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亡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夜萤玉仙传!
深秋寒夜，凉风习习。这是一片水寒山庄附近的小树林，幽深秀丽，平时就极少有人光临，此时深夜时分，更显得萧瑟。
蓝兮萤一路狂奔，不知不觉就奔到了这里，顿住脚步，抽出水月剑，在月光下的密林间狂舞起来。
只要平时心里不爽，她都喜欢独自一个人来此或者叫上一堆人去大吃大喝一顿，现在已是午夜时分，叫人是不可能了，只能来这儿。
剑气扫处，每棵树都被震得剧烈摇晃，使得漫天落叶纷纷扬扬飘落而下。
蓝兮萤一味烦闷，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刚才的事，以至于没过多久，难平暴戾之气，挥剑直往四周树木乱砍，毫无章法可言。
身体各处经脉均有烧灼之感，滚烫滚烫的，她更加不能平静！一剑斩下，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应声而断。
“练功最忌心浮气躁，一心多用，否则会走火入魔。”
是他？
蓝兮萤循声望过去，楚客尘自密林深处缓缓而来，单手负于身后，似乎看见他禁不住要笑，又似乎没看见。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蓝兮萤心生懊恼：可恶，她怎么这么紧张，连说话都是结巴的？怎么在他面前，任何的强势和高傲都成了莫大的罪孽呢？
“我一直在这里。”他又恢复了那一如既往的遥远，淡漠。
“你在这儿干嘛？”蓝兮萤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只得胡扯几句。
“等一个人。”
“谁啊？”
“苌煜。”
蓝兮萤奇道：“他？昨天你们两个不是还在一块儿吗？”
楚客尘道：“我和他分头去寻人，约在此时此地见面。”
“哦！”蓝兮萤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沉默半晌，又道：“那你就不想问我为何在此吗？”
楚客尘对一切了然于胸：“你想说，自会说的。”
蓝兮萤啧舌，把头歪到一边，闹气道：“额……那我还不说了！”
“近日你们八大山庄局势不妙，还是早些回去吧。”楚客尘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哎，等等！”蓝兮萤突然想到什么，把他叫住：“我想向你打听个东西。”
楚客尘点头。
蓝兮萤把那块儿玉石详细给他讲了：“所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楚客尘点头：“此物名叫天珠泪，是上古神兽天珠九尾凤的眼泪凝成，有孕育生机，修复残损和感应生机的功效。每一滴只认一主，一旦认主，便与主人灵魂感应，无论其人生死，方位，天珠九尾凤都能感知到，它现今是我们荼蘼峰弟子的信物。你说石内有银光，许是离前辈魂魄无疑。”
蓝兮萤听到后头，渐渐皱起眉头：“离前辈？”
“他叫离琐，稷元道祖第十个徒弟，你小师叔。”
“我小师叔？！你说他的魂魄……难道他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师祖除他们八人之外还有两名弟子？蓝兮萤不禁来气，果然，爹爹就是要把什么都藏着掖着！
“一千年前，妖魔大战，灭灵八剑诞生，世间天灾人祸四起，幸而彼时世间清明尚存，八剑只是化形，没有灭世，稷元道祖便率众平了妖魔之乱，收了八剑。那一劫中，他的大弟子珲苑失踪，小弟子离琐殒命，后来你爹他们八位及时将离琐前辈的魂魄召回，将其残魂封于他本人的天珠泪中修补和孕育，只要机缘得当，他便能还魂重生。”
蓝兮萤听完全部因缘，倒吸一口凉气。原来那石头事关如此重大，甚至还关系到小师叔的生死，难怪爹爹会气成那个样子！
只是，关于这些事情她从未听任何人说起过，这一来又不免激起了心中的好奇，问道：“那稷元道祖不是我师祖吗，怎么会有你荼蘼峰的天珠泪？”
“实不相瞒，当年正是稷元道祖开宗立派，一手创立了荼蘼峰，本门镇派神兽天珠九尾凤也是他亲手降服，凡荼蘼弟子必佩戴天珠泪的规矩，也是他定下的。你爹爹他们身为道祖之徒，每人有一颗天珠泪，当不是问题。”楚客尘很有耐心地全盘跟她解释。
“原来如此……”蓝兮萤听了连连点头，额头直冒汗，脸部僵硬的已经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
楚客尘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关切，突然开口：“你还不回去吗？”
他这桃花眼和仰月唇一笑，便是说不出的动人心魄，蓝兮萤几乎看得痴了！颇费一番劲儿才缓过神来：“嗯……好吧……那我走了，再会！”
眼前佳人虽好，可兮萤还有正事要办呢，得赶紧去找爹认错。
楚客尘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蓝兮萤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蓝兮萤前脚刚走，楚客尘面不改色，后脚就开口：“可以现身了。”
果然，一道黑芒应声乍现，化作一个男子！
他修长挺拔，眉间一点血红色妖印，面庞俊美到妖冶，高高在上，傲气外露。一身黑红色宽大衣袍，随风而动，不怒自威。
正是那个号称“风流天下吾一人”的南宫琴裳，现任妖皇南宫寒殇之弟。
见来人是他，倒的确出乎楚客尘的意料。
楚客尘知道一开始就有人专程在这等他，也知道等他的人并不是苌煜师弟，可没想到却是南宫琴裳。
妖魔界自从千年前那一战，各自元气大伤，从此销声匿迹，多年未曾越界出来做乱过，不知什么情况，却在前不久，独独对贪玩下山的小师妹突袭出手，他和师弟立马奉命下山营救，却不承想，连妖界二公子南宫琴裳都出动了！
看来妖魔重出，世间免不了又是一番浩荡……
“你说你们乖乖在荼蘼峰待着多好，非要下山来管这档子闲事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又这个时候来，害得我还得分身来拦你，简直是不可原谅！”南宫琴裳苦着一张脸。
楚客尘神色冰冷，并不言语，虽不至于涌起杀机，但周身剑气已开始盘旋，只等出锋！
南宫琴裳粲然一笑：“嘿嘿，来都来了，当然就不能放你了，今天正好试试你的斤两！”
南宫琴裳召出一把翡翠墨玉扇，轻轻一扇，顿时满地落叶铺天盖地向楚客尘席卷而去！
楚客尘知道这些树叶经他这么一扇，都成了削铁如泥的利器，是半点儿也触碰不得，立即抽出佩剑，岁尘剑一出，流苏轻舞，白色剑气如丝带一般将他环绕其中，滔滔不绝的树叶击在剑气上，如泥牛入海恍若无闻。
等叶子尽数打完，楚客尘施展木行之术，岁尘剑虚空一划，漫天树叶悉数射向南宫。
南宫琴裳微微冷笑，催动灵气在周身燃起熊熊烈火，迎面而来的叶子尽被烧化。
楚客尘又单手结印，一股水柱从掌心激射而出，并在半途中分裂成无数锋利的冰凌击出。
南宫琴裳不慌不忙，施灵力在身前结成一面熊熊燃烧的火墙。冰凌击在墙上，水火相容，只听见滋滋的响，过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法斗无果，一剑一扇便纠缠在了一处，在一招一式间你来我往，林中狂风大作，生死一线！
楚客尘以剑修道，身化岁尘人剑合一，步步紧逼不可抵挡，接着又分化万剑，挡住南宫琴裳全部攻势，并封住他全部退路！
万剑最终全部集中于一地，化作他本人，在乘胜的时刻先止了手。
“哈哈，不愧玉心仙之名，等着吧，改日还必有一战！”南宫琴裳轻蔑一笑，整个人变成一团黑气消散殆尽，识趣地结束了这一战。
楚客尘微怔片刻，瞧了瞧不远处，正是水寒山庄！
此时的水寒山庄镶嵌在一片黑夜之中，莫名让人看到了阴森，血腥，没有生机的死寂……
楚客尘越看越感觉一股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
南宫琴裳无故出现在水寒山庄这里，无故和自己一战，事情绝对不简单。他已经没法独善其身去寻找小师妹了，看来有必要去水寒山庄一趟！
赶到水寒山庄，庄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置身在死一样的沉寂中，令人浑身发凉！
还是来晚了！
顺着天珠泪气息指引，来到水寒阁，果然还是看到了最令人痛彻心扉的一幕……
蓝辰逸，蓝兮萤，全都倒在一地血泊之中，毫无生机。
生平见过死人无数，甚至他自己就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可是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如此牵动他的情绪。
铺天盖地的痛楚，瞬间涌上楚客尘本就空落落的心头，挥之再也不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角已流下泪水……
也不是没有悲过，痛过，只是这次不一样，他悲痛的不是别人，却是痛失知音的自己，和无辜受害的兮萤……
这时，自背后泛起一道强光，楚客尘下意识回头，见门口放着一面黑色的镜子，足有一人那么高，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他顿时一阵头晕目眩，片刻后清醒，却没发觉哪里不对，又似乎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楚客尘受死！”
出现一人，他一袭黑袍，刀眉鹰鼻，铜铃双眼，紫发红瞳，头生一对龙角，浑身上下皆是一股骇人的杀气和暴戾，无上威仪。
正是那妖皇南宫寒殇！
妖皇大袖一挥，扬起漫天黑沙，让场中视野一片模糊。
暗沉沉中，只闻兵器破空之声不断，楚客尘立马结法印自保，谁知这一施法，惊觉自己根本施展不出任何法术。
没时间去想为什么，他听声辨位，愣是凭借极灵巧的身法避开了一波又一波暗器，才稳住身形，又见一片竹简迎面而来，他伸手接住，见简上有字，不由得去端详，这一看，只见银光一闪，随之而来一阵剧痛，眼前立时一黑！
楚客尘不知道，是两根极细的银针，已刺入他的双眼，但有那么一瞬间，他又清楚地看到自己跪到在地，双手捂着脸，鲜血从自己指缝间汩汩流出。
“楚客尘受死！”
又一声大喝，仿佛在时刻强调和提醒着楚客尘，他即将丧命于此。
只闻剑风呼啸，楚客尘一个疾退，又不慎撞到了什么物什，下意识回头一看，竟是一座棺木，棺前还有立碑，上书：荼蘼灭灵之祖稷元位。
这一短暂分神，利剑已刺入他的心口，耳边尽是南宫寒殇得意的笑：“哈哈，你命休矣！”
“错了！妖皇南宫精明一世，今日只怕是失算了。”楚客尘以最平静无波的语气，说了一句最能惊起对方一身冷汗的话。
话音落，楚客尘猛然睁眼，自己正好端端地，什么事也没发生，倒是他看见门口镜子里的自己，盲了双目，身死于南宫剑下。
“归墟心光之镜？心，流软之地，最能牵绊人身，又以镜显形，更是虚实难辨。好个归墟杀器！叫我误入其中，你等则尽情布置着镜中的一切，若我真信了镜中所发生的事，恐怕是真要成镜中之人，目盲身死了吧？”楚客尘波澜不惊地点破他的技俩，坐等他是怎么个说法。
“好！好！真是一出好戏呀！”南宫寒殇也不失望，连连拍手：“你如何发现的？”
“你把一切都布置的天衣无缝，只可惜你一个卖弄，倒卖弄出一个破绽。就是在镜中刺瞎了我双眼，又让失明的我看到了稷元道祖的牌位。真真假假，总归不同，我就不难意识到，眼前的一切不过是镜中虚幻。”
“……”南宫寒殇懊恼，出于故意整一整这人的趣味，安排那么多手段，反而错失了一个杀他的大好时机，倘真硬碰硬着来，还是不免吃亏，搞不好还是个两败俱伤，反正水寒剑也已到手，何必跟他纠缠犯这个险呢？
南宫寒殇哈哈大笑，随风而逝，无影无踪。
楚客尘表面平静，但一颗心已渐渐沉到谷底。
心光镜，孕育了八命的八方归墟之一，是“虚”的一方，最能制造幻境迷惑人心，他楚客尘纵然是有历经二世的阅历和九重天功堂的修为，在其中也是九死一生，若是水寒山庄众人，再加上南宫兄弟对八剑志在必得之心，雷霆手段之下，众人无不都是砧上鱼肉，无异于任人宰割……
可是水寒山庄毕竟有水寒剑，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分崩离析，除非，有间人从中作梗……
楚客尘再回头，注意到满地血泊中的水月剑发出一阵一阵的光芒，他一拿起，从剑里传出兮瑶微弱的声音：“一……字……憾……缘……”
“一字憾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