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鲜出炉的酒楼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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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东西都在那儿，梳洗一下，我们一起用晚膳。”
“哦，不用，待会儿我先去药堂把草药卖了，再去街上走走，寻些小吃。”向北马上回转身，边在草筐中清理药材边回话。
“天色即晚，你不用膳，人药铺掌柜也是要归家的。况且，你又见过几家药铺掌灯后收药的？先用膳，晚些时候我带你去码头寻那些小食。”
他这话倒是很有道理，这古代灯火昏暗，不利辨药，看来只能等到明天了。
“也好，那我们去楼下大堂吧，既然每月要给你方子，我总需要对客人和菜色有些了解。”说完就领头往外走。
正在柜台后看帐的成忠见佟姑娘打头与主子从楼上下来，找了临窗的一个角落坐下，赶紧过来伺侯着，“少爷，佟姑娘。”
“今天是佟大东家视察你这小店，听她的吩咐便好。”
“忠叔，别听他瞎说，您还叫我佟姑娘或者向北。我是想着每月都得送上方子，所以想先了解一下，您拣咱们这儿最受欢迎的菜系、主打的菜品、特色的名品、最便宜的荤食、膳后甜点、上几个过来好吗？。”
“是，东家，奴这就去准备。”
“成陌，你必须让忠叔改了口，否则我不吃了，而且取消契约再也不过来。”向北看着忠叔快步离开的背影，知道他只会听这腹黑男的话，只好威胁眼前这个有话语权的家伙。
虽然在这古代，人家习惯了尊卑等级，可二十一世纪长大的五好青年佟向北同学，实在是无法适应这位自己在心中已经将他当亲人看的长辈，对自己卑微成这样。
“好。”只答应一声，成陌没有多余的话，直到成忠飞速备好菜，带着伙计上来布好，他才抬眼吩咐道：“忠叔，以后向北姑娘说什么是什么，不用问我，你听她的就是。”
“忠叔，来，坐下一块吃，顺便给我介绍一下店里的情况。”成忠心惊地还没来得及消化主子话里的全部意思，就被向北拉着袖子，机械地坐在餐几下首座位上。
成陌手举茶盏贴在唇边，目光从杯口抬起，紧紧注视着成忠脸上的表情，直到看见他瞬间恢复了自然，对着向北恭敬随和地笑着谢过。
感觉到他情绪里是真心接受、喜爱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成陌这才放下茶盏，夹了一箸菜，轻松开口：“好了，可以边吃边聊。”忠叔看着自己长大，远不止下人这么简单，心底里就是很希望他也能真正接受和尊重向北。
“谢佟姑娘。”成忠欣慰地面对向北笑着谢过，就开始介绍几上菜肴。
“鲜鲫银丝鲙，香芹碧涧羹。鱼鲙在我朝都是最受欢迎的菜系。因福海楼紧临回波湾，所供不仅是当日湾内深水处钓上的生鱼，更有的是来自南河水道里的。因那六尺高的跌水导致河水湍急，水深且清凉，那里的鱼肉质地更是紧致细腻，蘸上楼里自酿的“?醯”，口感清甜，几上这道鲜鲤可为代表。”
向北细观几上鱼鲜：“摆盘如春花吐蕊，又似秋菊盛放，片片晶莹剔透，薄如蝉翼，不愧名师称号啊，品这“?醯”，倒有点像?油和醋的混合，只不知酿醯的豆?去了哪里，忠叔请继续”。
“楼里的杨蝶舞师傅最是在刀法技艺上被人交口称赞，他乃前唐砍鲙名师柳叶杨先生嫡传弟子，咱们全国上下十八家福海楼的砍鲙师傅均为他的徒弟。”忠叔说起这个，不自觉带了些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愉悦和骄傲。看来是私交匪浅的。
“因为好几位主厨都是曾经宫里的御厨出身，每个店里也都是得他们指点或亲授的师傅。本朝开国50载，前唐宫宴还是很爱达官显贵们的追捧，故而咱们主打的菜品以唐宴菜式为多，诸如蒸煮熬炖类滋补汤羹，或是炙烤羊、兔、野味，这道炙鹿脊是今早山里猎户刚送来的，您尝尝”。
“嗯，鹿的外脊肉因为没有过多筋膜，所以并不腥膻，但可能没有人为地加上些其他油脂以助其滑软，所以口感有些柴，不过胜在厚薄均匀，火候把握老道，片片外皮金黄，卷边焦脆内凹，如果取名为《金盏鹿脊》倒是更贴近其形意。”见成陌听完挑眉点头，知道这菜从此定是会更名的了。
“忠叔我们继续。让我猜猜，这道应该是冷修羊吧？”这道菜向北曾经做为成氏集团董事长，应邀去内蒙做投资考察时，当地政府做为最古老的唐朝宫廷宴肴隆重推荐过，并说女皇武则天曾作诗表其钟爱。
“姑娘慧眼，这正是咱们店里的特色名品——冷修羊”
因为地处南方，这边都是山羊、黄羊为主，而冷修羊更好的则是取绵羊后腿，在加了盐巴、胡葱、野韭花等调料的水中先后用旺火与中火烹煮至肉质变酥。捞出去骨压扁后切片摊平于盘中，把原锅中烧好的卤汁撇去浮油浇盘，晾凉，即食即取，清爽适口。福海楼这道菜都是选取来自北方草原的肉羊腿，仅材质一道，就在这南方士族里霸占了宴请菜单榜首。
“肉嫩汤浓，不愧是原生态放牧啊。北方寒冷，北人爱羊不畏腥膻，但这道菜在南方夏秋之季，天气干热，一来食之易生肺燥之症，体汗多出而味重，二来南人多喜清新爽脆口味，如果先期卤汁中调配以生姜、胡椒、陈皮、黄芪、党参和玉竹同煮，不但可去腥膻，同时可去燥滋阴润肺腑。这道菜用的盐巴微苦带涩，该是用的粗盐。”
“姑娘不愧医药世家。这盐也确实是用海中粗盐熬煮，只师傅言自古宫中及北人均是以粗盐入肉，且精盐量少价高，老夫也未反对。”
“北人向来粗犷，盐巴更是金贵难得，故而沿袭下来。南方去海不远，粗盐易得，只需调些石灰乳加入盐卤过滤，再加入碱面沉淀，所得清卤晒干或以火熬煮即得精细食盐，您稍后可让厨下尝试一二，即知”
“姑娘可否先吃上几口夜食，容老夫这就下去安排人煮制些精盐上来。”看着忠叔突然急促起身，还磕绊了一下，向北有些讶异，自己有说错什么吗？
“不用这么急吧？您也多少吃些再去。”
“你就让他去吧，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如果真能如你所述之法成盐，那我这酒楼就是写到你的名下，换取此方也不为过。”成陌开口为忠叔解围，其实心下恨不能亲自去灶上监督制作。
“哦，那好吧。”向北软趴在桌上对一小盘洒了小白块的油炸面点瞎戳。
成陌使个眼色，又在桌侧暗比下手势，忠叔就走出后院与随后出现的身影快步进入后街的泽被山庄。盐铁为皇家根本，历来制盐艰辛而耗银巨费。如果精盐的抽取真如这姑娘所说如此简单，那会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成陌等人又怎敢在人员混杂的酒楼里尝试？
“这是石蜜，用本地甘蔗汁和牛乳晒干而成，很甜，你吃一块看喜不喜欢。”
“哦？这就是石蜜？你们还是在晒糖吗？不会煮糖吗？”向北异常好奇，上大学时就在食品发展史中学过，因为古代不会为榨汁熬糖法所得的糖稀过滤脱色，在很长的历史纪年中，都是取汁晒干，来获得清彻干净的糖蜜。而在唐朝这种加了牛乳后的雪白唐块就成了贵族士族们最为珍贵的甜蜜味道。因其干透如石，便于携带，更是成了小姐妇人们的随身零嘴，称为“石蜜”。
“什么你们我们？你们家煮糖难道不是深浓焦黑的？其实什么甜都一样，反正我都不喜欢，只是那些小姐们总是讲究，石蜜雪白清亮，耗时费工所得甚少，虽价格高企，仍供不应求。”
“这样啊，那我要是告诉你法子，简单易行，便可大量生产，你要不要现银买我的方子？”
“别忘了你也是东家，你的法子给酒楼赚了钱，你一样得利，还想着套现，还不知道你那炼盐之法是否真的行之有效，耗资几何，又在这儿给我卖糖。”
“有什么行不行的，不过一两时辰就能看到结果的事儿，我还怕你怀疑，哼，小人之心。你去海边修两个池子，涨潮时，水纳进来，一池石灰和一池碱，水过滤一晒，想要多少有多少，能耗你什么成本。难道那海水晒出的盐，你会把利算在福海楼里分给我？说出来谁信。”
“你也知道盐铁都是禁止私营的，如果盐糖法子真的可行，那我给你在咱们自己的福海楼里再加两成，占三成总股！怎么样？来，你给我说说这糖怎么做？”
“算了，不想说。我还是去卖文具吧，肯定人家会给我现银的。”向北又懒洋洋地趴回桌上，也懒得问最后那道最便宜的荤食了，这两天每餐都有的鸡汤而已。
“你那是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我福海楼的三成利是多少银？现银现银，小家子气！”
“要想让熬糖透明容易，加点石灰乳和蛋清就够，可你能想象出仅用一根甘蔗就能做出白糖、冰糖、沙糖、糖浆七七八八多少品种吗？我有了钱，开上十八、二十八、三十八家甜品店，也不见得比你十八家酒楼差。算了，懒得跟你说。我吃饱了，回房睡觉。”
向北撇撇嘴，懒得再理他。她当然知道这么大的酒楼全国十八家是什么概念，可她还要代替佟小姑娘好好活着呢，再多红利也不能拿出来显摆啊，那还不都穿帮了？
人家就出来找个爹再顺带挖点草药，总不能回去就告诉他们，“你女儿死了，我鬼上身用用她身体，当个东家给你们赚银票花”还不被当妖魔鬼怪给烧了赔命啊。
想到那些只有些影象的还未谋面的“家人”，一时心烦意乱，站起身就往楼上走去。
“你等等！不是说了用过膳带你去码头寻小吃的吗？就算吃饱了，也可以去消消食啊，水上这时候正是热闹着呢。”
看着那只紧紧拉着她衣袖的手，因为着急和紧张，指节都掐得泛了白，转念间也是心中好笑，自己两世为人，就为心里那点烦乱，跟一古代少年较个什么劲。
没再坚持，也就随他拉着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