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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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已经陷入紧张的僵持，而归墟里面又是另一派景象。
蓝兮萤进入的这扇门里酷寒异常，冰天雪地，世界一片白茫茫，分不清方向，看不到尽头。
身处在广袤的雪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在她的脚下，是一片被冻结的茫茫大海，视线所及处，还能看到五座破冰而出，高耸入云的仙山，正是荼蘼峰。
泪溟之海以及荼蘼峰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是这个鬼样子？蓝兮萤有所预料，这也许并不是真正的泪溟之海，也许只是由水命水寒剑制造出来的又一片天地，假的归墟，虽然如此，但也是灭灵剑下有进无出的绝境！
虽然说是泪溟之海，可她怎么走都走不到头，就好像遇上鬼打墙一样，想御剑飞行，在这里也一点法术也施不出来。
蓝兮萤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双脚冻得又酸痛又发痒，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真是好不难受！
她一屁股坐到海冰上，开始思考应对之策。
冷静，我要冷静，一切总会有个章法的。
“沙沙沙……”
蓝兮萤现在保持的有多冷静，那种冰雪之地被踩上去的沙沙声音就有多明显，听到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蓝兮萤下意识看向周围，目光所及之处，无数高大的雪人直冲自己而来，每一个足足有三个人那么高！
剧变总是来得这么不可思议，还好蓝兮萤生平见过的怪人怪事也不少，见势不妙，挥舞着浮华剑斩下了第一个跑到眼前的雪人的头！
雪人炸裂开来，变作无数雪花悠悠飘舞。
蓝兮萤此时此刻根本顾不得那么多，手起剑落，所有雪人已受了一剑，一时间，雪花漫天纷舞，阻挡了视线，让一切看起来有些模糊与迷蒙……
接着，面前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只能隐约看出些轮廓。
这个人影在向自己慢慢走近，直到近到眼前。
不知是因为雪花挡着，还是因为这个人本来就是模糊不清的，她居然还是看不清楚这个人的样貌，只是能依稀看出这人是个女的。
蓝兮萤警惕地后退一步，把剑举起对准了她，“你是谁？怎么也在这里？”
“我不是谁，我就是你，咱们俩见过的，水寒山庄花园里，还记得么？”
“你？！”蓝兮萤想起来，曾经自己躺在花园里时，这个人叫自己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去看，可是自己去了，然后，就不慎打破离琐师叔的天珠泪了……
蓝兮萤道：“你提醒我，是在帮我？我该怎么称呼你？”
“不是我在帮你，是我在帮我，你在帮你，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蓝兮萤疑惑：“我不太明白……”
“罢了，你不方便，就叫我水月吧。”
“水月？”蓝兮萤更加不理解，这不是自己佩剑原先的名字吗？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是过去的自己？
“其实我只想对你说，我一直在你心里，我会引导你，改变过去，改变你的人生。相信我，听我的话，以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相信你？”蓝兮萤直摇头。
“我是你百年以后那一颗不甘的心，你不甘，所以回到了最初，可是你已经忘记了一切，所以我来帮你，免你重蹈覆辙。现在，我只想让你看见一些事情。”那人悠悠开口，声音空灵幽幻得不像人声。
蓝兮萤没来得及拒绝，眼前已出现了画面！
她看见了许多人，莫名觉得他们很熟悉，下一刻，却看见他们一个一个都倒下了！
因为看不真切，所以她更加努力地体悟着别的感官的体验，因此也嗅到了空气中那一丝丝微微的血腥，出其不意地钻入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让她浑身发颤，连灵魂也跟着战栗！
这是一种十分不好的感觉！
蓝兮萤心如刀割，一条以前从未有过，好像来自未来的愁丝被一寸一寸牵引出来，紧紧缠住了她的心，而且越勒越紧，这种痛苦所带来的煎熬，令她几乎窒息！
只是这么一呼一吸的片刻，她内心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痛苦，这种感觉来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但是又隐隐约约，抓不真切，不受控制的，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蓝兮萤头疼欲裂，听得不明不白，觉得不可思议。
“如今，玉心和你都受困可以弑神诛仙的婆芜两极阵中，不要慌乱，遵从本心，你们可以度过劫难。好自为之……”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人也越来越小……
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一瞬间，蓝兮萤突然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颓然躺倒在地，呆呆地看着上方那一片梦幻空灵的天空，再次陷入了沉思。
她还是不太明白，就算有一种想法，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蓝兮萤那边怪异迷蒙之际，反观楚客尘这边，早已陷入惊心动魄之中。
楚客尘所处的地方恰恰与她相反，此刻他正站在一处孤岛上，这座孤岛很小，勉勉强强只能站三个人左右，而周围全都是炼狱火海，跳动的熔岩一下一下由地底喷涌而出，直达数丈高！
他纵目远望，红色火海之上还有数不胜数的孤岛，但是每一座之间都相隔甚远。
满地熔浆凝成无数条熊熊燃烧的火龙在他周遭盘舞，时不时从口中吐出数个巨大的火球击他。
楚客尘不紧不慢地施展水牢之术，让面面水墙挡在他前后左右以及头顶，火球气势汹汹地击在水墙上，无一例外都被激灭了。
周旋自保尽管并不费力，他心头始终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似乎每在此多待一刻，离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更近了一步……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楚客尘面临的攻势虽然并没有退，但是也没有丝毫进。正因如此，他也越发肯定了心中所想——这是要将自己长困于此的意思！
他很清楚，自己当然不能一直再这样下去。
想到这里，陡然催发体内真气，气凝指末，双手结印，由内向外画一个周天，将澎湃的“寒冰印”打了出去。
至阴至寒的水系灵元顷刻间覆盖了方圆百里的火海，竟瞬间将燃烧滚烫的熔浆冻住了！那些火龙此时也变作一条条冰龙，僵直地从空中掉落冰面，登时摔得粉碎！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但是人的内心始终是没有平静过的，南宫琴裳煞费苦心把他们两个人引入这种地方，不可能只会如此简单。
楚客尘下了孤岛，踱步于光滑的冰面上，向四周张望，发觉无论从哪一个方向望去，都不见尽头，充斥着森森寒意！
楚客尘一向把所有人事，每一步都掌握于心，可身处这样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也委实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
置身在漫天雪花中，蓝兮萤已完全沉浸在那些本不属于她，却又无端充斥在她脑海中，飘渺梦幻般的画面所带给她的无尽痴迷之中……
因为太过于神弛投入，所以她始终不曾察觉，那双若隐若现的雪白色大手已从雪地中悄无声息地钻出，抓向她的双脚……
蓝兮萤是随着那股极度的眩晕感和虚脱感才反应过来的，她刚发觉那双可怕的大手，全身精血已经如决堤的洪水一样争先恐后朝那双手奔涌而去，她的生命力好像要被抽干，忍不住沉沉欲睡。
但是自己这个不该睡的时候，是万万不能睡的，说不定这么一睡，就再也醒不来了。
情急之中，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复杂难解的驱魔咒！蓝兮萤周身顿时暴起数丈红光，只听一阵生肉放在滚烫的火板上炙烤的滋滋声，那双手顿时被红色光晕笼罩，化为虚无！
事后，蓝兮萤的脑袋还是懵的，她生平所学那么多口诀心法，没有一个不比这驱魔咒简单，但是最关键时刻，她把所有法诀都抛诸脑后时，下意识念出来的，竟是这个一向为她所诟病，她认为最难最难的，也一向最不愿意放在心上的驱魔咒！
忽然记起那些日子在行蘼山上练功时的情景，有次楚客尘给他们传授了一长串极其难懂的口诀心法，她当时就嫌弃的说：“一个简简单单的除魔术，至于用这么复杂的咒语吗？”
当时楚客尘只是淡淡的回应，“此咒并非寻常除魔之咒，不用施法，只需念出法诀，便可赶走大部分妖魔精怪。”
于是，当时的蓝兮萤就在漫不经心中听他讲解完毕……
怪不得她刚刚明明无法御剑却能施展驱魔咒，看来这个玉心还真没有夸大，此咒竟真的不用施法，只需念出这一长串极其拗口的法诀就行。
至于自己为什么偏偏对这个如此难的咒语随念随来，个中原因之微妙，恐怕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未知，蓝兮萤全然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情，迎接接下来的一切始料未及。
尽管如此有所准备，但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还是把她杀了一个猝不及防，狼狈不堪，惊心动魄！
思绪还未停止，身体中传来一股被电流击穿的麻痹之感，蓝兮萤浑身一凛，陷入刹那迷惘，然就是这片刻失神，却恰恰让他的严防死守，铜墙铁壁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眼前逐渐浮现两样东西，两样摄走蓝兮萤心神的可怕物件。
一把黑色的，杀人的剑，剑柄刻着一字憾缘。一块蓝色的，救人的玉，正是荼蘼峰的天珠泪。
南宫琴裳的声音层层叠叠传来：“这两样东西，都是属于那个人的，这把剑，曾杀过无数人，而这块玉，曾救过无数人。当你毁了这把杀人的剑，这块救人的玉也会因此而毁于一旦，如果你不愿毁剑，那么死在这把剑下的人，包括你，将会一直不得安宁。好好想想吧，你的选择，关系着你能不能出去，楚客尘能不能活！”
“你给我说清楚！”
无论蓝兮萤怎么喊，此后，都只是一片寂静。
试炼之谷这边早已换了一番天地，四周一片漆黑，沉沉如墨，无论看向哪里，都是没有尽头的幽邃，除了脚下那一个异常巨大的玄机八卦阵图，楚客尘，就站在上面。
黑暗渐渐褪去，露出四面八方将他团团包围的红线和银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楚客尘的双腕和双踝已经各被一条红线穿透。
如果此时还有第三者在场，他就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远处黑暗里站着一个一动不动的楚客尘，玄机阵图里还有一个被红线所缚的楚客尘，外面那个是他的仙身，而里面那个是他的魂魄。
他周身八个方位各摆着一根巨大的石质剑柱，剑身足有数十丈之宽，剑上缠满粗细不一的锁链，锈迹斑斑，铁链上又贴着无数符咒，一种是红色的，一种是蓝色的。
无论神仙妖魔，当他没了肉身，只有魂魄时，就是有天大本事，也发挥不出来了。
看到远处的自己时，楚客尘就已明白，他的魂魄与仙躯已经被分离。
又是生死一线的时刻，换做常人，本是充满心惊胆战的煎熬和恐惧，可是偏偏，楚客尘就是漠视生死的人。死，他从来不惧，他牵挂的，始终是活着的人。
很少人知道，他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很少人知道，他是尸骨飞升的鬼仙，他没有完整的肉身，只有一副仙躯。布这个阵的人很会杀人，尤其是那些不好杀的神仙妖魔，因为他知道，如果仅剩了魂魄，那么即使是真神金仙，也与凡人无异。
右边剑柱上的红色符纸，全部无风飘扬，从锁链上脱落，在他周身纷纷扬扬，周围温度猛然高了几十倍不止。
下一刻，蓝色的符带动咧咧寒风开始呼啸。
一冷一热，一火一冰，在阵中相持不下拉锯着，楚客尘置身其中，除了生命的流逝，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很清楚，另一边的蓝兮萤正在经历激烈的思想挣扎，她的爱与恨，都牵动着他这边的冰与火。
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南宫琴裳看着楚客尘的魂魄在热浪和寒风中开始扭曲变形，大笑不止！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拿楚客尘的命，让蓝兮萤在剑和玉，杀与恕之间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