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嗜血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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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材极好，但衣衫因严重腐蚀而已经支离破碎的少女，正举着一把通体血红的长弓瞄准着格雷刚才站立的位置。肤色如同雪一样白皙，却又渗着极淡的血色，头发则是无瑕的银白色。如果仅有这一切，完全可以将其定为一个人畜无害的可怜少女，但是她的脸出卖了她——血红色的眼瞳，灰色的眼白，以及隐隐露出双唇的两颗漆黑如墨的犬牙。
“你……你……你居然是……是血族……”克莱尔不顾自己身体依然十分虚弱，竭力挡在斯摩尔面前，“你要是……敢伤害他，我……”
“我真该早就猜出来的。”无视了克莱尔的反应，白发少女从自己手腕上的空间存储装置取出一件宽大的毛皮披风，将自己裹住，“原来鲁伯特就是斯摩尔，那阿普里尔果然就是……”
“你似乎没有资格说我们，”斯摩尔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想到以前曾经跟他一起整理图书馆的纳斯塔，又想到曾经在比武中重伤自己的那个人，淡淡地说道，“难道说，现在的你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吗？”
看着恐惧的克莱尔和冷漠的斯摩尔，科洛丝叹了口气，略为悲戚地说道：“果然，我变成这样之后，你们两人真的难以接受。”说罢，转过身去，便要离开。
“我并没有说我不能接受。”
斯摩尔的一句话，让科洛丝停下了脚步，缓缓地回过身来看着斯摩尔，苦笑道：“从小到大，在别人眼中我都是一个被诅咒的人，你要是说你不能接受，我反而会觉得很正常。”
“虽然你现在的样子跟之前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我相信，你不会是坏人。”斯摩尔微微一笑，说道，“从之前跟你相处的那段时间来看，你行事虽然因为是刺客……而有些怪异，但你给我的感觉至少是善良的。”
“但是……我毕竟曾经重伤过你，你……你还会这么看我？”科洛丝低着头，血红色的眼中似乎有荧光闪烁。
“你也不要自作多情，”克莱尔淡淡地说道，“你刺伤了斯摩尔，但斯摩尔随后就差一点把你杀死，从那一刻你，你们俩之间的恩怨实际上就已经完结了，之后我们两个人之所以变装，也是为了自己的修行与行动的方便，与能否遇到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点我明白……”科洛丝此时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让斯摩尔越看越诧异，这在之前的相处中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
“不过刚才你出手救了我和斯摩尔，算我们两个人欠你一次。”克莱尔说到这里，脸上又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别的先不说，谢谢你的救援。”
“克莱尔说的没错，谢谢。”斯摩尔笑道。科洛丝苍白的脸骤然变得通红，表情也从悲戚变得喜悦。但是这种喜悦也仅仅是持续了数秒便无影无踪，再次变回了毫无表情，说道：“不用谢了，你们两人现在如果有足够的食物，就在附近找个背风的地方先坐着，等恢复之后我再保护你们离开。”
说罢，科洛丝再次拿起手中的血色长弓，对着一旁仍在沸腾的血池连射了数十箭。在斯摩尔和克莱尔两人惊讶的目光中，血池居然开始逐渐变小，最终彻底干涸，化为一片灰烬。
“血池地狱这种术法虽然不上台面，但使用的毕竟不是腐化能量，所以能被我现在体内的力量同化，”科洛丝看到血池已经彻底消失，淡淡地说道。右手随即一捏，血色长弓顿时化为碎片，快速融入其体内。“虽然这种力量很强，但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
……
斯摩尔和克莱尔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小山洞，在里面慢慢地恢复。当科洛丝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她已经换上了原本的刺客装束，虽然无法遮掩血红色的双眼与白色头发，但斯摩尔突然觉得，这样的科洛丝似乎比之前的还要漂亮。
在稍后的吃饭时间，科洛丝将食物放入嘴中露出的牙齿还是把他和克莱尔吓了一跳。
“看来，红脂糕也肯定是你买的吧。”山洞中，看着吃了许多食物却依然有些饥饿感的科洛丝，斯摩尔说道，“虽然很多人都很讨厌这种血腥味，但以你现在的体质，应该是很喜欢这种点心。”
科洛丝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吃，只不过每次只会吃很少一点儿，因为这种糕点会……会让我成瘾，一旦无法控制……我会……”
“会让你从之前的模样变成现在的样子？”克莱尔说道，“因为红脂糕本身就是用凝固的血液制作的糕点。”
“对……”科洛丝苦笑道，“我付出了许多，才最终摆脱掉了那种嗜血的欲望……但红脂糕吃多了还是会让我变回从前……或者现在的样子，而这件事真的发生以后，我就很难再变回……变回正常人了……”
说到这里，科洛丝竟然开始抽泣，在刚刚加入刺客部队时，那种宛如身入地狱般的折磨对她来说简直是不堪回首……
……
艾鲁达尔王城，刺客部队接待大厅门口——
“感觉你们的修缮结果还不如从前呢……”斯嘉蒂站在门口，环视四周，“我记得刺客部队的待遇并不差，作风居然变得比之前更加俭朴了……”
“那是我们的经费都用在真正需要使用的地方而已，这些门面上的东西，本来就不适合刺客使用。”伴随着一阵略微有些自得的声音，黑剑弗尔凡出现在大厅之中，向斯嘉蒂走来，“而且说到经费，我们刺客部队也不像你们圣公会还有骑士团那么多，更要节约使用不是吗？再说了，您见过哪个刺客全身叮了当啷地招摇过市吗？”
“黑剑大人还真是说笑了，”斯嘉蒂笑道，“不过，有限的经费，强大的战力，刺客部队的整体能力的确不错。”
两人谈笑间随即入座，侍者快步上前，要为斯嘉蒂倒茶，斯嘉蒂抬了抬手，说道：“这次我不想喝茶了，给我来些酒好了。”
“哦？”弗尔凡双眉一挑，“大祭司大人莫非有什么心事吗？”
在艾鲁达尔王城三大势力的最高领袖之间，斯嘉蒂这种心情不好就喝酒的性格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须臾之间，另外一名侍者便走上前来，将一只精巧的酒杯放在斯嘉蒂面前。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谢谢。”斯嘉蒂对侍者说道。
看到斯嘉蒂将有着浓烈酒香的杜松子酒瓶接了过来，弗尔凡屏退了所有的侍者，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人倒了满满一大杯，随即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很久没有看到大祭司大人一次喝这么多酒了，你专程来这里找我……应该有什么事情吧。”
“对你来说，确实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而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赎罪。”斯嘉蒂放下酒杯，苦笑道，“刺客部队的刀下虽有不少死魂，但都是一些十恶不赦的亡命之徒，而我一次偶然的疏忽，却让一个可怜的小家伙遭遇了比死还要可怕的命运。”
“没有这么严重吧……”弗尔凡一愣，随即干笑道，“大祭司大人还会有疏忽的时候？”
“我这次来，是想让你见一个人，”斯嘉蒂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立即一饮而尽，“如果你愿意见她的话，她现在就在外边……”
“不行。”弗尔凡还未等斯嘉蒂说完，便摆了摆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又想让我看新人？这几年里你可是推荐了好几个人来我们这里历练了，可除了一个人以勉强及格的成绩离开以外，其他的人都经受不住我们的训练……这里是刺客的沙场，可不是你们祭司那玄妙的冥想堂……”
“你的毛病还真是不少，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斯嘉蒂的双眼突然掠过一丝冰蓝色的光芒，让弗尔凡立即就住了嘴。虽然他知道斯嘉蒂是在开玩笑，但艾鲁达尔圣公会大祭司长的实力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不好惹的，“这次我送来的这个人，并非仅仅在你这里历练。我是想把她交给你，让你好好的锤炼她，把她培养成真正的人才。”
“能让大祭司长这么寄予厚望，我弗尔凡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弗尔凡听到斯嘉蒂这么说，表情也变得精彩起来，“是个女孩？还就在门外？”
几分钟后……
“确实是……比死还要可怕的命运，但也确实被命运所眷顾……”
弗尔凡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奇特的女孩。女孩目测只有八九岁，却有着让他内心感到震惊的面容——惨白色的头发皮肤与血红色的双眼，以及两颗漆黑如墨的獠牙。而在她的脖子上，有着两个鲜红色的齿印。
“怎么样？”斯嘉蒂站在一旁，紧皱眉头地说道。
“从脖颈上的伤口来看确实是血灵狼无疑，按理来说，被血灵狼伤害的人最终都会迷失本性，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然而这个小女娃娃居然没有迷失自己的本性，这确实非常难得。不过……我们不能收留她。”
“为什么不能收留我！”
斯嘉蒂刚想说话，小女孩就突然开口了，一双鲜红色的双眼中开始闪烁着嗜血的冲动，看到小女孩这样，弗尔凡也不恼，淡淡地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我叫科洛丝！”小女孩气鼓鼓地说道，“这是我的名字！”
“好了好了，不用强调，”弗尔凡面对一个小女孩也并没有多余的耐心，不耐烦地说道，“能够这么有活力，看来你确实没有被血灵狼的诅咒所控制，不过……“他站起身来，看向斯嘉蒂，“我还是不能要她。”
“仅仅是因为她现在的血统么？”斯嘉蒂的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刺客部队基本不收女性成员，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弗尔凡回到座位旁坐下，看着斯嘉蒂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便亲自为其倒了一杯酒，说道，“因为刺客部队的训练强度，不适合女性加入。”
“黑剑大人的语气明显有些狂妄了。”斯嘉蒂并没有去碰酒，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女孩怎么就不能有成就呢？在精神冥想方面，女孩可是全面优于所有男孩的。”
“那你完全可以把她收入你们圣公会名下，”弗尔凡摊了摊手。“我们刺客部队自从成立以后，女性刺客可以说几乎等于没有，我这一任也只有一个瑟丽丝可以成为所有人都承认的高阶刺客。”
“黑剑大人，你似乎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斯嘉蒂说道，“这孩子因为受到过血灵狼的伤害，所以体能方面均大大优于同龄女孩，而且因为一切特殊原因……她不适合冥想，而且如果真让我来培养她，我恐怕也不会真正下狠心去管教。”
“所以说你就把这个烫手山芋给我了？”弗尔凡苦笑道，“在我们这里，体能天赋好并不能成为任何依靠，刺客需要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天赋，而是意志力。”
“我有意志力！你别看不起我！”科洛丝怒声说道，甚至露出了口中的獠牙。
看到科洛丝的样子，弗尔凡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但他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孩子发怒。便俯下身子问道：“你的意志力强弱光说可不行，必须要有所表现……才能让我们对你另眼相看。”
“我一定会给表现给你看的，让你看不起我！”科洛丝挥了挥小拳头，说道。
弗尔凡感到自己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咳嗽一声，变回冷冰冰的样子，对斯嘉蒂说道：“看来这个小女娃娃确实有这么个决心，我答应你，暂时收留她。”
“暂时收留？”斯嘉蒂哼了一声，“那你打算怎么试炼她？”
“试炼？不用我试炼，而是她自己要试炼自己。”弗尔凡淡淡地说道，“从我一见到她开始，这个小女娃娃就始终保持着对血液的渴求欲望，大祭司大人在把她送到我这里之前，是不是也曾经让她饱餐过一顿？”
“这一点我承认。”斯嘉蒂并未进行隐瞒，“不过你放心，只不过是一大桶羊血而已。”
“我说的就是这一点。”弗尔凡故作姿态地说道，“只要这个小女娃娃能够戒除对血液的欲望，那我就代表刺客部队接纳她……”
“你这样根本就是在刁难人吧，”斯嘉蒂微怒道，“你明明知道，被血灵狼伤害过的人是永远不可能摆脱这个诅咒的，你如果不想接纳她就直说，何必对一个小女孩做这样的侮辱！”
“刺客可以有弱点，但是不能有明显的弱点。”弗尔凡这次没有选择退缩，而是毫不相让，“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要喝血甚至会伤害无关人员的人，不论男女，放在那里我都不会接受，这……恐怕也是你不想让她进入神圣祭司团的原因之一吧！”
斯嘉蒂默然。几天前，她确实想推荐科洛丝加入自己所领导的圣公会。然而许多守旧的祭司、长老、以及许多年轻学员都非常排斥这个被诅咒的女孩，甚至就连自己都受到了质疑。万般无奈之下，自己也只能将这个女孩送到刺客部队，却没想到，依旧碰了一个钉子。
“我能做到！”
科洛丝稚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弗尔凡一愣，随即有些好笑地看向科洛丝，他刚才之所以这么说，实际上就是一种拒绝。就算是成人，被血灵狼咬后也不会有任何恢复的可能，何况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呢？
“我说过了，我能做到！”看到弗尔凡的表情，科洛丝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为了让自己好好活着，与家人重逢，我一定要做到！”
斯嘉蒂和弗尔凡都呆住了，后者更是张口结舌。虽然脸上依然不动声色，但他双眼中的惊讶却已经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他从这个稚嫩的小女孩的眼中，看到了真正的决心，真正的锐气。
或许……是个好苗子……
“小小年纪，既然能说出这样的大话……那就让我看一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大厅的一角传了出来。紧接着，身着灰色紧身衣的布拉德温便走到了弗尔凡的身后。
“血腥之匕先生，看来您从一开始就在大厅里。“斯嘉蒂恭声说道。
虽然这位刺客首领的职位比自己要低，但在刺客部队中，血腥之匕的名号甚至比弗尔凡还要响，因此面对这位，斯嘉蒂也不敢失了礼数。
“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小女孩，能让圣公会的大祭司长当面推荐，我怎么能不来看一看？”布拉德温淡淡一笑，说道。随即走到科洛丝面前蹲下。
“小家伙，你刚才既然说你能够做到，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只要能证明你有这个意志，神圣刺客联盟的大门自然会为你敞开。”
“我说过了，我能！”科洛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