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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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轩楼，九楼。
紫檀木桌上放着两杯散发着馨香的茶水，淡绿色的茶叶在杯中沉浮。但桌前的两人都低头沉默不语，没有人开口打破僵局。
艾伦偏头望着窗外，那里是城西圣殿的高塔，白塔矗立在那里已经超过六百年，它是凤鸣城当年第一座建筑物，伊凡·斯坦尔亲自为它奠基。
如今，凤鸣城已经成为帝国最大的城池，最多时人口将近百万。哪怕现在，也有八十多万。
“艾伦，我希望你能帮我。”杰西卡率先开口，给艾伦斟上茶水。杯中茶水已满，再也无法添上丝毫。
“是升学考试任务么？”艾伦回过头来，笑着开口。他沉默不语是因为近期碰到的事情过于复杂，让他心情不佳。
自从离开地下城后，艾伦就一直在帮助红叶调查力量魔药的来源以及艾迪·戴维斯的动向。
尽管贝蒂·格兰特警告他不要追根究底，但艾伦还是一直在偷偷调查，不仅是为了红叶，也是为了自己。
贤者弗雷德当年成立的药剂师工会与此牵连甚大，艾伦甚至怀疑，贝蒂早就知情，只是想要看看他们究竟能将力量魔药改进到哪一步。
此刻，红叶就站在门边侍奉，身穿一袭绣着格兰特家族渡鸦族徽的淡灰色长裙。
“不错，是与升学考试有关。”杰西卡轻轻点头，“但这次有些不同。”
杰西卡语焉不明，令艾伦稍感诧异。
“此话怎讲？难不成跟圣女试炼有关？”
艾伦近来听到流言，杰西卡与安娜的圣女试炼即将开始。
“的确是涉及到圣女试炼，算是前奏。”杰西卡不太好意地说道，脸上泛起迷人的红晕。
艾伦闻言一怔，他放下茶杯，略作思考后轻轻摇头，“对不起。那我不能帮你。杰西卡，很抱歉。这次我没法帮你了。”
“为什么？”杰西卡闻言一愣。她鼓足勇气，方才下定决心邀请艾伦来此商讨，从来没考虑过自己会被拒绝。
“我要回家定亲了，杰西卡。”艾伦偏头看向窗外，“对不起，虽然很想帮你，但是我做不到。升学考试结束后，我就要离开凤鸣城了。”
“没有机会了么？”杰西卡鼻子一酸，“可你以前说过，你……”
“那是以前，杰西卡。”艾伦忽然出声打断了杰西卡，“我们都变了，凤鸣城内战让一切都改变了，诺拉的家人都死了，本来我还能狠心背弃她、抛弃她，现在她只有我了。我做不到，杰西卡。”
“可是，我也只有你们啊。你和乔伊。”杰西卡浑身颤抖，“没有你们，我不会走到这一步的。你知道圣女意味着什么，你也说过你会帮我的。如果不是你们当初鼓励我，我也不会成为圣女。”
“我会帮你的，杰西卡。我们会帮你，我和乔伊都会。但不是这次，杰西卡。这次，我帮不了你。”艾伦轻轻一叹，伸手想要握住杰西卡放在桌上的手掌，但杰西卡抽走了手掌。
艾伦神色一暗，“我很抱歉，杰西卡。但是，我们得向前看。你有更好的选择。”
“是谁一直没有向前看的？”杰西卡语气激烈地反驳，“难道是我么？还是乔伊？”
“乔伊，乔伊，你就那么喜欢乔伊？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就因为你知道，乔伊要跟碧翠丝订立婚约，所以你厌烦了，感到自己被冷落了，就像之前听说乔伊要跟艾玛订立婚约一样，决定不理乔伊，等他来讨好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艾伦。那次也不是因为婚约。跟喜欢乔伊一样，我也喜欢你。”杰西卡辩解道，“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我们三个是好朋友，不是么？我们不是说好，要成为最好的法师么？”
艾伦内心一愣，反应过来，急忙开口道歉，“对不起，杰西卡。我有些激动。我心里有点乱，因为最近追查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没关系。”杰西卡松了口气，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心里浮现出一缕期待，“那你打算帮我么？”
“不。”艾伦摇了摇头，目光沉定，“我的回答还是不变。很抱歉，杰西卡。这一次我帮不了你。”
“可是，我们并不一定要结成夫妇。”杰西卡解释道，“琳达圣女就没有跟别人结成夫妇，大祭司也没有。”
“大祭司还需要跟人结为夫妇么？”艾伦冷笑一声。
“倒也是。”杰西卡失笑一声，不知该如何反驳。
“杰西卡，我有个建议。”艾伦端正身体，正色说道。
“什么建议？”杰西卡秀眉微蹙，除了艾伦和乔伊，杰西卡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助自己。她跟哈尔关系算不上融洽，而乔伊因为雷托先例，很难被大祭司允许参与试炼。所以，她只能找艾伦了。
艾伦是神圣祭司贝蒂·格兰特之侄，于情于理都很合适。
“去找乔伊吧，杰西卡。去帮助乔伊，如果真的不需要结为夫妇，那你就更要去找乔伊了。”艾伦低声说道，“他需要你的帮助，安德鲁特家族内外交困，需要一个破局者。你是最合适的。”
“这是你的愿望么？”杰西卡感到有些心灰意冷，她不在乎安德鲁特，但的确担心乔伊。艾伦与乔伊因为祖辈的缘故，自幼相识，双方家族曾在很多年内都是同盟，哪怕如今。
“是。”艾伦轻轻点头，“碧翠丝很好，但你更合适。你还有机会。”
“我不需要这个机会。”杰西卡反应过来，艾伦仍在掩饰自己的心意，仍在试探自己。
她颤抖着伸出手，放在艾伦刚刚落空的手掌上。
“她真的有那么好么？”
虽然同为北境人氏，但杰西卡从未见过诺拉·卡蒙。她幼年就被送到凤鸣城圣殿接受培养，在这之前，杰西卡几乎每天都跟随母亲，留在北境圣殿祈祷修行。
“她没有一点比你好。”艾伦饱含爱意地注视着杰西卡，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意。
“那为何，你要选择回去呢？留下来吧，艾伦。”杰西卡受到鼓舞，眼波流转。
“因为……”艾伦深深吸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她只剩下我可以依靠了，但你不同。杰西卡，没有我和乔伊，还会有其他人会争着帮你的。你是圣女，不会缺乏追求者。但没有人能帮助诺拉了。这次回去，我会将她带来凤鸣城，一同在泽鲁斯皇家魔法学院修行。”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么？”杰西卡心如死灰，落在艾伦身上的目光不由露出一丝怨恨。
“是的？”艾伦重重点头。
“连开始都没有？”杰西卡忍不住哽咽起来，“你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那怎么能认清自己的心意。”
“我一直能认清自己的心意。但我们错过了。”艾伦抽出手掌，“杰西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我父亲订下的婚约，我必须为维护家族荣誉去奉行。尽管，我的确更喜欢你。但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我必须做出选择。离开家族，我什么也不是。我必须为家族考虑。”
“那如果我最后嫁给了乔伊或其他人，你也不会后悔么？”杰西卡泪流满面。
“我不会。尽管我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我们可能会走到一起，但这婚约从我出生时就被订下，我没有别的选择。”艾伦低头看着地面，“你是圣女，无法接受成为侍妾，诺拉也不能，她很倔强。如果我放弃她，她会自杀的。所以，我只能选择她，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她。我会实现这个诺言”
“你也答应过，要照顾我的。”杰西卡声音颤抖，泪水已经流到脸颊。红叶见状急忙走到杰西卡身前，为她擦拭眼泪。
“我跟乔伊一起答应的。”艾伦苦笑一声，“所以，剩下的事情，要麻烦乔伊了，希望你们不会怪我离开。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会的。我会怪你的。所以，你不要离开，好么？”杰西卡苦劝道，“哪怕拖延下去，也可能还有转机。一旦你回去定亲，就永远无法挽回了。”
“这或许就是责任吧。”艾伦摇头一笑，“虽然我还没有成年，这么说有点可笑。但爷爷告诉过我，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当年这婚约是爷爷、父亲与卡蒙将军口头定下，我必须去践行。”
“那你要离开多久？”杰西卡忍不住问道。
“或许，只用一两个月。”艾伦低头沉思，“也或许，并不需要这么久。从准备到定亲需要至少半个月时间，加上返程，差不多就是一个月。”
“我明白了。”杰西卡眼中酸楚，但还是强忍泪水，不想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祝你们幸福长久。”
“谢谢。”艾伦轻轻点头，笑容和煦地最后看了杰西卡一眼，然后转身走出房间。红叶轻轻抱了抱杰西卡，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了几句后快步离去。
房门被关上后，杰西卡伏在桌上失声痛哭。
另一边，艾伦摇摇晃晃地向楼下走去，不小心撞到了一名低头的女子。
“看着点路，小哥。”
“抱歉。”艾伦侧身抱拳，等女子走开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不远，艾伦忽然注意到红叶没有跟上来。他回去看去，发现红叶一脸惊恐地站在原地。
“红叶？”艾伦回到红叶身前，轻轻晃了晃她。
“是她。是她！”红叶声嘶力竭，伸手指向女子离去的方向。
“你被定住了。”艾伦察觉到红叶身上的法术波动，他释放念力，替红叶消除余下的法术效果，“是红莲？”
“她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红叶拉住艾伦手掌，“求你了，帮帮我。”
艾伦轻轻点头，忽然想起杰西卡还在房间，不由面色一变，“不好。”
他快步向前追去，回到此前两人见面的房前，一把推开房门。
杰西卡已经不在，地上有一缕红发，艾伦心中一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艾伦，你怎么回来了？”杰西卡现在艾伦身后，面露惊讶。
她脸上水渍未干，显然是去洗手间重新打扮过。
“没什么。”艾伦暗自松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枚金币放在桌上，“我想起来还没给小费。”
“我已经付过了。”杰西卡诧异地注视着艾伦，“来之前已经说过，今天由我请客。你怎么了，艾伦？你面色有些发白，是生病了么？”
“没有。我好得很。”艾伦摇头一笑，收起金币，冲着红叶摆了摆手，然后打了个哈欠，“最近没怎么睡好，红叶也是。我们先走了。回头见。”
“回头见。”杰西卡走到一旁的衣柜前，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用布条包裹的流水法杖，目光忧伤。
她走出房间，离开龙轩楼，乘马车回到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