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兄弟说药老道心生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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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衡圭的惊异,也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便换作了笑脸。
时宏第当然也看见了他刚刚的连续变脸,还以为自己腰里别刀的独眼形象冲撞了老道,遂诚恳抱拳,致以歉意,老道爷,别见怪,我们仨来的太突兀,惊了恁,还请多担待!马道长没在吗?
马衡圭心神一定,扫一眼三人,笑道,三位小哥,不是专门来拜年的吧?你说的马道长,应该是讲我师兄,他出门了,明天回来。不过呢,我也是马道长,要是有当紧的事,跟我说也行。
时浅季早就注意到,眼前这个马道长,是跟自己对了眼以后,才忽然变脸后退……
这,有点不对啊!咋了,难不成还是上辈子的仇家?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也是咯噔一下,略微有点慌,此时也不说话,只眼含警觉,沉沉看向马衡圭,悄悄往后挪了挪,摆出一副随时跑路的姿态。
发现时浅季有点要往后躲的意思,唐越田伸手把他拽到身边,忙不迭的向马衡圭致礼,马道长好!
时浅季这时候却只是眼带怯意看着马衡圭,愣愣笑了笑,不作声。
马衡圭向唐越田微点头,静静望向时浅季,目光渐显深邃,也是不说话,就那样看着。
唐越田轻拍时浅季肩膀,轻啐,诶,你咋一点礼也不讲?
这时候,时浅季好似将将缓过神一般,微微向马衡圭作揖,马道长好!
马衡圭点点头,淡声开口,嗯,三位小哥,是有当紧的事吧?
时宏第整一整罩住右眼的蒙眼布箍,解释道,老道爷,我仨是白刀子的表哥,听诵律大表哥说,白刀子不在渊底,就在这大厅宫马道长这里。我们没在渊里找见他,这才上来问问看,白刀子在不在恁这?
一听是白刀子的三个表哥来了,马衡圭神情松了下来,再次看看三人,眼光慢慢落在时宏第身上,笑道,听你话里意思,你知道大厅宫,还知道我师兄?
时宏第轻道,我中秋的时候,来过这里一趟,拜过马道长。
马衡圭点点头,笑了,忽的转身,冲门内高喊,刀子,出来,你仨表哥来了。
说完,便是再次看向三人,不动声色间,细细打量时浅季。
一直留心的时浅季,迅速察觉到马衡圭的眼神,顿时有点心慌慌,暗道一声,这老道,眼神怎这可怕?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刀子笑呵呵赶到门口。
一见三人,他当即热情招呼,宏第哥,越田哥,季哥!
看见白刀子来了,三人立时拥了上去,都是满面笑容。
一阵热络过后,白刀子向三人介绍马衡圭,语气很是严肃,哥,这位是马道长,和那位马道长一样,也是马道长……诶,这话有点拗口啊!你们要是觉着不好分辨,这位马道长,就叫马老师,那位马道长,嗯,还叫马道长!
马衡圭闻言大笑,心里却是赞叹不已,这个刀子!不动声色就点名自己的身份,这脑子,转得够快!可是,他那个矮点的表哥……
一念至此,马衡圭心中突生忧愁,眼色微暗。
捕捉到马衡圭眼中忧色闪过,白刀子登时心一沉,就要开口询问,但觉此时不宜多说,遂压下心中疑问,指着三位表哥,向马衡圭一一介绍。
三个人年龄差距拉的很开,时宏第二十五,唐越田二十三,两人还都没有成家。时浅季和白刀子同年,只有十三,生在正月初六,比白刀子大了几个月,是白刀子姥娘家那边的大表哥。
头发微卷,面色发暗的瘦高个,叫唐越田,是白刀子大姑的长子。家在七里外的严官庄,村里有座小学,作为村里唯一的高中生,唐越田被推为校长。过去严官庄,往南一里就是西宫洼,从西宫洼再向西南,过一段不是那么太平的老路沟,就是魏公集了。
那没了右眼,腰里别着一把刀子的,叫时宏第,是白刀子二姑的长子。他家就在那十三里外的魏公集,常年跟着父亲时得魏,凭借祖传牲畜去势的手艺,游走在四省边界村庄,做些骟马、骟猪、骟羊之类的活计,就是为不需要繁衍的牲畜割去睾球或卵巢。他在腰里别把刀,是干活的习惯,也是常年在外的必要,带着那么一些向有歪心的人进行警告的意思。
从魏公集往西十里路,沿大路,不用拐弯,就到了石楼村,那里是时浅季的家,也是白刀子的姥娘家,白刀子的大舅时米现的长子就是时浅季。
时米现今年四十来岁,十几岁就在中都药行做学徒工,到了三十岁才回石楼成亲时,才认出老家到处是药材。一番思量之后,时米现遂不再外出,四处采药,卖往商陵、中都等地,平时也经常帮带着周围人的人一起采集药材,名声还不错,就算是在前几年比较困难的时候,大家都是缺衣少食的当口,也没谁特意找他不痛快,反偷偷给他老时家送吃送喝。
时浅季正是因了老爹的光,这才能年纪轻轻,就得了一辆个人专属的自行车。要知道,就在这上官庄,也只有白祥图一个人才有辆。平时出行,大家都是凭着两条腿,要是还要带东西,就只能脖子挂袢,推起那独轮木车,一路吱吱扭扭。
听明白了白刀子三个表哥的情况,马衡圭貌似不经意,扫一眼时浅季,大笑,这一介绍,我就明白了!看来,我刚才叫你们小哥,着实不对路了啊!来,进来,到厅中喝杯水。
说着,他直视时浅季,若有所指,缓缓说,你父亲懂药,我给你几片化橘红,你带给他看看,这货来得正不正。
时浅季微惊,嗫嚅着,眼神转向白刀子,似在询问。
白刀子笑了,哥,听马老师说,那个可是好东西,来,尝尝吧!就是……有点苦!
时浅季撇撇嘴,开口了,刀子,你别瞎咧咧,那东西,你大舅给我喝过,那味,可不是有点苦……
说着,声音莫名低了下来。
马衡圭闻言轻笑,饶有兴趣看着他,眼里已经有了探究的意味。
时宏第和唐越田视线一交汇,先后发问。
唐越田轻吭一声,浅季,你说不是有点苦,那是啥样的苦?
时宏第话里带着笑,紧跟一句,你的意思是,没有一点苦?是不是说刀子瞎说了,一点不苦?
听两个二十多岁的哥故意打岔,时浅季哭笑不得,却只是叹气,诶,你俩大人,拿话绕我!算了,我不说了,等会,马老师泡好,你俩尝尝,不就知道了!说了也不信,不对,是对你俩说不清楚!
马衡圭被逗笑了,轻道,那东西,确实苦,习惯就好了!就跟吃秦椒一样,越吃越上瘾。
听马衡圭这样一说,时宏第和唐越田都明白了,秦椒是辣椒中的极品,拿这打比方,是不是说,这个苦,也算是苦中极品!
一瞬间,两人眼中有了那么一丝忌惮,又透着点点期待。
待几人盘坐在大厅里小方桌前,马衡圭燃起泥炉,煮上化橘红。
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白刀子诧异看向时浅季,疑声问,季哥,今天初二,你应该在石楼待着吧?我听你姑说,明天去。
时浅季看向白刀子,轻声说,你大舅让我送点药过来,说是过年人多,你们在集上买的那些,可能不是很好用。
白刀子一听,好奇了,追问,都是啥药?
时浅季摊开左手,数着指头说,白芷、桂皮、秦艽、豆蔻、草果、黄芪、丹参、甘草、熟地、公英根、陈皮、八角、橘红……
说到这里,时宏第突然插嘴,咦,我听着怎觉着都是大料啊!
时浅季一下滞住,嗫嚅着,嗯……也算是大料吧……从根里说,这就是药材……
看他似乎说不清,而那两个成年的大哥又明显在逗他,马衡圭轻笑一声,望向四人,接着说,我来解释吧,看来你还不是太熟悉这些药性。不过,能说清名,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说着,他看向唐越田,回忆道,很久以前,也就是历史上,读书人是看医书的,可惜,现在早就没了这个风气。
唐越田微微点头,轻声说,我现在也准备看看这样的书,就是想着,万一再遇上头几年那样的情况,能搭把手,帮个忙啥的。嗯,十道九医,马老师,您肯定对这些很熟!
这时候,水开了,马衡圭遂为每人斟上一杯化橘红,转身又去接了水,放在炉上,这才重新盘坐下来,示意几人端杯。
望着浅尝一口,便是咧嘴抽气的时宏第,和仔细品咂味道的唐越田,马衡圭泛着微笑,继续说道,接着刚才的话,咱继续说药。刚才说药是大料,这没错,一呢,这正说明这几种药,已经成了生活必需。二呢,说明这药的作用很明显,搭配着菜,不声不响的就落实在身上了,要不,谁愿意用这东西呢?
说到这里,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继续讲,刚才提到的几种常用做大料的药,有活化药,有补益药,有祛解药,都能增香去腥。这说明啥?
四人注视着他,眼含期待,都没言语。
不等他们开口,马衡圭微顿一下,接着说,咱先说啥是药?有些东西,对明显不对劲的现象,起了作用,那就叫药。这样来看,这药,是物,也是事。但不是每个起作用的都能做药,所以才强调了材。就像木材一样,并不是所有的树都能成为木材。这里边,有标准……
马衡圭一边讲,一边悄然观察时浅季,心中慨叹不已,为白刀子叹息。
在他看来,有这么一个闻药而生的表哥,白刀子或许就很难再成为侯士双唯一的继承人了!这个时浅季虽然略显腼腆,但整个看下来,还是比较稳重的,那些处事的不足,相对于这个年龄来说,也算正常。
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马衡圭正考虑要不要跟白刀子讲:
时浅季,长相酷似侯士双已经死去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