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仙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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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沉沉的溟海水，巨浪翻滚，恶臭难闻，水面尽是腐烂的海草与鱼骨，千里万里，不见一丝明媚，一丝生机。
溟海，此刻以最凶恶和垂危的面容警告恫吓着这里所有的人，它暴躁地发着狂，几次三番想吞噬荼蘼峰这块儿唯一的净地。
穿过荼蘼峰的结界来到荼蘼山，一切如常，风景还是如画，仙境依然是仙境，遍地灵气浓郁了许多，浓郁到竟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如水纹，一圈圈荡漾着涟漪缓缓流动在山间。可是山里人也少了许多，蓝兮萤走遍荼蘼山，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怎么会这样？”蓝兮萤隐隐觉得不安，只觉得发生了什么不测。
就算再怎么不愿、不敢，兮萤还是咬了咬牙。观微荼蘼，发现人都聚在荼蘼大殿和另外四山的行蘼、灵蘼、元蘼、生蘼殿中。再一测算，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劈，五内轰鸣……
“怎么了？”
察觉到蓝兮萤心情的激荡，岁尘自岁尘剑内而出，聚集成人形站在她旁边。
“混元仙尊仙逝后，荼蘼掌门经两度变革，第三任掌门选人不力，如今这位新任掌门非仙道之人，将荼蘼引入了歧途……”
“此话怎讲？”
“其中细节，我也不清楚，唯有亲自去找他们！”
“……”岁尘摇头一挑眉，漫不经心：“人界大乱不说，仙界也跟着起哄，难言呐！”
“……”
荼蘼大殿门口被层层包围，二人的到来，让守门的弟子虚凉大吃一惊：“客尘师叔？兮萤师叔？”
那位玉心仙客尘师叔不是早就神魂俱灭了么？怎么还好好站在这儿？
岁尘都快习惯被别人当成主人楚客尘了，也懒得解释，只是笑而不语。
“请让我们进去，我不想与你们动手。”想是如今的荼蘼弟子已换了很多代，当年与兮萤他们平辈的大多都已执剑下了山，留守门中的不知还有多少，就如眼前这几位，蓝兮萤从来没见过。
“万万使不得！师叔这又是何苦……掌门严禁任何人进入，尤其是对师叔你，更是明令禁止……”虚凉面有愧色：“师叔不要让我为难。”
“哈哈，有意思！”岁尘算是听明白了，这位掌门明摆着就是防范蓝兮萤来着。
蓝兮萤不再多说，趁虚凉还未反应，手起香落，虚凉他们便昏倒在空中的异香里。
“放心，不让你们为难。”兮萤点了他们的穴。
一踏入荼蘼大殿的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应该不是普通的热，蓝兮萤全身被灼烤得生疼生疼。她结出水行界护体，看身边的岁尘，倒是一脸轻松的模样，没有一点不适之感。
倒也在理，他本就没有实体。
怪不得如此炽热，原来整个荼蘼殿正在熊熊燃烧，蓝兮萤惊奇地发现，所有弟子都在盘膝打坐，他们对蓝兮萤和岁尘的到来浑然不觉。此刻的荼蘼殿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鼎炉，炼化着其中所有的人。
虽然殿里坐满了人，但是蓝兮萤知道，五大殿里这些人比起当年的荼蘼弟子来只是戋戋之数，如今的气象，远远不似往常欣欣向荣。触这样的景，叫人难免伤情。
“师叔，别来无恙。”
蓝兮萤也没有伤情多久，很快那个新任掌门就来了。
从后屏出来一人，一身彩衣华裳，浑身飘带飞扬，美艳绝伦的面容下，是隐隐透露出的阴冷。
“你是……掌门？”蓝兮萤试问。
“是的，我就是郑竹兰与夙九儿之女，荼蘼峰第四代掌门人，夙卓云。”
蓝兮萤脑海里出现当年那个蹦蹦跳跳的女孩夙九儿。原来，她都有后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你爹娘呢？”蓝兮萤不明白，为什么会让这么一个少不更事的小辈做上荼蘼掌门，九丫头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个，夙卓云整个人都泄了气，满脸黯淡如一坛老酒，越酿越浓。
她一出生，就是掌门夙九儿与烛照圣使郑竹兰之女，门中上下对她无不是众星捧月。忘不了爹娘对自己的谆谆教导，所以她刻苦努力，道法大成。可是为什么，她拼命跑了半生，在最需要爹娘陪伴的时候，他们却放弃仙道，毅然决然的执剑下了山！门中多有不满，白眼和私语全都冲着她而来……这么多年一个人，有谁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几番筹划，坐上掌门之位，却不被人信服，既如此，那就看我为前人所不能为，把整座荼蘼峰变成一尊圣灵鼎，凡人要成仙，无需千年苦修，只需一念，便可在其中炼化，脱胎换骨飞升成仙。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夙卓云代替那两个混账爹娘，坐上掌门之位，是名副其实！
“溟海是孕育了水命的水方归墟之地，此地聚有天下水灵，灵气充盈，足以让人抛却污浊的肉体凡胎，以元神入圣升仙……”
“怎么可能？！”蓝兮萤一口打断她的话：“若世间真有此法，这么多年仙界早就人满为患了！你们一没有结成仙身，二没有功德消灾，只以这种法子投机取巧，势必不得善终。”
“也罢，二位不是我荼蘼峰的人，请回吧！”她已经十分不欢迎蓝兮萤和岁尘在此逗留。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执迷不悟！”岁尘突然笑出了声，拉着蓝兮萤就飞入云头，瞬间远走千里。
站在云端之上，整片溟海及荼蘼峰尽收眼底。
万里无垠的大海，黑压压一片，恶臭难闻，海面上满满都是漂浮的植株和动物尸体，而中央的荼蘼峰则一片生机盎然，灵气如水流动在山间。荼蘼五山之上各有一团火光冲天，蓝兮萤知道，那五团火光正是荼蘼峰五山大殿，隐隐能见到其中的人，就算忍受火焚之苦，也不肯从烈火中出来。
岁尘一派漫不经心，毫不在意：“他们只待毁去肉身，元神离体，在这满山的灵气之间飞升呢！”
“人都没做明白，又谈何做仙？如此强行施为，势必走火入魔，我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蓝兮萤此生有两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一是在水寒山庄的时候，二就是在荼蘼峰的时候。那时的荼蘼峰，虽然也有心术不正的，但大多是潜心修道，正气凛然，曾经在荼蘼峰与那群师兄弟姐妹们一起修行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虽然如今的荼蘼峰早已物是人非，但她又怎忍心弃之不顾？
“你听听她那个法子，多么天衣无缝？一朝羽化升仙，多么令人心动？你看看那些一个个急着焚毁自己肉身的荼蘼弟子，哪还有当年你们的风范？就说那个掌门吧，半生谋划，她若是有心听你劝告，就不会急着轰我们走了。”岁尘轻蔑一笑：“让他们吃些苦头也好，撞疼了，自然就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了。”
“你……”
这一路上，与岁尘也算经历了许多，无论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他都是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虽说剑灵无心，可这未免也太……再看看他整天顶着玉心的脸在一边置身事外，怎么看都叫蓝兮萤情难以堪。
“纠结成这样干什么？我的看法很简单，对好人肝脑涂地，对坏人严惩不贷，对如此俗世则不屑一顾。！
岁尘倾吐心中想法时，见蓝兮萤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接着道：“不过放心，你做什么，我一定追随在后，全力相助。”
“我要做的，是把荼蘼从歧途拉回来，是让人间休战！”
“你心中可是有了对策？”
“神洲五国本一脉同源，不一统，纷争永无止休，形势已是如此，玄阴一国绝独力难支，我们也应该顺其自然，让神洲一统的那一天早日到来，以免血流成河，引发灭世之祸。松渊王有此宏图，但采取的手段未免过于惨烈，使各国尸横遍野。他既是顺承天命之人，真正的人王，又曾蒙受玉心仙护命扶位大恩，我想，应该劝诫他改兵道为王道，以治为主，还天下以安宁，以身先士卒弘扬人间正气，如此，天下莫不归从，是为以柔克刚之法。”
“嗯，这的确高明得多。”岁尘不住地点头：“所以你想……”
“三国已灭，松渊与玄阴正在僵持，我想请你去见松渊王一面，说服他办成三件事。第一，分别在曾经的龙昭虞都城、风水仙水城、花忆烟州城建一送归祠，祭奠超度那些无辜受灾的亡魂；第二，帮助活下来的人重建家园，还他们安宁；第三，颁布阴阳令，阴令主法，阳令主德，先把他的松渊国治成乐土，届时，以和化之，玄阴也会归伏。”
“我毕竟不是当年的玉心仙楚客尘，松渊王会卖我这个面子？”她说的的确在情在理，可是岁尘不怎么抱有希望。
“他是人王，不是愚昧之人，点拨几句，其中利害自然清楚。”
“好，那你就等着吧。”
留下一句话，岁尘化作岁尘剑瞬行千里开外！
看着巨浪翻滚，污浊漆黑的溟海，又看了看不远处还在水火二重天里的荼蘼峰，蓝兮萤暗暗捏了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