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九儿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夜萤玉仙传!
第二天，虞都城内传言四起，议论纷纷：“听说了嘛，咱们城里的水寒山庄啊，一夜之间竟消失了，原来的地头上啊起了一座山，山上还有一片千人冢呢！”
“可不是，那冢里面埋葬的，据说还都是水寒山庄的人嘞。”
“还有还有啊，这千人冢，还是一个荼蘼峰弟子亲手开出来的呢。”
“八大山庄不是有什么厉害的宝剑嘛，你说谁会有这么大能耐，一夜就让偌大一个水寒山庄庄毁人亡了呢？”
“依我看啊，这一点都不难猜，有那等宝剑在手，谁能从外部攻破？无非是内部出奸……”
“哎哎哎……打住打住打住！这话可不兴说啊！诸天大能的事儿，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哦！”
“是啊是啊，瞧咱们的王上，不也啥都没说嘛，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足够喽！”
“……”
昨夜的惊心动魄，到第二天不过皆是局外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明白破心光镜，立千人冢这一桩桩一件件当中的百味。
水寒山庄数以千计人，一夜之间无一生还，另外七庄的人闻讯赶来的时候，局面已无可挽回。
“诸位，请收好她的遗体，楚客尘还会再来。”
七庄的人看着痛而坚决的荼蘼峰弟子，感激之余，也不免疑惑：为什么，他一个外人，会对兮萤如此在意呢？
楚客尘没有解答他们的疑问，拜别他们而去。
他自己的悲欢苦乐，前世他早已尽尝，今生，他永远只是看着别人的悲欢苦乐，而他自己，已无人能知，无人能懂。穷尽一生，能遇到一个值得交心的人不容易，他怎能忍心她遭人所害，不管不顾？
她本命不该绝，只愿竭力一救。
走到水寒山庄附近的那片小树林，苌煜还没到。
楚客尘顿住脚步，这时忽见西北天空一道红光直射而上，在天空中映射出一朵巨大的荼蘼花。
那是荼蘼峰的专属信号，楚客尘一眼就看出是师弟苌煜所发出，顾不得许多，先御剑连忙赶了过去。
等他赶到的时候，所到之地是一片巨大的湖泊群，如棋落于盘，星星点点的镶嵌在一大片油绿的草场之中。
这里看起来万籁俱寂，幽深秀美，根本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师弟如此着急忙慌召自己到这里，究竟为何？
“师弟！”楚客尘一声呼唤。
话音方落，湖群正中央那一片最大的湖泊上空气流翻涌，生出一个一人多高的漩涡来，强大的吸力往里面吸沙引石！
楚客尘疑惑间，有一人从漩涡中飞了出来，狼狈地摔倒在地！
那人不过十一二岁年纪，一身翠绿衣裳，头发扎成两个可爱的丸子，还系着两根翠绿色缎带，眉目清纯可爱，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灵动而清明。
“小九？”楚客尘上前将他扶起，在二人周身布下屏障，以防被漩涡吸入：“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女孩儿正是前些日子走丢的，楚客尘和苌煜专门下山来寻的小师妹，夙九儿。也是荼蘼峰烛照圣使和幽荧圣使的独女，荼蘼峰最让人头痛的一个活宝！
见到楚客尘时，夙九儿被足足吓了一大跳！眼前的人衣衫凌乱，灰头土脸，不说遍体鳞伤，也是伤痕累累，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人不是自己那个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玉心师兄。
谪仙人此刻比所有凡尘之子都要狼狈，但也因此，九儿反而更加清晰地从他脸上看见了喜怒哀乐。
他的神色那么悲哀，是小九以前从未看见过的。这样的师兄，一度让九儿非常无措，本来就哭丧着脸，此刻更是声泪齐下嚎啕大哭起来，一头扎进玉心师兄的怀里。
“……”
楚客尘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拍小师妹的背，以示安慰。
“玉心师兄啊，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个一个差点就死翘翘了！”
楚客尘先捋了捋她凌乱的头发，定她心神，等她情绪安定些了，才望向漩涡内，问道：“师弟呢？”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夙九儿这时才猛地反应过来，十分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师兄快，苌师兄还在里面呢！”
楚客尘顿觉无奈。这种事儿都能忘？真不愧是小师妹啊……
“随我进去吧。”楚客尘一把抓起夙九儿，带着她化作一道银光飞入了漩涡！
外面不知情况，以防万一，还是让小九跟着自己最为妥当。
身体连同整个时空被不断撕扯着，叫人浑身疼痛！周围一片混沌和白茫，望之有种窒息和眩晕的感觉。
夙九儿跟在楚客尘身后，若不是看着他，她的目光根本就无从对焦！实在不知身前大师兄的视线并无着落点，他又是如何辨认方向的。
“师兄……”
“禁言！”
夙九儿刚开口，就被楚客尘无情打断，于是不满地嘟起嘴！她却哪里知道，楚客尘此刻是因为听到了打斗声，正在听音辨位呢。
没多久……
“啊！好玩师兄？”夙九儿看到那一抹逐渐变大的红色身影，惊喜的叫出了声。
但随之而来出现的一抹红，让小九不受控制地一阵发抖。
南宫琴裳！
“哎哟！你可算来了，还不来帮忙？”苌煜与南宫琴裳交手多时。
楚客尘似乎并没有听到，看着两人平分秋色的战局，心生疑问。
他与南宫琴裳交过手，师弟不会是他的对手，可他如何会与师弟打上这么久？
“呵呵……”南宫琴裳凤眼一眯：“老朋友，这么巧啊，又见面了！”
南宫琴裳客套时，身体毫不迟疑地向后一倾，整个人退至数十丈开外。
楚客尘面不改色：“你待怎样？”
“没想怎么样，只是没能杀了你，我十分不甘心，想着再杀你一次。”
南宫琴裳不紧不慢地拿出一个黑色的锦囊，用力向天空一撒！黑色沙雾缭绕翻腾，整片时空剧烈撕扯起来，漫天飞沙走石，有一种要把一切都生生绞碎在内的阵势！他本人早已消失不见。
但觉身体被不断拉扯挤压着，好像马上要被撕碎，楚客尘立即结成一面结界护住身后两人。
天地剧烈摇晃，苌煜倒还站得稳，九儿就惨了，因为站立不稳，没少被摔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后来干脆一直紧紧拽着两位师兄的袍袖。
“这里连时空都在趋于混沌，不过几时，我们的命可都要留在这里了！”苌煜的脸上显出难得的正经，凝眉道。
本来无论何时何地，笑得最大声最开心的那一个总是他，而现在脸板的最严肃，拉得最长的也是他。
“不是吧？呜呜呜……我还不想死呀！”夙九儿惊慌失措，哭丧着脸。
“莫慌！我在前开路，你们跟我走就是了。”楚客尘眉头深锁，召出佩剑岁尘，破空射出一道剑气，同时连点周身数个大气穴，四散的真力如洪水决堤一般从他身体中汹涌澎湃地流出，顺着岁尘剑气尽数向前涌去。
剑气过处，出现一条白光流转的时空隧道。
“师兄，你……”苌煜明白，师兄用自己的法力硬生生又开辟出了一条小时空。
这种法术极其高深，每多施用一刻，所消耗的真气之巨，便是叫他想都不敢去想的！若不是道行修为极高，一般人根本用不出来。
“玉心师兄你真厉害！”九儿对这个无所不能的玉心师兄更是崇拜了！
苌煜知道时间紧迫，没有半刻犹豫，拉着夙九儿飞入时空中，楚客尘撤了法术紧随其后，在时空化成一点的同时惊险跃入……
进入时空秘道之内，那种压迫感和撕扯感顿时消失，只是窒息感越发凝重了，所幸只是须臾片刻，三人就冲出漩涡，重新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这一趟，他们一行人可谓一个比一个狼狈，苌煜佯装轻松道：“看看，弄成这个样子，赶紧收拾收拾，不然荼蘼峰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今天我们先找一个住处休整一日，待明日再回去。”楚客尘叮嘱道。
此地离虞都最近，三人便在虞都城找了一家客栈休整。
第二天一大早，荼蘼峰弟子准备动身上路，与朱云亭庄主道了别，来到虞都城门口时，楚客尘停下了。
“你们先去，我在虞都留意一段时间。”
“嗯？师兄你不回去？”苌煜和夙九儿两个异口同声发问。
“我有事还未了结。”
“是水寒山庄的事吧？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了结的呢？”苌煜不解。
楚客尘道：“没能阻止悲剧发生，我想试着弥补一二。”
即使早就有所预料，却还是没能挽回，楚客尘生平见过不少杀戮，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带给他这么沉重的悲哀，也许是因为桃青村那一夜实在太过美好吧，结果那美好又实在消失得太快……
“这……”苌煜曾无数次想挑逗出这位师兄的俗人气，拉他下凡，但此时此刻，师兄哀伤之情如此深切，他反而央求师兄能快点回到天上去，也不至于陷入这莫大的悲痛中无法自拔。
“妖魔二界插手，水寒剑和心光之镜助阵，没办法，师兄你已经尽力了，这种结果只能是天命所归。”苌煜百思不得其解，师兄为什么会对这次水寒山庄的事如此上心。
“师弟，虽说生死已定，可我还是想成全这一次的私心，去扭转生死，救她一命。”
“啊这……那好吧。难得师兄你有了私心，师弟我就支持你，你多久不回来都行，我帮你打圆场。”
苌煜一路上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能明显看出师兄的异常，他始终若有所思，连带着脚步也沉重非常，看来这件事情，的确把他整个人彻底牵住了。
楚客尘与苌煜，夙九儿两个做了暂时的告别。苌煜知他心意已定，也不加劝阻，连哄带骗，生拉硬拽带夙九儿回荼蘼峰了。
楚客尘看着水寒山庄的方向，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