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无我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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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姬山，身上黑色完全褪去，体内的神忌力更是一点不剩。
身体外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气息格外微弱，境界跌落到只有窥境初期。
却是依然未死。
他看着秦天站立的方向，一步步挪动过来，半晌终于到了面前。
黑袍小姑娘吓得倒退两步，将凭虚手套立起，上面的火焰印记跳动，似乎给了她勇气，恐惧却又毅然喝道:
“你，离他远点！”
姬山不作回应，只是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年道士，神情狰狞:
“你最后还是杀不死我，弱者始终是弱者！”
接着看向秦天那张惨白如死的脸，眼中更是畅快:
“什么狗屁舍身，不过孩童的幼稚言论，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更是荒谬。”
秦天这时终于有所动作，却只是一眼看来:
“但你还是输了。”
“什么？”姬山一怔，心脏仿佛被人掐住。
“你说什么！”他神情更加狰狞。
“强大如你，却也敌不过我一拳，这就是你所谓的力量？”秦天依旧是平淡的口吻，听在姬山耳中却何其嘲讽。
“你！”他怒极，伸手就要来抓少年的脖颈。
然而小道士又瞥了一眼:
“你还想再试我一拳么?”
声音不大，甚至虚弱。
但姬山的动作霎时顿住。
虽然眼前的少年毫无气势在身，看着像是即将要死，可先前分明也是如此，之后却挥出了那般的一拳，他不敢赌。
此刻，竟对一个少年有所忌惮。
姬山神色阴毒，犹豫再三，却终于放下了手。
“很好很好！”他似是从牙缝里蹦出的两字。
秦天开口道:
“别装了，你早就站不稳了吧，有力气不如趁着现在逃走，还是说你以为我真的杀不了你?”
说着，他脚步终于抬起。
“你！”本就因为忌惮着秦天而踟蹰不前的姬山，此时被击溃了最后的心里防线。
他恼羞成怒，却不敢真的去赌。
因为抬起的步伐正是施展那一拳的前兆。
姬山轻哼一声，遂即远去。
秦天默默看着那道背影。
他知道姬山不敢再留下来，而且无论自己是不是诈他都没影响。
以姬山如今的状态，甚至不一定是黑袍小姑娘的对手，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刚才那番话算是给彼此的一个台阶。
此刻再没有了威胁，秦天抬起的脚终于艰难落地，随之身形摇晃有些站立不稳。
小姑娘赶紧扶住了他。
正要松下一口气，前方那道背影却突然回转身来。
二人不由都是心头一紧。
姬山并未靠近，而是立在远处，说道:
“但我并非是认输，你也不曾真的战胜我。”
秦天稍有些怔愣。
退就退了，回头难道就为了说这句话，真如此‘嘴硬’?
但接着，姬山又道:
“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已是强弩之末。”
“不过，我还是要问你一句。”
“刚才的那股力量，你为此而付出的代价，值得么！”
秦天皱眉。
看来姬山还是不甘心，未免他真的‘鱼死网破’，心中不由思量起来。
而且，这一句看着是问自己，其实也是问的他。
无论是被结晶蛊惑，还是遵循自己的「欲望」，姬山都为了力量染指神忌力，付出了代价。
结果却竟然输给一个少年人，以此来看，真的值得么？
而为了打倒姬山，强行使出无相帝拳，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又是如何呢?
秦天竟一时间无法回答。
只是当他看见扶住自己的黑袍小姑娘时，突然好像有了答案。
他遥遥望着姬山，开口道:
“我之前向人问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修仙？’，现在也同样问你，你因何而要修仙?”
姬山斥道:
“自然是因为唯有修仙才能拥有力量！”
秦天摇了摇头:
“我却不同，我修仙起初并非自愿，但之后却靠着修仙杀死了丹鼎；再是堕人；现在又是阻止了你。”
“似乎是因为修仙，才让我能够做到这些。”
一席话，让姬山越发不耐烦: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来你还是没懂。”秦天说道，“「因为想做到什么才去修仙」，「因为修仙才能做到什么」，这两者似是互为因果，但其实根本毫无关系。”
“什么意思？”姬山怔了怔。
“修仙便一定是因为有所求吗？”秦天说道，“而不修仙，就什么都做不到吗？”
“这……”姬山竟无法回答。
他一直不明白，也不理解，为何自己吸收了神忌力晋升到化灵，却败给了眼前的小子，究竟他凭的什么。
此番回头，便是为了一解困惑，不使其成为心魔，否则之后的修行将再难寸进。
然而，仅是这一问，自己就已迷惘了？
眼看姬山不答，秦天目光转动，继续道:
“归根结底，修不修仙并非紧要，你所谓的‘代价’也就没有任何意义，行事的一切根本…我把它称之为‘心意’。”
“心意?”姬山若有所思。
他凭的便是这个么？
而且刚才那些话玄之又玄，竟是听不懂，却又觉得似乎藏着大道理。
“因为有心意，你才会修仙；因为有心意，你还会渴望神忌力；因为有心意，你才能问我这些问题。”
“因为有心意，我才会战胜了你。”
“如果没了心意，你还能做什么？”
姬山露出一丝茫然:
“所以，我的心意是什么?”
“这就要看你自己怎么认为了，我这里只问一句。”秦天顿了顿。
“何为仙?”
何为仙……
姬山不禁默念。
到底不是‘现代人’，他的思维还是跟不上秦天，也逐渐被带进了节奏。
一番‘嘴遁’，终于让姬山开始‘怀疑人生’。
就差说出那句:‘是谁杀了谁？是我杀了我！’
姬山深深看了一眼秦天，尔后突然抬起手。
黑袍小姑娘顿时恐慌:
“你、你想做什么！”
然而姬山并没有看她，而是立起手掌狠狠刺进了胸膛:
“事到如今，这神忌力已然无用了。”
鲜血淋漓中，两块晶石被他取出，扔在了地上。
上面的红色早已黯淡，似乎其中的力量不剩多少。
接着，姬山‘若有所悟’，抱起放在地上的那个襁褓，蹒跚远去，临了留下一句:
“小子，我会再来找你的。”
一旁的小姑娘早已经呆住。
臭道士胡言乱语一通，那个姬山怎么就撤了？
直到身边的少年轰然倒地，她才惊呼道:
“小道士！”
姬山退去，秦天紧绷着的心神终于能松懈，这一下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
小姑娘满眼无助:
“我该怎么救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这时，余光里，那两块晶石格外刺目。
“小道士，我不会让你死！”
……
“小道士！”
“小道士?”
“小道士…”
耳边似乎有什么喊声，秦天挣扎着醒来。
眼前模糊有张小脸，视线逐渐清晰时才看到了粉雕玉琢之下化不开的忧愁。
他还没开口，浑身就传来疼痛。
是使出了那一式的‘代价’。
「无相帝拳第一境，无我相」，意在挥拳之时的「无我无相」。
越是「无我」，威能越强，但代价也越是巨大。
方才使用洞真仙的能力，操控体内的所有力量，强行提升境界，挥出那一拳，凭此击溃了化灵境。
这便是「无我」。
而代价则是‘越级’使用力量，致使全身灵脉崩毁，灵力消散，性命堪忧。
但此时，秦天却能清楚感受到体内力量的流动，胸膛里更有东西在颤动，如同第二重心跳。
他陡然明悟过来:
‘原来齿轮已恢复了转动。’
‘是它又一次修复了身体么？’
不禁心有余悸，感叹劫后余生。
而且，斩妖除魔竟真能有如此快慰。
所做的一切好似都值得了。
正感慨之际，细胞内突然有股力量蠢蠢欲动，近乎就要破体而出。
秦天瞳孔陡张！
不对！
这种熟悉的感觉，以及流淌至全身的热流，还有隐隐约约的狂暴气息。
分明正是，神忌力！
难道……
他瞬间看向黑袍小姑娘: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