出去,总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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