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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司代序罪此度,幽昧惮殃败草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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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假如梦想在尘世并不能化为现实,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心甘情愿,毫不犹豫;但愿我能运用利剑并在利剑下死去!圣彼得不认耶稣……他做得有理!」

“该亚法啊!他是无罪的!求你释放他吧!”

“我卖了无辜之人的血!是有罪了!”

#我为此时来到人间。

“太晚了!太晚了!”

……

“犹达斯,你为何后悔呢?”

“我因傲慢和自恃,出卖了无罪的主,连追随过他的脚也变得丑陋不堪,是永远也无法摆脱的罪证。”

“你因傲慢与自恃出卖主,竟然没有心怀贪婪?”

“银币对我而言分文不值。”

“不对。”

“我为对主的信任遮蔽了双眼,我愚钝。”

“不对。”

“陌生人啊,您是上帝圣父吗?”

“是。”

“那我认罪了。我因贪婪、傲慢和自恃出卖了无罪的主。我将遗臭万年。”

“贪婪的又是什么?”

“王!我爱耶稣,愿永远与他同行。所以我渴慕他向凡人展示王权,作新国度的王。而我则是新国度里基督最为信赖的功勋。”

“你还自恃他的王权,傲慢地以为他能够且将会摆脱世俗的惩罚。真是愚不可及。”

“是的,我愚不可及。”

“你有罪,可愿意赎罪吗?”

“太晚了!他已经死去了!”

“你只需要回答,可愿意赎罪吗?”

“陌生人啊,您是上帝圣父吗?”

“是。”

“那我愿意了。请指引我赎罪的道路吧。”

“首先,你要接受永生的惩罚。直到有人取回你的生命。”

“天呐。无人有权掌管生命,将生命留住,也无人有权掌管死期。我相信您是上帝圣父了。活着的狗比死了的狮子更强,我会为您效力的。”

“你应是要赎罪。”

“是的,我还应赎罪。”

“为此,你应遵循我的教诲和指导。”

“是的,我应遵循您的教诲和指引。”

###「那时你心中充满了希望和勇气,挥臂用力鞭打所有那些卑鄙的商人,那时你终于成为主宰!悔恨、可曾比尖刀更深地刺进你的心坎里?」

当然是为了赎罪。

「石之刑·荒石逼星」

两块巨大的岩石带着破碎的声音从两侧山谷脱离,以包夹之势向周殊宇合拢。后者绕着周身转动手中的长枪,迅雷不及掩耳,两块岩石便尽数化为石头渣子,散落了。

连他自己都诧异不已,『终鸣锐枪』竟自然而然地就出现在他手中。

周殊宇虽也知道终鸣锐枪的威力惊人,只是无奈其使用条件太过苛刻。所以,只要不是危急存亡时刻,即便是面对堤丰这样强大的对手,他也不会轻易动用。而此刻的终鸣锐枪——已经不再像他初次使用时那样,需要以血催动。甚至于,不再像是一柄『武器』,驱动长枪,简直如同伸手曲脚这类施展动作的器官一般自如。只需心意一动,它就能与持枪的右手一同舞动。

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看来,自己的身体是经历了一些变化。但这样的变化从何而来,又将往何处落。他却是一无所知的。只能隐约感到,这是一种向上的变化。

冷眼下移。周殊宇眼中的犹大显露出不正常的狂态。他对后者的袭击早有准备,却很在意对方的兴奋,究竟是源自何处:

“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声音冰冷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难道不是在帮你回忆过去吗?那些无形中正背你而去的日子。”

这话从犹大口中窜出,仿佛比火焰还要炽热。

#来吧、来吧,接着来吧!

他左面的石脸逐渐脱落,取而代之的,是半面流动的岩浆。

「火之刑·狰炙灼焰」

火湖中窜出六条由熔岩构成的,面目狰狞,长短不一的巨蛇。周殊宇本想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又被某种莫名的术式所固定,无法挪动分毫。

#他们囚禁你的只是肉体,为何不展现你的王权!

仿佛下意识的动作,终鸣锐枪随即脱掌而出,以同样迅猛的姿态朝火蛇贯穿杀去,雷光闪过,火蛇破裂,夹杂着雷鸣的爆炸令整个山谷都为之震颤。世界不过如此。

眨眼间的功夫,五条火蛇便已化作飞灰。唯有最长最粗,面目也最为狰狞恐怖的那条蛇,终鸣锐枪阻拦不及,径直就穿过了周殊宇那被无形的支架所禁锢的身体。

就像披上了黄矮星的光球外衣般,超越人间的高温零距离地游走在他的皮肤上。周殊宇忍不住仰天呼叫,似乎是想要倾泻出淤积在血液中的灼热。

悠长滚烫的声音也得到了雷鸣的回复,地面的犹大已经分辨不出这雷霆究竟是来自灰蒙蒙的天穹之上,还是来自周殊宇的体内。能看见的只有雷光,——整个视野中,只剩下雷光。

神如何吩咐这些、如何使云中的电光闪耀,你知道么?

闪光过后,又是长久的寂静。欣嫩子谷倒并没有因此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变化,只是忽然又弥漫起了一股微凉的气氛。或许与雷光在火蛇中挣扎时露出的肃杀之气,已经突然被剥离的低温有关。

荒凉,直至荒芜。

“就连叶子都被这凉意熏得褪色了啊。”

“为什么就不能是被染上了新色呢?”

孙铭辰好奇周殊宇的奇思妙想。人们都常说,枫叶被染红,却似乎从来不会说是褪成枫红。且在他的思绪中,是被『熏得』褪色,更加显得新奇有趣。

“被凉意侵染,人也会忍不住瑟缩发抖吧。事事慵懒,便褪色了。再者,随着时间的流逝,颜色什么的,总会衰退吧?”

“噢——”

孙铭辰攀搭着周殊宇的肩膀,头一歪,就抵在只比他稍矮一些的周殊宇的耳尖上。这里是位于校外某处的一片小枫树林,每逢入秋后一个月左右,孙铭辰都会陪他来走一转。这是只属于二人的传统节目。

枫叶对气候应该很敏感吧?否则为何总能在每年几乎同样的时间褪红呢?一些枫叶啊,仿佛想起来似地,忽然飘落下来,带着秋天只隐约可闻的温柔,以衰落的声音掠过潮湿的土地。孙铭辰试着代入周殊宇的想法。于是把头又向着他的方向挤了挤,后者只是象征性地摇摇脑袋,发出微弱又含糊不清的抗议声。他一定会以为是枫叶对自己的生命敏感吧?

枫叶本是没有气味的。但从空中掉落的枫叶,却分明带着一股令人伤感的清香。这是将要零落成灰的誓言般的清香,孙铭辰为之深深震撼了。侧着头的眼里世界也是斜着的。直到将周殊宇推开,他才发觉那股清香是来自周殊宇,虽稍微失落了一些,但转眼又开朗了。

因为他推开了周殊宇——不,这样说或许显得会有些无情。只是原本搭在清香的肩上的手,不知不觉就溜到了腰间。再稍稍一用力,将周殊宇往前送了几步而已。他就是想单独看看夹在枫叶和枫树间的周殊宇的样子。

周殊宇对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很敏感,更别说是骤然的外力。他像是只受惊的猫,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对视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些羞涩和后怕,随后才放心地继续路过火红与暗沉交替的树林。

孙铭辰望着周殊宇,心里很是坦然。午后的阳光穿过枫红,两种暖叠加在一起,都被他吸引在自己身上。恍惚般地闪耀一下,少年的美便赤裸地呈现在『红』的余烬中。三者自上而下地散发出秋天的魅力,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美』这个字,并已默许,将原本三者共有的『美』集中在那个跳跃在石板之间的人儿身上。

周殊宇很少展现出这种与年龄相匹配的活力。所幸,今天下午上完课就开始放『断日节』,午后出来闲逛的人也因此变得稀少。孙铭辰欣慰地看着朋友,心想在人来人往的时候,他总会低着头沉浸在松软的泥土底部,像是凝望着踩踏自己内心的孤独,只有这样才踏实。

“不能走快点吗?”

“嗯。”

“喂,你再走快点嘛!”

真是个孩子啊,这还没有走多远呢。

“不行哦,我还没看够呢。”

这段不足千米的路,硬是被两人走了快二十分钟。

“接下来的十天,你有什么打算吗?”

“回家吧,多呆一段时间,或者再去周边走走就好。”

“也好,住校之后,你同你父母交流的时间就更少了。”

“嗯嗯,他们很忙嘛。”

周殊宇用力地点头,就连头上的阳光都要被摇下来似的。

秋日的光芒,在午后还是带了些夏日的余威的。但枫叶早就吸收了多余的燥热,也可以说,空气中弥漫的荒凉早就吸收掉多余的生机。总之周殊宇并没有感到同仲夏一般烦热,心情更是轻松的。这样的轻松,不知为何,总是只有在孙铭辰面前才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偶尔回想起来,常常会感到担忧,放在当时却又什么忧虑都感觉不到。

放学的时候,周殊宇没有和孙铭辰一起,而是独自乘车离开。车窗缓缓摇上,外面的世界蒙上一层阴影。这没什么,他清楚,从外面往里看,是只能看到一心一意的一片漆黑的。

一块一块形似炭黑的粉末从周殊宇身上滑落。孙铭辰或许没有想到,所谓余烬之中的美,实际上竟然会是这样的状态。

风一动,衣物余下的粉末就纷纷散开。周殊宇从未觉得自己的肌肤如此细滑,甚至能感觉到每一颗粉末在肌肤上游动的方向。于是,在他细致到入微的感官中,又仿佛是粉末的滑动带起了风。

谁也没有『动』,谁都『动』了。他就坦荡荡地悬浮在山谷之间,无风亦无尘,唯有自我。

接下来……

冷汗早已打湿了犹大的上衣,之后的状况便不会在他的预料之中,谁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接下来会做些什么。自己的命运已经完全被他人掌握,所以,即便现在对未来感到茫然也是情有可原的。是的。他又欲抬手,至少得尝试着继续试探,唯有这样才能……

一瞬间犹大只觉得六感混乱,天地颠倒。抬起一半的双手,随着被抽走力气的身躯一齐向着重力的方向落去。一只冰冷的手又立即止住这样的坠落,他应该道出感谢的,可那只冰冷的手又偏偏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之精确,让他在能勉强呼吸的同时,偏偏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你既不想说,我也懒得勉强你。”

犹大的视野只剩下一条线,整条狭隘的线须臾间又已被腥红的光芒填满。

轮回之眼……

咯、啊、啊……

左半脸传来冰冷的感觉,像是数以万计的银针从内向外刺出,犹大难受得几乎疯掉。但他却很理解周殊宇为何会这样做。

自己能感受到冰冷,说明熔岩的高温在他眼里已不值一提。他所寻求的,也不再是那股滚烫,而是那日一闪而过的温热。

“咦?小铭同学,那就是你常说的那个朋友吗?”

“嗯?嗯,等等,你是怎么认得出他的?”

“有点印象,上次代爸妈来接你的时候看到是他送你出来的。”

“……”

“喂!”

周殊宇为这清澈响亮的声音回了头,他曾在孙铭辰打电话时听过这种声音,——那是他的姐姐。

他们一家四口也来花展了啊……

“哟,小舒和小铭长得还真像啊。”

孙母笑着热情地招呼道,周母也同样的惊喜与热情回应:

“诶,这么一看,的确是很像啊。”

哪里像了?——周殊宇不明白。曾经与孙铭辰要好的一个女生也说过类似的话,可他却一直都不觉得,自己与孙铭辰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两位母亲立即为一个临时寻得的共识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孙母忽然说起,孙铭辰一直想要个弟弟妹妹,周母也不经意地提到,自己安静的儿子需要一位好动的哥哥。二人便聊得更火热了。

姐姐带着两个弟弟走在中间。两位父亲则近乎沉默地跟在最后。只是偶尔才会谈到一些关于国家或社会的现状之类的遥远话题。

花展内姹紫嫣红,也是一派秋色,让人目不暇接。周殊宇不知为何微红了脸,一直侧着脸看着路旁摆放成各种形成的花朵们,试图寻求些帮助或宽慰。凝重的表情,又像是在询问什么问题。

此时的周殊宇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孩童的稚气。但这张侧脸——眉毛、睫毛、嘴唇和下颚线条鲜明,尽管腮边还残留了一点婴儿肥,也依旧端正极了。乍看,简直天真得令人怜爱,孙铭辰自问,也不知道自己与周殊宇长得哪里相似。

为了不引起姐姐的注意,他又顺着周殊宇的视线找到被排成彩虹的,七排颜色各异,却被裁剪得相似的花。种植在深褐色的土壤中,表层撒了些天蓝色和粉红色的人造沙子,尽管随时都有枯萎的风险,但也勉强算是复刻了一场天上的彩虹。

这样做,或许是为了营造一种初见的新鲜感。可手法却实在拙劣了些,或者说理想了些。碍于时下环境等各种因素,这片地上的彩虹因显得过于灿烂,而失去了美的可能性。甚至不如再抬头看一眼远方的群山,桃红色的晚霞透过薄纱般的云雾,淡淡的,会把整座山都映成深宝石蓝。这才是真正的朦胧的意境啊。可惜离得太远了。且那是不同于枯萎的风险,因为它一旦消失,便再也不可见,甚至就连回想都会显得异常敷衍。

对花而言。重要的是花的颜色、样貌、还是气味呢?周殊宇思考的模样才更贴近学生的样子。红润的脸也渐渐冷淡,偏白,在万紫千红中显得不解风情。是有些夸张了。从他心中沁出的清香,沾上了学生的傲气,才显得如此皎洁。不,重要的应该是园艺师吧。遇上了拙劣的园艺师,后果才是不堪设想的。真是糟糕,这才是最糟糕的。

看他的样子,是又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东西了吗?孙铭辰好奇着。尽管少年常是伤感的,可在孙铭辰眼里,又只有少年才是生机勃勃的。沙子和各色各样的花朵都没跳入他的眼帘。他为自己异常执着的好奇感到羞愧,甚至充满罪恶感,莫名地以为这是在向某种禁忌的领域发展。可此刻的心却固执地向前,他必须——至少在此刻——要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好奇。花还挺美的。不知为何,人总有短暂的一瞬是会被各种规矩律法所遗忘的。孙铭辰也赞成这种自我辩护。

约莫过了三刻,两家人走到花展的出口。两位母亲也停止了热火朝天的交流,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对着两个儿子:

“以后你们两个就当亲兄弟相处,如何?”

“啊?”

孙铭辰是乐意的,可语气还是应惊讶些:

“嘁。”

周殊宇看向一旁的母亲,她的眼睛,近日来即便与以往相比,也少了些神采。此刻却闪闪的,像是在传达一种请求,抑或是一种哀思。他茫然不知所措,便不吱声了。

“叫声哥哥吧。”

父亲竟然也拍着自己的肩膀表示赞同。简直不可思议。

“唔……”

周殊宇却支吾着不肯开口。虽然以他和孙铭辰的关系,早已胜似亲兄弟,甚至可以说是一段全新又奇异的亲密关系。可心底的感情不应该被展现出来。就像是马戏团舞台中央一刻不停地被表演的动物,众人期许的目光令他感到焦躁、困惑和难受。他脸红得厉害,心也跳得飞快,尽管这些在外人看来,都不过是害羞的表现。

“呀,他不想叫就算了吧。”孙铭辰拍拍他的脑袋,顺势为他挡住外人的目光。又以玩笑似的语气说,“咱们自己心知肚明就行了嘛。”

接下来,大人们感叹了些什么,又说了、或做了些什么,已经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了。周殊宇只记得自己当时几近虚脱,只想就那样顺势倒在深海的怀里,以躲避其他人的审问。

噢。唯有那个原本不以为意的姐姐,在看到自己的弟弟竟也有如此体察他人的一天的时,好似忽然醒悟,说了些正经得像是祝福的话。相关的琐碎迷迷糊糊,但也仅此而已。

噢。自断日节的那次花展相逢之后,就像被安排好似地,父亲遭到某个极端组织的暗杀,母亲也在带自己逃亡的路上因车祸而意外身亡。那一年,他刚好十岁。

再后来,余下的直系血亲,祖父、祖母,外祖母,也一个接一个地作古归去。待到十四岁末,偌大的宅子,竟只剩下外祖父与自己作伴。

短短三年,以『主角』的身份参加了五场葬礼。周殊宇还记得,在外祖母的葬礼上,自己作为死者仅存的直系晚辈亲属,带领一众旁系晚辈行礼,一举一动都格外肃穆端庄,合乎礼仪,驾轻就熟地完成了各项繁琐的步骤。表妹事后都不禁用惊讶又钦佩的语气开玩笑:

“即便是殡仪馆的先生见了表哥,恐怕都会担心起自己的行为举止是否合乎规矩。”

作为『义兄』般的存在,孙铭辰也被周殊宇的外祖父破格允许参加。与死者的晚辈有些交情,就能理所当然地公然露面了吗?但无论如何,周殊宇的外祖父这一次是同意了,只是孙铭辰仍旧被要求不得瞻仰遗体,且不能同周殊宇一同站在第一排。

他身着礼服,手持念珠。虔诚又麻木地低着头,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或许只是在祈祷冥福。但没人听得清楚,在场的人都与他离得太远。这被孤立般的场景,仿佛在场的人里,只有他一个是虔诚的。就连孙铭辰也并不虔诚,他尽管伤心,但终究不了解、甚至不认识仙逝之人。孙铭辰的感伤,仅仅是因为眼前的人正不可自拔地越发沉溺于孤单的悲痛之中。而周围所谓的亲戚,却都与他隔着远远的距离。他的寂寞竟然在此刻得到了绝佳的表现机会。于是孙铭辰的伤感中又多了些愤怒。他刚刚才斥责过那个向周殊宇开玩笑的表妹。

周殊宇缓缓起身,独自目送遗体被送入火化。铁门缓缓合上,在无声的火焰和高温中,周殊宇闻到一股烧焦的头发味。他知道,火化的地方离这儿还有些距离,密封也做得很好,气味断然不会从那里传来。他只是在怀疑,这股坟墓般的味道是不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开来的。

“真是可怜啊,这孩子……”

他听到背后有人小声的议论。方才他护送灵柩从那些人面前经过时,也听见他们不时在叹气或抽泣:唉唉,真是可怜,真是可怜啊!一个大概同母亲同岁的妇女甚至还一直尾随着他,竟用着微弱的声音哭了出来:唉唉,真是可怜,真是可怜啊!最后越发激动,发出凄厉的哭声来。

说实话,周殊宇并不认识她,甚至可能从未见过此人。因此,他只是感到羞耻,从而变得更加拘谨。周围的人强要怜悯他,似乎是想要挖掘出他的衰弱似的。终于使他的心中产生了抵触的情绪。

孙铭辰咳了两声。旁边的人虽布满地白了一眼,但也总算安静了。

……

下葬后,周殊宇和孙铭辰一同先送外祖父回家,再一起回到殡仪馆感谢白事知宾。殡仪馆的人的确很钦佩他,小小年纪居然考虑得如此周到。

夕阳西沉,这里是极为偏僻的城郊,地平线上只有山和天空,都是一样披着明晃晃的光辉,实在是一派恬静安逸的气氛。

离开时,他对着馆内一处托着假山的池子凝望了许久。假山下,观赏鱼们在自以为是泉的池水中游荡,摆弄出朝晖一般的光彩,粼粼地反射在他眼眶和额头之间。他看到池水中虚弱的自己,霎时便觉得头晕目眩。但他此刻务必得先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不由地握紧了双手。

惊人的握力带着疼痛传入孙铭辰的手中。他不忍心叫出来。周殊宇悲恸欲绝的形象已深深地刺入他的心脏。他原本并不伤感,此刻却不禁落泪。就连自己的右掌心也是冰冷冷的。

现在想来,或是是那场秋天的花展不够吉利吧。可他却喜欢秋天,仿佛是为了珍惜万物最后的倔强与绚烂。这样早熟又执拗的生死观,就连周殊宇自己都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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