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旧案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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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翎台上一跃而下后引发的骚动云溪灵一概不管,此时的她正坐在回侯府的马车上,面色淡然的看着街边夜景。
青浅一路上不断偷瞄着她的表情,内心很是纠结,照理说解决了云溪雅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可她观察了半天,也没瞧出云溪灵有多高兴,一定要说的话,好像比往常还要严肃,“小姐是在替大小姐惋惜吗?”
“嗯?”云溪灵诧异的转头,“我为什么要替她惋惜?”
青浅愣愣的眨眼,“呃...因为,因为奴婢看小姐不太高兴,还以为.....”她越说声音就越小,脸上也露出几分窘迫。
云溪灵闻言哑声失笑,她不过是有些事情没有想通,才会一言不发的望着车外思索,结果落在青浅眼里就成了替云溪雅惋惜。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就云溪雅做的那些事,她能给对方留个全尸就不错了,还替她惋惜,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迎着云溪灵无奈的目光,青浅也察觉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么愚蠢,她讪笑着轻挠了下鬓角,试图转移话题,“小姐,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溪灵端起面前的热水缓缓饮下,“就你看到的那样,云溪雅在药里动了手脚。”
“可是.....”青浅面露疑惑,“奴婢觉得单凭大小姐是很难在药中下手的,何况那个药还是太后专用的。”
云溪灵哼声低笑,“她和周天师一起动的手,不过最后被对方推出去做了替死鬼。”
青浅似懂非懂,“就算这样,可有些地方还是说不通啊。自小姐进宫后,太后的饮食起居都是小姐亲自照顾,也没见太后吃过那药。再者,周天师这样明目张胆的帮大小姐下药,未免过于鲁莽。”
青浅的一番话误打误撞刚好说在了点子上,从云溪雅的阴谋被拆穿开始,这个问题就一直萦绕在云溪灵的脑海中。刚刚在凤翎台上,云溪雅也说得很清楚,她的目标从来都只是自己而已。那么真正导致太后咳血的原因又是什么?如果说周天师帮云溪雅仅仅是为了答谢对方替他实验骨灰胭脂的话,那也犯不着用这种方式。还有,私下放云溪雅来凤翎台的人又是谁?
这些问题就好像一团乱麻的线,促使着云溪灵的神经一绷再绷。
马蹄井然有序的回响在宁静的街道上,夜晚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点点棱冰悄然落下,橙红的烛光映着晶莹冰粒,柔和的灯火为这条寂静的街市轻添上一丝温度。
云溪灵转眸望去,还没来得及欣赏这份难得的宁静,就被尖锐的摩擦声扰的皱起眉头。原先端坐的身体也随车厢的晃动而猛然倾斜。
青浅惊呼着抓住扶手,剧烈的晃动间使得厢内暖炉翻到,细碎的火花转瞬点燃了四周毛毯,干燥的木质车厢轻易便助长了火势。云溪灵勉强扯开厚重的帘曼,原先赶车的马夫早已不见踪影,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静的有些诡异。
刺鼻的焦味充斥着车厢,费力扯开的空隙也只能勉强让一人通过。“下去!”云溪灵没时间多想,拽着青浅的手臂就将人甩下车去。
受惊的马儿因无人控制而到处乱窜,车厢内的火也越烧越大,云溪灵解开被火焰侵染的披风,在青浅的惊恐声中滚出车厢。纤弱的身体狠狠砸在地上,在惯力的推动下,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在地上滚了几圈。
与此同时,车轮也四散开来,随着嘭的一声巨响,车厢破裂。
青浅忍着脚踝的疼痛,跌跌撞撞的朝云溪灵的方向而去,一双杏眼布满泪水,“...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受惊的马儿渐行渐远,地上灼烧着的车厢火星四溅。瞧这架势,若没有及时跳下马车,那下场也和这车厢无疑。
云溪灵吃力的撑起身子,右手小臂上不知何时添了数道伤痕,温热的液体不断流出,转眼就将柔粉的袖摆浸红。她无视手臂上的阵阵刺痛,凤眸冷漠的凝视着燃烧的马车。
“小姐,您怎么样...没烧着吧!”青浅喘着粗气,脸上又是惊慌又是担忧。
云溪灵在她的搀扶下踉跄站起,冰冷的视线在四周环顾,马车着火的动静那么大,可街道上却始终没人出现,这种反常的现象让她心中警钟大震,当下也顾不得手上的擦伤,“快!离开这儿!”
话音落地的刹那,十几个蒙面人也从天而降。他们没有给人任何喘息的时间就挥刀而至,泛着银光的利刃直直刺向云溪灵的脖颈,刹那间,周围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胸膛处的一声声心跳。
猩红的液体缓缓蔓延开来,街道也逐渐恢复了宁静。寒风卷着雪花飘落,同时也将那股刺鼻的腥味吹散.....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孩童的笑声,隐藏于记忆深处的画面接连不断的浮现,又一幕幕与现实重合。
残破的房间、陌生的小院、以及那个始终看不清脸的男孩.....
云溪灵感觉自己陷入了某种幻境,她努力去拉眼前的男孩,可一个转身,就掉在一汪血红的泉水中央,入目之处皆为鲜红。
被火灼烧的疼痛逐渐遍布全身,云溪灵挣扎着想从水中出来,可冥冥中却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压制着,让她不得不乖乖待在原地。泉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云溪灵的力气也在一点一滴的消散,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溺毙之时,眼前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周围的血泉退去,一切回归黑暗。
脑海中的画面杂乱无序,耳窝深处也是嗡嗡作响。云溪灵神智渐渐清醒,但身体却沉重的不听使唤,别说是起身,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十分吃力。
她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鼻尖萦绕的脂粉香味愈发浓了。少女纤长的睫羽细微的抖动着。几番颤动后,那双墨色的凤眸缓缓睁开。
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些许久睡后的迷茫,墨色的瞳孔在眼眶中转了转,眸中神色逐渐恢复清明。云溪灵轻吐出口气,侧头打量着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极其奢华的厢房,黄花梨木的圆桌上插着数枝鲜嫩的百合,清雅的花香混杂着浅浅的脂粉香气弥漫于整个房间。视线滑过之处悬挂着一层又一层的薄纱,在暖黄色光晕的映照下,那些似透非透的纱缦也平添了几分暧昧。
奢靡艳丽的装潢勾起了往日的回忆。
这里不是天香阁么?云溪灵疑惑的皱着眉,右手也不自觉的摩挲着锦被。
“醒了?”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人推开。
云溪灵顺着声音望去。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挑开纱缦,伴随着妩媚轻灵的身姿,樱儿含笑走来。大概是看出了对方的不解,她将手上的热粥递了过去,清妩的小脸挂着柔笑,“樱儿知道您心中有诸多疑问。但还请稍安勿躁,一会儿阁主将亲自为您解疑。”
话落,樱儿往后退了几步,侧身将垂落于地的纱缦系起。与此同时,一袭红衣妖娆的楚怜儿也从暗门而来,勾人的双眸中端的是风情万种,“呦~夫人醒了呀。”
云溪灵喝粥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些许迷茫。
楚怜儿眉梢上挑,樱儿掩唇轻笑,“阁主且莫要打趣夫人,当心夫人一个不高兴,瑾公子可是要怪罪的。”
说到‘瑾公子’三字,云溪灵心中的警惕稍减,她直视着言笑晏晏的楚怜儿,试探性问道:“那,我该多谢楚阁主出手相助了。”
楚怜儿红唇微抿,潋滟的眸中印着灯火,“哪里哪里,奴家也是恰巧路过,刚好搭了把手。”红衣美人笑意浅浅,娇媚的面容上清明一片,“再者,瑾公子是咱们这儿的贵客,您是他的夫人,天香阁自当好生接待。”
云溪灵放下手中的热粥,抬眼望着这位千娇百媚的红衣美人,“照这么说,楚阁主都知道了?”
楚怜儿抚着鬓角的手微顿,“这要看夫人说的是什么事了?若是不谈银子,自然是什么都不知;但若是谈了银子,那就是万般皆知了。”
“那依楚阁主之见,该如何才能不让他人知晓呢?”云溪灵垂眸抚摸着赤血冰凉的身体。楚怜儿瞥了一眼她皓腕上的赤血,娇俏一笑,“若是别人价格自然不低,不过奴家方才也说了,您是贵客,所以无需谈钱。”
“楚阁主这么说,真让人受宠若惊。”云溪灵轻摇了摇头。
楚怜儿眼波流动,“奴家知道瑾夫人心细,所以想用今日之事卖夫人一个人情,结一个善缘。”
美人神情坦荡,笑容干净。
云溪灵微微思索了一会儿,“只怕我这个人情并不值钱。楚阁主这样做生意,估计会亏本。”
闻言,楚怜儿低声失笑,“那也要分时候,保不齐那天,夫人的一个人情,便是千金万金也求不来的。”
“阁主真幽默。对了,我身边的小丫头呢?”云溪灵不欲在和他玩文字游戏。
“夫人不必忧心,那孩子只是受了些惊吓,手腕肩膀处有几道擦伤。樱儿适才为她上过药了,如今正在耳房休息。”樱儿贴心的安慰着。
“那就好,另外,如今是什么时辰?”听到青浅无碍,云溪灵也松了口气。瞧窗外天色阴暗,估摸着也快深夜了。
凤翎台的事不知道传开了没有,侯府那边又会有什么动静。
也许是看出来云溪灵的心事,楚怜儿上前两步扶着她起身,“放心,前后不过两炷香。”说着,他转头吩咐,“樱儿,去准备马车,送夫人离开。”
樱儿娇柔的身子轻轻一弯,“诺。”
待她离开后,楚怜儿莲步轻移站在云溪灵身后。云溪灵抬手拦住,“阁主要做甚?”
楚怜儿浅笑晏晏,“夫人发丝微乱,若就这样回去,难免引来非议。”说着,他绕过云溪灵的手臂,纤长的手指轻捏起发丝。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乱发打理好。“看,这样多好。”
说完,也不用云溪灵开口,自己就往旁边退了几步。云溪灵瞥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心下无奈一叹。楚怜儿歪了歪头,伸手做出了请的动作,“我送你出去。”
云溪灵披上与方才一般无二的披风,抬腿朝天香阁后院而去。在楚怜儿和樱儿二人的目送下,登上马车。车内,青浅红着双圆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小姐.....”
云溪灵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没事了。”
青浅吸了吸鼻子,本来因云溪雅死亡的好心情被这么一吓,也没多少了。“小姐,你说是谁在背后设计?如此手段,分明要置人于死地。要不是楚阁主出手相助,我们.....”
云溪灵凤眸深沉,“左右也只有他们。好了,这件事不要多提,手臂上的擦伤,回去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了吧?”
青浅嗯了一声。
随后,云溪灵便靠着座椅养神,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楚怜儿的说辞心存疑惑,总觉得对方隐瞒了什么。在失去意识后,她记得耳边隐约是有听到过笛声........
云溪灵心有疑虑,免不了会回想马车着火的场景。可没想多久,太阳穴处就开始微微跳动。刚开始还只是轻微的痛感,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痛感反而越发强烈。云溪灵咬了咬牙,身体轻颤了一下。不过以往的经历,让她习惯了忍耐疼痛,所以就连坐在她身旁的青浅也没有发现异状。
马车平稳的行走着,转眼就来到了云侯府门前。守门的侍卫们恭敬上前,“二小姐,侯爷有言,您若回来便去一趟书房。”
云溪灵目不斜视,“我累了,没空。”
这话可谓是非常不给面子,侍卫们尴尬的对视一眼,大着胆子道:“二小姐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吗?”
云溪灵脸色冷了下来,别说她现在头痛欲裂不愿多言,便是她身体康健,也懒得去对着云霄鹏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
青浅跟随云溪灵多年,虽然对那些玩弄心计的事一知半解,但要说察言观色那她可一点儿不输旁人。“小姐多日未曾好眠,太医嘱咐过要多休息。”
“可是侯爷那边,小的不好交代啊。”侍卫苦着脸,望着青浅和云溪灵如出一辙的脸色,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好在青浅也不为难人,在得到云溪灵的首肯后,直言道:“你们照原话说就是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两个侍卫无奈的站在原地,在心中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后,才动身去书房回禀。
另一边,回到自己院落的云溪灵很快便洗漱睡下,根本不打算理会书房那边的反应。
翌日清晨,青璃板着个脸堵在青浅面前。青浅看着她薄怒的面孔,嘴角微抽,“那个,我们有话说话,别这样成么?”
青璃收回瞪着她的视线,“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我哪儿知道,你问小姐不就好了。对了,翠嬷嬷肯放你出来了?”青浅谨遵云溪灵的意思,对这几天的遭遇闭口不提。青璃白了她一眼,无视了她的后半句话,“我要敢问还会来找你?”
青浅无奈耸肩。青璃看了她半响,最后泄气的坐在椅子上,“其实就算你不说,我多少也猜得到。”迎着青浅诧异的眼神,青璃咳了咳,“小姐入狱当天,府里就都传开了。大夫人为此还高兴了好一阵儿,差点儿没敲锣打鼓大摆宴席。要不是翠嬷嬷拦着,我都想去她院里大闹一番了。”
“还好你没去。”青浅讪笑,有心转移话题,“说起来,陛下已经下旨彻查你父亲的案子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青璃闻言微顿,脸上神色平平。青浅不知道是不是说错话了,歪头看向她,“怎么了?”
青璃没有说话。最初听到重申旧案时,她若说不喜是假。可等冷静下来一想,她又甚是惭愧,明明是自己的家事,却连累的小姐频频冒险。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翠嬷嬷盯着她学这儿学那儿的,也是小姐刻意为之。小姐这般费心为她打算,她却没能帮上什么忙,心中总是过意不去。
眼瞅着青璃越来越低落,青浅轻声道:“青璃,你我在小姐身边多年,对小姐的为人最是了解。她行事向来如此,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被比自己小的孩子安慰,让青璃有些不好意思,她抬手揉了揉脸,正要说话时,院中却响起来白鹭焦急的声音。
“大夫人,小姐还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滚开,云溪灵你给我出来!”
“夫人您慢点儿啊.....”
“云溪灵你个小贱人,给我滚出来!桂嬷嬷你别拉着我,我今天非要......”
院落里的吵闹声越来越大,青璃青浅也蹙眉走了出去。院中,大夫人满脸铁青的怒瞪着那道紧闭的房门,桂嬷嬷担忧的守在她身边,而白鹭则怯生生的抱着扫帚拦在门前,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青璃示意青浅留在原地,自己上前笑道:“大清早的夫人怎么来了?白鹭还不快给大夫人准备热粥和软塌,这怀了身孕的人,可不能这么站着。”
“哦哦,我这就去!”白鹭三步并两的跑开。
大夫人猛的冲到青璃,看着她那张浅笑的面孔冷哼,“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一样的惹人生厌!”
青璃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大夫人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想打人。青璃双眼微眯,先一步走到门前抬手轻敲,“都说有孕的人,一言一行应当谨慎。还要忌怒忌燥,若因一时意气,损了腹中孩儿福报可就得不偿失了。”说完,她大方的扬起笑脸,“大夫人觉得奴婢说的对吗?”
大夫人瞪着一双眼睛,嘴唇抖了半天也吐出半个字。桂嬷嬷轻抚着她的后背,“夫人,注意身体。”说罢,又冷冷的望着青璃,“什么身份说什么话,进府的第一天没学过么?”
青璃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大夫人却没心情和一个奴婢争论,她轻拍了一下桂嬷嬷的手背,“嬷嬷别担心,我心中有数。”说着,视线凌厉的看着青璃,“至于你,本夫人还不屑跟个下贱胚子计较。去,让云溪灵那个贱人滚出来!”
话落的瞬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云溪灵披着一件淡紫色的外衣走了过来,淡漠的瞥了眼青璃,“大早上的吵什么?”
不等青璃说话,大夫人就一副恨不得把她剥皮拆骨的样子,“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跟只老鼠一样,出了事就会躲着。”
云溪灵轻笑,“我若不出来,大夫人肯罢休么。”说着走到大夫人身边,借用搀扶的动作,在她耳边幽幽低语,“你我交手数次,彼此的性格和手段应该最是清楚,我何曾在你面前躲过。”
温柔的嗓音被刻意压低,浅浅的笑语中夹杂着刺骨的阴冷。
寒阳下,大夫人斜乜着云溪灵温和的笑脸,后背一阵发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奋力甩开云溪灵的手,气急败坏的吼道:“你可真有本事啊云溪灵,害了兄长不够,还要把自己的嫡姐也逼上死路。你这胸膛里装的是狼心还是狗肺!”
瞧这怒急攻心的模样,想来是凤翎台的事传开了。难怪,大清早的就来这儿闹。“母亲此言差矣,大姐早死了,那就是个雀占鸠巢的妖物。您何需为了她大动干戈,当心别动了胎气。”
“云溪灵!”大夫人恶狠狠的瞪着她,“雅儿是不是妖物,我是她娘我会不清楚吗?说到底不过是你这个小蹄子心生嫉恨,容不下她!!!”
“我容不下她?”云溪灵哼笑,“该说不愧是母女么,本末倒置的能力倒是如出一辙。”
“二小姐嘴下积德!”桂嬷嬷看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忍不住挡了过去,“这举头三尺有神明,二小姐残害嫡兄逼死嫡姐,如今还要暗害嫡母吗!”
“桂嬷嬷话不能乱说,这些帽子我家小姐可戴不起。”青璃冷漠的看着桂嬷嬷。
“老奴只是就事论事。”桂嬷嬷轻蔑的说。
青璃眼睛微眯,青浅却是忍不住上前。
云溪灵笑着朝青璃挥手,示意她拉住青浅。“大夫人惨失爱女,悲痛之下难免糊涂,若骂上几句能顺顺气儿也好。对了,刚刚您说到哪儿来着,狼心狗肺...骂的好,母亲还有什么想骂的,不如趁现在一并骂完?”
紫衣少女温和包容的语气,惹得小院众人纷纷侧目。
“你.....你.....”
大夫人‘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可云溪灵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她歪了歪头,用着只有她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低笑,“我是狼心狗肺,你们是蛇蝎心肠,大家彼此彼此。”说着,深邃的瞳孔中划过诡异,“不过,云溪雅这个蛇蝎美人还是有可取之处,至少她输得起。”
这番话中透露着大量信息,就好似心中的诸多怀疑得到了佐证,大夫人气息急促,双眼通红的盯着她,“你.....果然是你在后背捣鬼!”
云溪灵坦然一笑,“那也要你们给机会啊,就好像,当年的狩猎。”
“畜生....你个畜生!”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
桂嬷嬷连忙扶住她,朝不远处守门的迎秋喊道:“快,迎秋快去......”
“来人,送大夫人回房休息。”云溪灵悠哉的把外衣带子系好,“还有,记得把方大夫叫过去。”
大夫人眼前阵阵发昏,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嘴里还断断续续的咒骂着。桂嬷嬷和迎秋两人搀扶着她,此刻谁也顾不上去找麻烦,一行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云轩阁。
等她们走后,云溪灵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青浅,去给侯爷添一杯热茶。”
青浅微愣,她四周望了望,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哪儿有侯爷....”
嘀咕间,小院外响起平稳的脚步声。云霄鹏背手而来,儒雅的脸上擒着笑容,“灵儿,你刚刚失礼了。”
云溪灵抬手扫去窗栏上的落雪,“父亲可以阻止。”明知大夫人怀孕却任由她来又吵又闹,明知她和大夫人间必有交锋,却依旧站在暗处冷眼旁观。既然他对自己妻儿的安全视如无睹,那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望着眼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云霄鹏内心说不出的复杂,“你就不能和爹爹好好说话吗?”
爹爹?这个称呼着实讽刺。云溪灵心中冷笑,干脆连父亲也不喊了,“侯爷来此有何贵干?”
“云溪灵!”云霄鹏沉下声,脸上也显出不悦,“看来最近太惯着你了。”
“惯着我?”云溪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是惯着云溪雅害我吧。或者说,不但惯着还时不时帮上一把。”
带着浅笑的语调没有丝毫改变,云霄鹏垂着的手微动,脸上难得露出薄薄尴尬,“咳,爹爹那是.....”
“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都过去了。”云溪灵一反常态,“我在宫中听闻,自宁国公案重申的消息公开后,南御史就多次上门拜访,不知道您二位商量出什么对策没?”
云霄鹏眼中笑意顿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他走近几步压低身子,声音冰冷,“灵儿,为父奉劝你不要自作聪明。”
云溪灵也收起了脸上虚假的神情,如他一般冷漠的说道:“那我也奉劝侯爷一句,珍惜当下。”
父女两一站一坐,眼中的温度一个比一个低。无声的硝烟渐渐从两人中间散开,院内伺候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企图逃离这充满火药味的院落。
好在压抑的气氛没维持多久就被李管家匆匆打破。
“侯爷,宫中急诏,让您速速入宫。”李管家神情慌张。云霄鹏直起腰,眉宇间透出淡淡不悦,“进宫而已,这般慌张成何体统。”
李管家面露苦涩,“可是,可是咱们府邸前后都被禁军围住了。”那些人一个个拿着刀,神情冰冷,看着都瘆。
云霄鹏听到‘禁军’二字时,心就沉了下来。他瞟了一眼笑容温婉的云溪灵,右手拇指轻掐着食指,“灵儿这几日受了委屈,就在院中好生休息,没有本侯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来打扰。”说完,便甩袖离去。
云霄鹏的一番话明着照顾暗着禁足。这不,他前脚离开,后脚云轩阁就被家里的侍卫围了起来。
青浅端着热好的茶水微微蹙眉,翠嬷嬷视如无睹的在云溪灵耳边低语了几句后,便拉着青璃回房背书。看着云轩阁外的侍从,云溪灵也不在意,她心情颇好的命人在院中放了火炉和食物,准备烤只烧鸡提前庆祝。
夜七好不容易办完事,刚赶回来就闻到院中的阵阵清香,他足尖轻点如飞燕般掠过高墙,人还没落地就朝着云溪灵一阵挥手,“小姐,小姐我回来啦!”
青浅翻烧鸡的手停了一下,撇头看着夜七从玉兰树上跳下,夜七将包裹往身后一甩,不顾满身风尘蹭了过去。他深吸了口气,“好香啊,刚好忙了一晚上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云溪灵笑着让青浅扯下一个鸡腿,“这是小浅的拿手菜,尝尝。”
夜七毫不客气的接过,盘腿就坐在地上。青浅看他吃的狼吞虎咽,忍不住嘟起嘴,“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在的时候倒次次都能赶上。”
夜七一愣,“出事了?”他奉云溪灵的命,暗中寻找阿福取得信物,而后马不停蹄的跟蝴蝶去了郊外转交许知妧,紧接着还跑了将军府和画国公府;最后又连夜去了一趟行宫面见莲大人,现下才刚刚把事儿处理完,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呢。
“可不嘛,差点儿就没命了。”青浅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儿就心有余悸,好不容易逮到个可以说话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夜七抬手擦了擦鼻尖,眼中的神色颇为无奈。晓是他也没想到,就那么短短的一晚上云溪灵都能遇刺。哎,看来这以后必须给小姐身边留一个会武功的。
“好了小浅,小七是奉命出去办事,你怪他做什么。”云溪灵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弹,而后转身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夜七立刻挺直了背,“非常顺利,许小姐在见到信物后,整个人明显平静了不少。不过她还是对我们存有戒心,直言要阿福或者宁世子亲自接她进京。”
“情理之中。”云溪灵慢悠悠的往火炉里添木柴。
夜七撇嘴耸肩,“蝴蝶还留守在郊外保护她的安全,我也将话转告给了御小将军。相信最多三日,许小姐便会入京。届时,云侯府必有大变。”
“画国公府那边人抓到了吧。”云溪灵的语气平平,显然对此事极有把握。夜七点了点头,“一切尽如小姐所料,饵一抛出去鱼就上钩了。”
“好极了。”云溪灵眼中笑容深邃,手指虚点了火炉。如今所有的棋子都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就等着那位幕后之人自己跳出来了。
小院这边吃着烧鸡谈笑风生,朝堂那边却是众臣皆惊一片哗然。
早朝之上,本该死去的宁国公长子宁垣之在肖烨擎的陪伴下出现在众人眼前。宁垣之手吊着绷带,一瘸一瘸的走到殿中,“垣之参见陛下。”
皇帝俯视着他那酷似故人的眉眼,余光瞥见手臂上厚重的绷带后,对着何贵挥了挥手,“赐座。”
皇帝略显温和的态度让朝臣们极为不解。宁家当年犯的可是欺君莫逆的死罪,可如今这本该死去的罪臣之子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朝堂上,实在让人困惑。
当然,这还只是其次,更让人震惊的是宁垣之在朝上为父翻案,当曾经那些被掩盖的真相逐一揭露后,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南御史一派的人认为是宁垣之在胡搅蛮缠,而曾与宁家交好的一派则恳求圣上为宁家洗冤。两派各执一词,吵的不可开交。眼瞅着都要打起来了。
“物证再此,请陛下过目。”温御的声音打断了两派的争执,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查到的证据上呈。同时,肖烨墨也带着阿福走到众人眼前,他朝着皇帝拱手,“回父皇,能证明宁家有冤的还有阿福这个人证。”
憨厚的傻厨子平静的跪下,“阿福参见圣上。”清晰的话语和坚韧的眼神,让在场众人一愣。
恭亲王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傻子?”
阿福低着头,“当初为保性命不得不装疯卖傻,还望王爷息怒。”
恭亲王一时语塞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怒,阿福轻吸了口气,将之前宁垣之没有说到的地方补充完整。但他们二人都有意的忽略了云霄鹏私换密函与许知妧之事。
在血淋淋的事实下,南御史一派气焰骤然消减。
“撒谎!他们在撒谎!”南御史不死心,大声喊着企图掩盖内心的惊恐。
宁垣之讥笑,“御史大人那么紧张做甚,莫不是做贼心虚。”
“胡言乱语,本御史一心为圣上分忧,何曾轮到你这黄口小儿说话。”南御史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恶意。
“是非曲折,陛下自有判断,两位稍安勿躁。”画子息英俊的脸上笑容清冷。
他的话引来了不少固执派的瞪视。恭亲王低咳了咳,视线一直徘徊在阿福身上,那张国字脸也看不出什么喜怒。而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云霄鹏则时刻留意着皇帝的表情,在看到那些密信和阿福出现之后,他就知道,宁家的案子,翻了。
云霄鹏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高位上的天子沉沉拜下。
“云侯你做什么?!”南御史双眼瞪大。
云霄鹏没有看他,保持着下跪的姿势,“微臣当年一时不查,被有心人利用,害的宁国公一家含冤惨死,实属大罪!”说完他抬头欣慰的看着宁垣之,往日刻板的双眼泛红,“辛而老天有眼,让宁兄的孩子逃过此劫。今日冤案昭雪,宁兄在天上也能瞑目了。”
云霄鹏一边说一边抬袖擦着眼角,表情中夹杂着对旧友的怀念和浓浓的自责。
若不是清楚云霄鹏的品行,宁垣之都想为他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鼓掌了。
“陛下,当年微臣得知宁兄欲反时,着实气急攻心。拿到假信件时也忘了细查,才会导致惨案发生。微臣自知罪不可恕,也无言面对宁兄在天之灵。”说到这里,云霄鹏突然站起身猛的朝梁柱上撞去。
这一举动令不少人惊呼出声。眼看云霄鹏就要血溅当场了,秦沐风和肖烨擎不约而同的飞身而至,两人一左一右拉住了他的手臂。
“云侯爷,你这是做甚!”秦沐风不赞同的摇头。肖烨擎的视线在他们二人间转了一下,嘴边的笑容显得甚是漫不经心。
云霄鹏悲痛交加的跌坐在地上,声音呜咽,“我,我真是无颜苟活于世啊.........”
皇帝冷眼看了半天,幽幽叹息,“云侯别自责了,当时的情况也不能全怪你。”
“微臣,微臣......”云霄鹏神情悲鸣,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南御史早在他认罪的时候就脸露死色,如果说云霄鹏是情急之下递了把刀,那他南家就是亲自挥刀的人。
现如今冤案昭雪,南家在劫难逃!
南御史瘫坐在地上,灰暗的眼神中透出冰冷。云霄鹏这个该死的老狐狸,现在他算明白了,难怪事发的时候,这人不急不慌,搞了半天是早就想到了办法,把他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陛下,此等冤案简直令人发指。臣等恳请陛下还宁国公清白,为宁家翻案!”
“恳请陛下为宁家翻案。”朝臣们齐呼。
恭亲王紧皱着眉头吐了口浊气,“皇兄,臣弟附议。”
“准奏。”
皇帝一语落下,阿福和宁垣之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朝堂上也是欣喜之声此起彼伏。肖烨墨重重拍了拍宁垣之的肩膀,“恭喜。”
宁垣之吸了吸鼻子,忍着泪意笑道:“谢了。”
温御和画子息默契一笑,肖烨擎挑了挑眉,“就一个谢字啊,垣之你也太小气,怎么也得请咱们吃碗面呀。”
“有有有,等我伤好了,别说吃面,请你们喝酒都行。”宁垣之板着的脸上又露出了曾经大伙熟悉的笑容。
望着下方小辈们的笑颜,皇帝哑声低笑,朱笔在明黄的宣纸上一挥,两道圣旨即刻下达。一份是他的罪己诏,在诏书中北越皇帝亲自向宁家致歉,并为宁氏一族的正名。都城内由三皇子亲选地皮,找人重建当年的宁国公府。其次,宁垣之子承父业,待太子登基后,继位宁国公。
第二份圣旨上书,南御史蓄意谋害,南氏一族贬官抄家,主谋者赐死,其余族人全部流放。云霄鹏罚俸三年夺其侯爷封号,官从四品,且禁足半年。画子息私放人犯,虽出于好心但违背圣意,念及其当年年幼,且保下了宁家血脉,因而功过相抵,罚俸一月以示惩戒。
至此,宁国公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