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祖母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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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回到安德鲁特宅邸时已过中夜。
刚踏入家门，他就发现威廉的马车还在原来位置，不仅如此，旁边还多了一辆圣殿的马车。后者无疑只可能是琳达·安德鲁特的马车。
这个不经意的发现让他心下慌乱，他没有回自己的小院就直接往威廉所在的大院走去。
在院子里的花园中，一名须发斑白的华服老者正在陪同另一名身穿蓝色长衫的老人交谈。乔伊进入花园时，两人当即转过头来看向乔伊。
“外公？”
华服老者正是奥恩·柯提斯·斯坦尔，不朽大帝嫡幼子，当今的皇族元老。乔伊的母亲瑟琳娜·柯提斯是奥恩次女，此刻远在精灵帝国皇城伯恩。
奥恩身畔的威严老者，是乔伊祖母丽贝卡·史提芬斯的族兄，二人从小一同长大。
但他还有其它尊贵的身份，他是十贤者议会成员之一，帝国的东方支柱，东境统领，被人誉为“风云掌控者”。
“伊恩·史提芬斯，他怎么会在这里？”乔伊心生不解。
据说，伊恩正在闭关冲击贤者后期境界，已数年不曾露面。
难不成，祖母的伤势更重了？
“去看看丽贝卡吧，乔伊。她的时间不多了。”
奥恩·柯提斯的话语让乔伊心中一痛，乔伊上前亲吻外公手掌，又向伊恩·史提芬斯捶胸行礼。
伊恩·史提芬斯向乔伊点头致意，脸色异常苍白。
虽受到安德鲁特的悲伤情绪影响，但乔伊还是努力冷静思考起来。根据伊恩的状态，乔伊猜测他这次闭关定是失败了。
跟素来溺爱自己的外公拥抱告别后，泪水几乎溢出乔伊眼角，他来到丽贝卡的房间外，这里由三名高级侍卫守护。
侍卫们似早已知晓真相，此刻也都有些悲伤。
他们自幼跟随丽贝卡修行，多是丽贝卡成名后收留的孤儿，这些人来自帝国各境，经历了南境的纷争和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斗争。
最年轻的一位如今也有四十余岁，乔伊平素都称他们伯伯。
与这几位伯伯交谈几句后，乔伊知晓丽贝卡情况并不乐观。
他进入中堂，见到邓肯·安德鲁特正满面愁容地坐在圆桌旁，安妮在他怀中昏昏欲睡。
邓肯·安德鲁特是帝国将军，但自从新帝继位后就在家赋闲，他此前只知道母亲在内战中受伤颇重，只是没有想到，情况会如此严重。
“你去哪里了？”邓肯·安德鲁特面色严厉，但语气倒也不无担忧。
“出去处理了一些事情。”乔伊抱拳拱手，算作问候。
“这个时节不应该在外面乱跑。”邓肯摇头说道，旋即叹了口气，“去看看你祖母吧，她等了你很久。”
“琳达姐知道么？”
“她已经在里面了。”
乔伊匆忙走入丽贝卡的卧房，心情十分焦急。
自内战结束后至今，丽贝卡一直在闭关。
数月前，乔伊最后一次见到丽贝卡祖母时，祖母也只是勉励他努力修行，不用担心他的父母，他们很快就会从伯恩回来。
进入卧房，屋内仅有三人。
丽贝卡祖母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花白的头发蜷曲，目光无神。
乔伊的祖父威廉和大姐琳达一左一右，陪伴着她。
威廉面色悲痛，他握着妻子干枯的手掌，没有一分帝国元帅与强大圣职者的威严，有的只是一个老人面对重病妻子的深情与怜惜。
“你来了？”威廉难过地站起来。
乔伊停在床前，看着祖母。
有关祖母的记忆在这一刻浮上心头，让乔伊几乎落泪。
祖父祖母多年来对乔伊尤其溺爱，尤其是祖母。
至于孙女，祖母更喜欢邓肯的另一个女儿，罗丝·安德鲁特。她其实才是乔伊几人真正的大姐，比林奇还要年长一些，但在数月前的政变中死于非命。
祖母对他们这一代人向来一视同仁，乔伊父母多年在外探险，很多时候，都是祖母亲自照顾乔伊。
“奶奶……”
乔伊和威廉拥抱过后，哽咽着站在丽贝卡身侧。琳达目光古怪地看了乔伊一眼，偏过头去，没有开口。
“哭什么？我还没有死。”丽贝卡强撑起来，伸手握住乔伊的手掌。
祖母手掌仍像往日一样给乔伊带来温暖，但乔伊知道，这温暖很快就要不在了。
“可是如果没有内战，您也不会受伤。”
“没有凤鸣城内战，也会其它斗争的。只是没有救下卡帕，如果我再早一点，再果断一点，或许结果也就不一样了。”祖母丽贝卡和蔼一笑，倒并没有埋怨什么。
“一切都过去了，丽贝卡。”威廉柔声道，“我们做了该做的一切，或许是时候解甲归田了。”
“既然新帝和大祭司都已恳求你前去处理北境冲突，你就去一趟吧。”祖母丽贝卡摇头劝说，“我自己回南境就好了。等你处理完北境的事务后，再来与我团聚。”
威廉面色悲戚，刚要开口，但立刻又被丽贝卡打断了。
“我会等到你回来的。”
“但这一去，少说也得半年。”
“没关系。”丽贝卡笑了笑，“大不了我散去修为，那样至少能苟延残喘个两三年。不过，你不希望我这样做吧？”
“其实那样更好。”威廉摇了摇头。
“威廉，你我都不是小孩了。职业者和凡人是不一样的，但贤者与其它职业者之间的差别更大，恍若云泥。至少现在，我还是贤者。如果没有我，家族很难继续在凤鸣城立足。”
丽贝卡回头看了琳达一眼，然后又看向乔伊，“我们可以离开凤鸣城，你我都可以，邓肯和雷托也可以。但孩子们不能，他们在这里长大，以后也要在这里生活。安德鲁特的领地虽然大，但没有一寸土地是白白得来的。我们奋斗多年，这才重回凤鸣城，建立了现在的基业。所有这些，哪怕要放弃，也不能失去尊严，敌人可以夺走，但我们不能献出去。”
“那就只有一年了。”威廉黯然神伤，“我不想去北境，让我陪你回南境吧。”
“不要让小孩子们看笑话，威廉！”丽贝卡面色恼怒，语气顿时强硬起来。但一句话刚说完，她不由咳嗽起来，丽贝卡松开乔伊的手掌，急忙抓起手帕捂住口鼻，但乔伊已然看到了她嘴角的鲜血。
“祖母，您还是躺下吧。”琳达于心不忍，“医师让您多休息。”
“休息？休息有什么用。”丽贝卡神色不善，琳达见此只好低下头去。
“我死以后，就把我葬在罗丝身边，我要看着她，她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本来今年就该成婚。”丽贝卡说道，但目光仍看向琳达。
“这样会坏了规矩的。”威廉·安德鲁特闻言稍愣，旋即忽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让邓肯继任家主？”
安德鲁特家族的陵墓分三片区域，罗丝·安德鲁特墓地所在并非主葬区，她已订婚，若非猝然离世，甚至无法葬在安德鲁特家族陵墓。只有家主及其嫡系后裔才能葬在主葬区。
“是时候了。”丽贝卡点头说道，“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
丽贝卡将目光投向乔伊，耐心解释道，“虽然这对雷托有些不公，但我想那孩子会同意的。今后这个世界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父亲会的。”乔伊点了点头。
雷托并不想争夺家主之位，更喜欢自由自在地在外冒险。他是大陆传奇冒险家，甚至被人称之为传奇安德鲁特。
“但邓肯还不是贤者。”威廉皱了皱眉。
“雷托也不是。”丽贝卡反驳道，“不过邓肯拥有贤者之资多年，随时可能成为贤者，一旦他成为贤者，你就归隐吧。”
“但雷托很快就要成为贤者了。”威廉微微摇头，“根据我们的计划，他将伯恩晋升为贤者，并在年后归来，继承家主之位。”
“贤者境界，哪有那么容易。”丽贝卡失落一笑，“按你的估计，他去年就能成为贤者，但直到离开凤鸣城，雷托仍然没有破境。”
“还是被影响到心境了。”威廉叹了口气，“他还得照顾瑟琳娜，哪有时间专心修行。”
屋内顿时沉默下来，乔伊也有些伤感。
沉默半晌，丽贝卡剧烈咳嗽起来，琳达急忙给她端来药汤，丽贝卡喝下药汤，幽幽叹了口气。
过了半晌，丽贝卡的脸色才变得正常了些。
“我时日无多，必须得为后辈考虑。”丽贝卡抬头看向琳达，“圣殿虽然势力庞大，但一旦加入，可就不容易退出了。哪怕是你婶母，贵为皇族后裔，父亲又是贤者，但若非先帝在世，怕都无法退出，何况是你。一旦我不在了，圣殿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你离开的，如果你愿意听我的劝告，就尽早离开凤鸣城，去边境圣殿任职，日后哪怕婚嫁，也一定不要选择圣殿家族的成员。凤鸣城圣殿早已不是往日的圣殿，你断不可成为莱特家族的工具。”
莱特家族就是掌控着主宰圣殿的大祭司家族，这一家族的历史源远流长，但自始至终都隐藏在幕后，明面上的家族成员向来极少。
“奶奶您放心，我不会被大祭司掌控的。”琳达点了点头，“如果可能，我不会婚嫁的。”
丽贝卡摇头一叹，看上去十分不放心，忍不住冲威廉埋怨道，“我早就说过，我们应该远离圣殿，但你们就是不听。”
威廉·安德鲁特沉默不语，只是轻轻点头。
丽贝卡看向乔伊，“伊恩已同意帮我说情，你与碧翠丝的婚约会在今年订下，届时倘若你祖父还未归来，伊恩，还有你外公都会出场见证。”
“碧翠丝？”乔伊闻言稍愣，“可是……”
碧翠丝是西境山民的公主，与乔伊相处融洽。
她的祖母阿斯特丽德是一名圣贤武士，掌控着西境大小近三分之一的部落。阿斯特丽德与丽贝卡曾是至交，与威廉也关系匪浅。
乔伊·安德鲁特对碧翠丝确有些许爱慕之情，但对如今的乔伊而言，碧翠丝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他努力回想起自己与碧翠丝相处的场景，但只有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