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寿辰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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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百岁寿辰的正日子,交朔头戴翟璜夫妇献上的珠玉发簪,身着国安缝制的彩色华衣,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率长亲临,送来肉汤及酒礼必备之物,乡里们纷纷到场。交渺负责在坐席和礼位处铺席,尤其在长者和贵宾位铺了两重。此举,引得率长频频点头。
经过一番礼让,众人以长幼尊卑次序入座。大阳家准备了丰盛佳肴,羊羔、卤鸡、肥鹅、野鸭一应俱全,蜜米糕、麦芽糖和蜂蜜惹人垂涎。
仪式正式开始,率长首先向交朔敬上第一杯酒。只见他从篚中取酒爵,下堂洗爵,交清扶朔亦下堂。率长在阶前坐下,将酒爵置于地上,辞谢交朔下堂。接着拿起酒爵,面南而坐,将酒爵置于篚下,盥手洗爵。交朔向东前行,面朝东北辞谢率长为己洗爵。率长答礼、坐下,将爵置于篚中。交朔复归原位,面东而立。率长洗爵完毕,与交朔相对一揖,谦让一番,而后上堂。交朔拜谢。接着,率长坐下,将爵置于地上,对朔一拜,下堂洗手。交朔下堂,率长辞谢。率长洗毕,与朔相互作揖、谦让然后上堂。之后,率长坐下取爵,斟满酒,到交朔的席前,面朝西北献酒。交朔拜谢。最后,摆上菜肴、肉汤,饮酒食肉,欢歌笑语。
席间,众人纷纷敬酒,交朔皆以礼回敬。交清担心她的身体,朔却毫不在意。交朔滔滔不绝地讲着旧事,大抵是年轻时在静泊坡的趣事,或是当年初到安陵的种种艰难,外加两句耀儿可怜而又幸福的矛盾话。引得众人点头称是。
礼毕,交辰敲起鼓,田豹吹起埙。交渺拉着翟璜,交朔牵着耀儿,跳跃、旋转、拍手、呐喊,好不热闹。乡里看了,心里直痒痒。国安赶忙拉来几位,为每人斟满酒,尽情感受这份欢乐。加入的乡里越来越多,人们之间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真诚的笑脸消解了尴尬与隔阂,化解着各种矛盾与猜疑。夜幕降临,迷醉之人互诉衷肠,沉浸于难得的恣意。
趁着朔母心情大好,交渺提议全家迁居魏地。那里,繁华堪比临淄,景色胜于安陵;那里,无需辛勤劳作,更有深宅安身。交朔明白渺儿的心意,抚摸着她的脸蛋,答:“只怕辉和朝儿找不到家啊。”
翟璜和交朔很谈得来,她的话语,她的仪态,在翟璜眼中,都那么文雅,那么贵气。交朔必定请客居上位,必会使用雅致的词句,让人打心眼里舒服。交辰父子也让翟璜那么踏实,言谈之中总是顺着客的意。热情却不过分,也绝不叫人为难。国安借此良机,和颜悦色地教导耀儿如何行礼,如何搭话,如何致谢。耀儿听话,很认真地模仿,惹得众人连连称赞。翟璜打心底喜欢他,此行专门带来了一对幼犬。刚从马上卸下时,由于憋的太久,两个小肉球直接蹿了出去,绕着院子疯了似地边跑边叫。可没两圈就撞到了一起,蜷着身儿,蹬着腿儿,发出惹人怜的嘤嘤声。就算这样,还是把耀儿吓得满处躲,带着哭腔藏进了交朔的怀里。
这是多么可爱的三代人,但论表面上的言语和举止,却并非完全依循辈分。交朔最为得体,一切都是那么规规矩矩。交渺父母,辰还有安,在长辈的影响下,还遵循着一些规矩,可也拦不住对新事物的兴起。渺和晚一辈的期,则完全是新一代人,向往着摆脱束缚,坚信只要改变就是好的。耀儿还有涌儿是将来的人。将来是什么样子,翟璜目前还想不出,可他相信这两个孩子终究会走出自己的路。
宴会结束,夕阳西下。看到交朔安稳躺下,交清这才拉着女儿回屋。
“涌儿如何呀?”
“很好。下次带来,让您见见。”
“好啊,好啊。”
“把蜜米糕和麦芽糖带回去些,让涌儿尝尝。”
“好。我们那里啊,这些倒是少见,羊肉却是不少。”
“那就好。羊肉啊,我现在还能忆起六岁那年第一次吃羊肉的味道,那是真的香呀,后来呀也吃过几次,都差得远呢。”
“下次,我拉来两只,也给朔母尝尝。”
“朔呀,牙不行喽。”
“哦,您看还需要什么,我一定带来。”
“不需要,不需要,我呀还想去西边转转哪。否则,闭不上眼呀。”
“那太好了,我和璜早就希望你们过去呢。”
“不是魏国,是去秦国。”
“秦国?”
“如今呐,没别的念想,只剩下谶璞喽。”
“为何是秦国?是鲁国国君猎获麒麟呀!”交渺大惑不解。田豹听罢,也表达了异议。
交清信誓旦旦地讲:“赤尾羽居南,属火;赭龙石居中,属土;墨龟甲居北,属水;而未现世的麒麟谶璞必定居西。秦乃天下至西,虽蛮荒之地,却也神秘莫测。传说王室先祖就崇拜麒麟呀。”交清说罢,眼睛都在发光。
交渺疑惑地问:“不是说,赭石属金,与五行方位不符吗?”
“我想了很久,赭石不就是一种赤色的土嘛。”交清双眉上扬,脸颊泛红,双拳紧握。
田豹在一旁摇着头,不以为然地插话道:“之前还说飞鸟谶璞在东,如今连块石头也成了宝物?”此话一出,交清立刻梗起脖子,叉着腰,怒目而视。田豹见状,只得附和道:“若执意赴秦,我必定同往。”
交清一听此话,更是急眼:“就你这三好两歹的,恐怕到了秦国,也就埋在那里了。”
田豹丝毫不让:“一起去,一起埋!”
双方你一句我一嘴,互不想让。交渺无奈地摇着头,只待父母进入休整时间。果然没多久,双方的声调和语速都有了明显变化。交渺趁机插话道:“安邑距秦更近,还是由我先去,若有消息,我再告知你们不迟。”说罢,不等父母回应,便匆匆离去。
时间过的很快,到了返程的日子。就在前一日,田豹故意支开翟璜,带着女儿来到苍山上的一片荒原。因为偶有豺狼出没,所以通常禁止孩童前往。父女俩走了许久,最终停在了一处斜坡。从这里,远远可以望见鸣鹿耜的一角。交渺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异样,于是转头看向父亲。只见田豹俯下身,推开浮土,一块木牌赫然在目,上写“罪人志叔高季肖”。
“这是——”
“这是三个月前,期儿采药时发现的。当时,在牌子的旁边,有三颗人头。志,你是知道的。叔高、季肖,就是杀害以拉的凶手。”
“是谁报的仇?”交渺睁大了眼睛。
“我们猜测是辉。就在附近,期儿还发现了一枚铁环。这是来到安陵后,以拉炼制的首个物件,辉一直珍藏。”
“辉父为何不归?”
“还有未了的事吧。”
“究竟事,不能与我们一同商议?”
“也许仍是复仇。”
“我不希望辉父成为这个样子。”
“父辈被杀,身为人子必须复仇。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
“可是,这与我儿时从辉父那里学到的不符啊。假如人子都要去报杀父之仇,那么何时能够真正了结呢?”
田豹思索了一阵,“那就只能区分善恶了。”
“谁来决定呢?君上吗?”
“不然呢?”
次日,吃罢了椿芽,交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鸣鹿耜。农人们陆续开始播种,远方传来了渔户祭海的喧哗。交清带着家人足足送到了三里外,这才止了步。天空仿佛通了人性,送来片片乌云,又抛下几道闪电,接着便动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