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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究竟归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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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藤椅上的老儒轻轻将目光从手上文章挪开,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道了一声:“我向这孩子吩咐几句,你们俩先出去,他随后出来。”

那两位书生心下有了些疑惑,却没说些甚么,只是看了看陈殇便恭敬地退出门外。

“你有武功。”那老儒看着陈殇,口中言语不停:“不仅如此,老夫所见的年轻后生里,当属你武功最好。”

陈殇虽被揭穿,却也只是从容地笑了笑,道:“前辈有甚么指示么?”暗地里,左手却也按上了飞镖。

但那老儒生好似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图,只是将目光收回,伸出手抚摸藤椅道:“浩然一脉,只剩下你了,对么……”目光却又透出窗外,看向远方的天空。

“是孟轲那老小子叫你来我这里的么?”那老儒生叹一口气,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陈殇。

“前辈,我有武功不假,可我并不认识那浩然魔宗的掌门人,又何来被使唤一说?”陈殇笑了笑,目光打量着那老儒的肩头,朗声回答道。

那老儒生向着陈殇笑了一笑,道:“孩子啊,你身上的真气都是由浩然宗嫡传内功化生,你说我知不知道?虽然说你一路走来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但骗我还是算了。”

陈殇道:“我不是浩然魔宗的妖人,怎地会浩然魔宗的妖法?前辈这玩笑说得实在太大了。”却早已不希望暗器之类能击中这老头,反将体内剑气也准备一下汇聚在双手上。

“你既然不愿意承认,那也便算了……”那老儒生讨了个没趣,又看起了手中的文章,接着又道:“江湖上险恶,你也颠沛流离这么久了,留下来住些日子罢,他们就是再无法无天,也会给老夫几分薄面。既然你信不过老夫,我也不能强留。”

眼下这一个情况,答应留下便是间接承认自己被江湖中人追杀一事,而留下来又不知道这人甚么时候动手,百害而无一利;但若是不答应,保不齐这人会不会在背后下手。

但陈殇心里明亮,若是现下撕破脸皮,死得只怕更快,几乎并不犹豫道:

“既然老先生发话,那后生便在这个地方待些时候;只不过我玄清宫弟子忽然消失,掌门那里还请老先生交代。”也不看这老儒生反应如何,便欲径直走出了门去。

不料,那大门好似被闩上一般,无法打开。少年一瞬明了这是那老儒以深厚内力闭住了门,竟毫不犹豫地蹬门向后空翻,袖中几道暗器霎时飞出。

这老儒生坐的正是窗边,或许闭上的门出不去,这窗子已然打开,便有望出去。

出去之后,还愁甩不脱一个老人?

那老儒笑了笑,大袖一挥间便想将那暗器用真气荡开;不料这暗器上好像另有一股凌厉游气,竟一下破开他外发的真气,径直向着他飞来。

但谁也不曾想到,陈殇这一击竟已是全力以赴;原来少年料想自己敌不过这人内功,便将暗器上附上了体内半数剑气,使得那暗器才能足以破开那浑厚的内功。

不想这老儒生在真气被撕开一个小口子时便反应过来,运掌出力,将那暗器一下子打得粉碎。

但这一击不中好似也在少年的意料之中;眼见陈殇空翻同时便早已扣出两柄短刀来,方才触地,便已滚地几刀攻向那老儒生。

这一招原来是浩然宗剑法当中的“尽清庭雪”,是一招专攻下盘的路数,招式丝毫不遮掩,故而十分光明磊落;但被陈殇改为双刀刀法之后,虽比之剑法更加凌厉难防,却也失却了原来的一股浩然正气,变得凶险阴毒起来。

那老儒生却是霎时瞧了出这是一招“尽清庭雪”,身形闪现到几尺外避开了这几刀,叹道:“这正气凛然的剑法给你小子改得如此阴狠,和当年创下这一招的先人之心境却相差甚远……”

可陈殇一心取向那老儒,心里再无其他杂念,哪还听得进这老头子说话?当下趁着那老儒生说话分神,腰间的狼皮当中便闪烁出一道青白寒光来,伴随着凌厉的剑气向那老儒生扫去。那老儒生叹了一口气,登时无比强盛的内力从身上冒出,用最直接、粗暴的横劲打散了那剑气。

眼见离窗户便差散布,只消陈殇继续出招,便能立即离开。

不想那老儒却眸中精光闪烁,背转过身去严肃道:“你当真不信我么?”话音刚落,便见得一根剑穗从那老儒生大袖里飞来,予陈殇接在手里。

那剑穗陈殇自然认得,是自己掌门师父几乎十多年前用的,不想消失十多年,原来竟然在这老儒生手中。这才明白这君临龙虎书院的院长便是师父旧友。

毕竟师父有命,即便自己再不相信这“旧友”,也当相信师父不会害自己。

虽是一抹侥幸,陈殇默然无语,走上两步跪了下来,从怀中拿出那封书信奉给那老儒。

那老儒叹了一口气,挥袖毁去了那书信,道:“不论你师傅孟轲到底在信里说了些甚么,我终究不会忘却往日他的大恩……即便他没让你来找我,我也应该舍去这一条性命还给他……”眼里有对往昔怀念的陈杂,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若信的过老夫,便留下来;信不过,我也会给你些盘缠供你远走。现下老夫将这个抉择给你,你肯相信么?”那老人转过身来,望向陈殇。

陈殇苦笑两声,并不回答,从地上站了起来收拾好兵刃,躬身作揖后一拜而去;原来陈殇想到若是自己长久待在这处书院,那这龙虎书院却也难逃自己所带来的祸患,况浩然宗何等大宗?

这是师门留下的德,但陈殇心中真正思索的,仍旧是自己。

不论这个院长是不是好人,浩然宗便只剩下自己一条性命,输不起。如若他不是好人,我不与他撕脸皮,远走高飞;如这院长真是想替师父给自己一个清净处……

那怎么能拖累他?师父死了,陈殇不想再亏欠更多。

转瞬之间又好似一个平凡的猎户少年,往外走去开门,想要将行踪消失在来往行人当中。方才开了门,陈殇便回身望向那书院院长,哽咽道:“俺只担心老爷追债到这里,院长是个好人,他打手却又那么厉害……”又在门口叩下了两个头,道:“院长恩德,俺不会忘掉。如果以后能够再见一面,一定为院长做牛做马。”

门外候着的两位书生见到这情况,又听见少年言语,只道这少年真是欠了地主债款,又心性仁厚不想拖累书院。心里暗暗觉得少年生性纯良,更添了些怜悯与善意。原来想上前安慰,看见那院长走了出来,抚摸着少年头顶,想起长幼有序之礼,也便恭敬地站在了旁边。

这等心思,那老儒怎不明白,当即笑道:“你一个小小的猎户,来老夫这里考秀才,偏偏又有这么多顾虑。你且在这里待一些时日扫地,等他人知道你在这里而来时,或许书院已经能让你还去了。”

这两句话在陈殇耳中听得分外清晰,当即拜道:“请院长让我习书。”

只消发现不对,立时便走。

那老儒终究窥不见陈殇之心,只轻声笑了起来,拍了拍陈殇的肩头以示勉励,便转身走进门内,阖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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