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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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也是知道胡远道他们心急,大夫也没有说太多,简单数落完后开始说他检查的结果。
“犯人里热外湿,深度昏迷,有明显的抽搐状,候补有痰鸣,是气血亏虚阴阳两伤之相。”
病理听不懂,但气血亏虚这四个字听懂了,胡远道看了眼躺着的暗探身体,疑惑地问道:“他这骨壮如牛,全身筋肉健硕,一看就是常年打熬出来的精壮汉子,怎么会气血亏虚?最近我们也没对他下狠手,连大型都没伤,不可能啊。”
大夫白了一眼胡远道:“外表健硕又不一定代表内里康健,我行医多年,这种看着阳刚实则内里空虚,最后因为一次意外暴亡的人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我还能看错?”
“那自然不是。”胡远道赔笑,“您的医术我们当然信的过,只是事发突然,一下子没回过神来,所以这人其实是有内疾?”
大夫点头道:“确实是,而且是一种在南方很少见的病,大多都是北方常年居住才会染上的,名叫攻心翻。”
“攻心翻?”胡远道在口中念叨一番,确认是没有听过,“这是什么病?以前从未听过。”
“其实说白了也简单,北方天寒,常年于寒气中没有注意保护,甚或还因故溺过水,导致血气内虚,伤及心本,此后若是在体弱之时又因寒气入体,人心突然急促跳动导致晕厥,或不救治就会晕厥而死。”
胡远道转头看向身边的副司:“你们打熬他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水?”
“就后面的井水。”副司刚说完自己也回过味来了,“原来如此,居然是因为这水。”
胡远道懂了大概的情况,这暗探本就身体有旧疾,患了攻心翻,只是平日是看不出什么问题。被抓进来后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待遇,身体受伤也得不到医治,就慢慢地虚弱了下去,然后昨日又被熬了一天一夜,中间不断地用冰冷的井水浇淋,于是病发了。
事情弄清楚了,胡远道心中松了口气。之前事发突然,他想过了无数的可能性,甚至连自家被内鬼渗入了要杀人灭口都想过,现在总算是不怕了。于是他诚心诚意地向大夫行礼道:“多谢您出手,不然这事情就真的要麻烦了。”
大夫见胡远道态度诚恳,便也不再摆脸色,还给负责审讯的人开脱道:“你也别怪他们,毕竟这病非常难以发现,这次真的是凑巧了。”
胡远道又怎么会去怪别人,毕竟如大夫所说是一次巧合,中间所用手段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但还是恳切地谢过,然后请人把大夫送回去。
吩咐其他提刑,一定要看好人,如果有什么起复就一定要尽快告知自己和大夫,然后胡远道离开了地牢,又回去了罗民的屋子。罗民正一手拿着糕点,一手不知道写着什么,见到胡远道进来还很惊奇:“远道你不是说用晚食去,吃完了就回去休息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胡远道被他这么一说,这才觉得自己腹中空空,正一阵阵地翻腾着。于是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罗民面前,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连回话的功夫都没有。
罗民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明白一定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但现在胡远道还有精力先吃东西,也说明这事情解决了,便不着急等着胡远道先吃几口再说,还给他倒上了一杯水。
胡远道一连吃了三块糕点,喝了一杯水后,才觉得腹中舒服了一些,这才又拿起一块慢慢地嚼着,然后一开口就吓了罗民一跳:“之前地牢里我们关着的那个暗探突然抽搐发病,差点死了。”
罗民自然知道那个暗探是谁,连忙问道:“怎么回事?有人想杀人灭口?”
胡远道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司正:“我说的是发病,你怎么想到杀人灭口上了?”
罗民不屑道:“想伪造成发病而亡的手段都不知道多少,光表面看着发病能说明什么?我们提刑司的案卷中还少了这类案子?这暗探关系到幕后黑手的身份,我当然第一个怀疑有人要来杀人灭口。”
胡远道笑了两声,结果想到刚才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提刑司中有内鬼来杀人灭口,便笑不出声了,便解释给罗民道:“刚才请了大夫,已经暂时稳定了。大夫说了,他本身就患有一种叫攻心翻的疾病,我们在审讯的过程中正巧诱发了他的病,不过得亏大夫来的及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然后他又把攻心翻的病因病情说给罗民听,罗民不住点头,等胡远道说完,他敏锐地从病因中抓到重点:“北方人?”
胡远道正色道:“没错,大夫说了,只有常年在北方生活的人才有可能会得这种病,主要还是北方天气寒冷,加上各种原因导致。所以这人就算不是北方人,至少也是在北方待了非常久的时间,才有可能得了这个病。”
“北方,北方……”罗民皱着眉,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范围有些广,还不能准确地定位在哪一方上面。”
他看向胡远道:“远道,你觉得有可能会是哪边的人?”
胡远道当然知道罗民在问的是哪边,他在脑中将一些可能性转了一圈,有些犹豫地说道:“若说是那一方的人中,与北方牵涉最深的,应该是巡检都督府的燕大都督了。”
“燕乐兴吗?”罗民没有赞同或者否认,只是在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你继续说。”
“我听说燕都督原本是隶属北方军的,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当时还是西北军大帅的周尚书赏识,转隶去了西北军任参谋,逃过了后来先帝对北方军的整顿。”胡远道搜刮着自己所知的消息,他当然知道这些罗民是知晓的,但既然罗民不表态,他就只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行。
“之前我们就曾经猜测过这些来探查提刑司的黑衣人,从他们的身手、行为上猜测是不是哪家养的死士,虽然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性,但目前我能给出的怀疑对象,最有可能的是燕都督。”
胡远道说完自己的想法,便不再言语,只是细嚼慢咽地吃着糕点,留出时间给罗民去思考。刚才他囫囵吞枣地吃了几块,居然都没尝出具体的味道,现在细细吃着才觉得味道着实不错,心中盘算着一会要不要跟司正要一些带回去给馨儿。
罗民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见胡远道不客气地吃着自己的糕点,笑道:“我这边绞尽脑汁,你到是吃的香。”
胡远道笑道:“肚子饿的不行,你这糕点又好吃,忍不住多吃了两块。”
“好吃一会就带些回去,馨儿不是最喜欢甜食?”
罗民的话正中胡远道下怀,他毫不客气地拿手帕包了几块,惹得罗民笑骂了几句。
“燕乐兴确实和北方军关系匪浅,他当年突然转隶西北军,很难不说是周尚书得了什么消息,提前把他捞了出来。北方军被整顿后,有不少流散在外的军士,燕乐兴利用自己昔日北方军将领的身份收拢他们,组建一支自己的死士也不是什么难事。”
罗民话题一转,问道:“第一次黑衣人来探的时候,你追出去最后不是遇到了燕乐兴的儿子燕晋?他把人抓了,然后打算交给你,那人才自杀了。若这些人真的是燕乐兴派出来的,燕晋会一点都不知道吗?燕乐兴对这个独子可是宝贝到不行。”
胡远道说道:“确实是遇到了燕晋,从他的神色和行为上来说,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这也是我刚才犹豫的原因,要么这批人就真的不是燕都督派出来的,我们怀疑错了;要么就是燕晋也不知道他父亲手下有这么一批人。毕竟燕晋在中都城的名声大家都知道,燕都督再怎么宠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知他吧?”
“燕晋啊。”提到这个都督之子,罗民也是连连摇头,“他阿爹怎么也算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任了这中都府的巡检都督,在战功上面大家都说不出什么毛病。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没心机的儿子,听说他在中都城还混出个什么‘玉面麒麟’的诨号?”
胡远道点点头,脸上都忍不住露出笑容:“确实是,在他们那群公子之间很是有名。他们平日里总是混迹一起,点评朝事,美其名曰清谈,实则饮酒作乐罢了。”
“瞎胡闹。”罗民下了评语,“燕乐兴对自己这个儿子也太放纵了,迟早要给他招来祸事。”
说完,罗民摆摆手:“罢了,也不说这个了。现在还是线索太少了,等过了今晚,那个黑衣人安稳了,再看看是不是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若真的是我们所猜想的那样,我们就得要注意后续该如何应对了。”
胡远道看着皱眉思索的罗民,心中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