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穿云之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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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州,中原之大,四州并立。
四州之分界,早已无史可查。
但是,以四州之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得天独厚,孕育出了一个超脱的势力,并不困难。
于是乎,长剑起,剑道圣地起于幽州;寒光闪,神兵殿雄踞于繁华的扬州;高楼筑,天上白玉京落陵州。
独独雍州是一个例外。
按理来说,雍州居中原之正中,物产之丰,比之其他三州,丝毫不落下风。若以天下而言之战事,它也是兵家必争之处。天下关口险隘处当在雍州,此地可南下,直冲无险可守的陵州,北上可取冀州,东邻青州,其后背靠千里大山,资源颇丰。而雍州境内,洛阳居于洛水之阳,水陆交通便捷,更是可据河而守,易守难攻。当中之繁华,便是与天上白玉京也可一争高下。
洛阳城内势力盘根交错,错综复杂,之前算上大大小小的帮派,怕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们以自己的规矩管理着这城中的谷、帛、金银铁、物产还有盐、茶、酒、矿等税收,守护着这城中的秩序。
庞大的人口基数带来无比庞大的需求,巨大的利益自然紧随其后,这使得这些个帮派紧紧结合在一起,也使得他们变得极为排外。若是今日,还有些不长眼的外乡人想要来争码头立旗的想法,恐怕不需半日时间,他们便会被人发现横尸街头,落得个溺尸洛水,喂身鱼嘴的下场。
将外乡人挤下桌后,一向好斗的洛阳人不可避免的将目光投向了桌上其他的人。
多年来的经营,兼并与火并,使得一些帮派开始脱颖而出。
当中最为出名的便是由一代雄主关季山所统领的天涯帮,他们当年以一帮之力,横扫其他大小帮派六十有三,风头一时无两,隐隐有一统洛阳的姿态。
可就在洛阳人心之所向,低下头颅准备迎接他们的新王之时,关季山竟然一改之前霸道扩张姿态,不仅将天涯帮改为不二帮,更是将帮主之位让给自己的大儿子关重衣,从此消失在众人眼前。
事实上,那些年里,不二帮不仅掌管着整个洛阳的全部赌场青楼,更是经营着洛阳经济命脉的不二钱庄,他们帮内不仅是实力雄厚,金银无数,帮内更是人才济济,这样的帮派,已经是洛阳第一大帮派无疑。就在洛阳人以为不二帮要再露獠牙之时,老帮主关季山出关,大宴洛阳江湖人士,只为说一句话:“不二帮无意洛阳独尊。”
起初,人们只是以为不二帮为了麻痹众人疑惑是谦虚之举,没曾想,关季山一方面开始约束手下,另一方面更是收拢拳脚,将手中一半的青楼与赌场让了出去。如此一来众人才不得不信服。
而之后不二帮不仅仗势欺人,多行仁义之事,更是赢得了大片赞赏。
只是,那让出的青楼与赌场在洛阳又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使得洛阳再起腥风血雨。
经过一番血腥杀戮与阴谋阳谋算计,有三大帮派凭借自己的独特之处,杀出重围,站稳了脚跟。
最后,为了避免洛阳陷入刀兵之乱,不二帮下场之后,与三大帮派共同制定了洛阳新的秩序。
在不二帮的调解下,泰和帮,星罗帮,枪骑盟等三大帮派也是将利益瓜分,然后迅速稳定了下来。他们实力在伯仲之间,也没有去争那个不甚好听的三四五名的虚名,这些年也是乐得井水不犯河水。
曾有好事之人说过,若是鼎盛时期的天涯帮,以一己之力敌三大帮派,不在话下。
只是,那也是惨胜。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在普通人眼里看来,那还赚了两百。但是,这对于几大帮派的帮主来说,纯粹是无稽之谈。不为其他,洛阳这汪水太混,只有他们四个庞然大物实力尚在,才能保证那些个小鱼不起犯上之心。
若是他们受伤,抑或是实力稍有不济,恐怕立马会被那些个小鱼给蚕食个干净,再无翻身的机会。
原因也很简单,当年那场腥风血雨当中,三大帮派脱颖而出的同时,身上也是背负着无数的仇怨,不得安宁。
这些年来,洛阳城里表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偶有一些小帮派厮杀火并,也没有掀起太多波澜,这得多亏了四大帮派的定海之效。
翌日一大早,一架四匹骏马拖拉的马车停在大院门口。
不一会的功夫,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两人。
一男一女拾级而上,其后还有十数仆从紧随。
只见那男子面色发白,脸颊当中带着一抹红晕,他衣裳半敞,羽冠半斜,一手揽着身旁女子的纤细腰肢,另一手则是把玩着一对核桃。
他瞥了一眼那大院门口的牌匾,长呼了一口气。牌匾通体呈红色,当中四个金漆大字格外醒目--大方别院。
这处被不二帮苦心维持,空了多年的院子,昨天竟然住进了三个人。
他年少时也曾向那个男人讨要,得到的却是一句冷言冷语的训斥。
自那以后,他就不再去拜见那个男人。
便是过年团聚时节,也没有相见。
凭什么?他身为关家最小的儿子,受万千宠爱,理应得到最好的。就一个小小的院子,没得到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被那人一顿数落。
“给老子去敲门。”那男子咬牙道。
只一声令下,他身后那些面色凶狠的恶仆便齐齐上前,紧接着,大院门口的门环被重重扣响,整个大门之前一顿叫嚣与嘈杂,好不热闹。
突然,吱呀一声,红漆木门被轻轻拉开,露出一丝门缝。
“你们是谁?来此有何贵干?”
“没什么贵干,就是想干你娘。”当中一个仆从叫嚣道。
说完,那个仆从一声冷笑,伸手便是一刀探入门内,刀口向上一撩,浑然不管门内那人的死活。
能够被男子带在身边,当作鹰犬饲养,是不二帮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事实上,他们这些鹰犬的手上功夫不弱,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一流。
这一刀划撩,之后众人便可一拥而入。就在那仆从暗自高兴之时,他脸色微变,赫然发现手中长刀被人制住,下一刻,只见他整个身子被一股力道拉入门内,随后,被重重推开,摔倒在地。
“我们一起上。”有一仆从发出一声号召,他身后其余仆从纷纷亮出兵刃,齐齐冲入门内。
门内的卫正夫一时之间仍是不明白怎么回事,他们昨夜方才进入洛阳城,住进了这大方苑,并未与他人结仇呀。
此时见人提刀砍来,他受无为之托,有看家护院之责,哪里会坐以待毙。
看到来势汹汹的凶狠仆从,想着无为的叮嘱,他的双掌翻飞起来,毫不留情。
也不知是那些仆从实力太过不济,还是卫正夫下手太过心狠手辣,不过数次呼吸之间,那些仆从不仅兵刃脱手,更是身受重伤,倒地不起。
男子脸色阴晴不定,手中的核桃也是停了下来,破口大骂道:“不二帮竟然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不去管在地上哀嚎不已的仆从们,男子仔细端详着卫正夫的模样,数眼过后,心中已经有了判断:门内之人武功虽然不错,一身布衣,定然不是这院子的主人。
男子轻蔑一笑,手中核桃再度旋转,说道:“老子姓关,是不二帮的人,你是哪里来的下贱坯子?”
自提不说姓名,开口便是老子,闭嘴下贱坯子,这便是男子的作风。
洛阳城里,说道谁人最骄横跋扈,非这位男子莫属,可以说,仗着背后有着整个不二帮撑腰,在这洛阳城里,任是谁也不敢招惹。
听着来人摆明身份,一番问候,卫正夫只是沉默待在原地。
一瞬之间,只有两句话涌上卫正夫心头。其一便是人生地不熟,其二便是强龙难压地头蛇。
作为多年未曾迈入过家门的富家子弟,不二帮的传闻,他只是在昨晚从无为的口中听过一些,当中只记得一句话,不要轻易招惹不二帮。
“我家主人不在家。阁下若是有意拜访,请改日再来吧。”良久之后,卫正夫开口道。
看到那人微微低头的姿态,男子越发骄横起来,嘴巴更是不留情:“老子以为多厉害呢,原来只是一条看门狗。”
“不过,瞧你这狗腿子身手不错,老子有些可惜你。”
“要不,你换个主人,来给老子当狗?”
“不必。”没有丝毫迟疑,卫正夫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男子一笑,然后玩味问道:“那就是给脸不要脸。待会,你可别后悔。”
说完,男子便从怀中掏出一个淡红色圆筒状的铁质物件,随意扔给了身旁的女子:“给老子把人都叫到这里来。”
啾的一声长啸,似鸾凤出鸣,空谷传音,一支令箭直上云天,然后在空中炸开,变成一柄红色大刀模样,闪闪发光,分外刺眼。
晓日初升,洛阳的清晨迎来久违的热闹,就在此时,不二帮上下也迎来了熟悉的躁动。
千军万马,一支穿云箭,不二共相见。
洛阳上空,一柄红色大刀聚而不散,凝而不落,一时之间,慰为壮观。
幼稚孩童不谙世事,手里把玩着木制刀剑,骑着一条黄色大狗,嘴里念念有词,做着策马奔腾行走江湖的美梦:“给我杀呀。杀得他们落花流水。”
突然他看到天上的景色,好似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稀奇事,立马从大狗身上爬下,走到老人身边,摇着老人的臂膀,大声叫喊道:“爷爷,你看,我们头顶上有一柄大刀,好漂亮。”
那老人身前的菜篮装满了瓜果蔬菜,他用蘸水的粗布小心擦拭,只求卖一个好价钱。对于身旁孩童的叫喊,他不以为意,毕竟,在这风云汇聚的洛阳城中几十年,他老人家什么样的风景没有见过呀。
架不住孩童一个劲呼喊,他随意一抬头,之后脸色猛然一变,迅速扔下手中的零碎,一手抱起孩童,另一手捂住孩童的嘴巴,赶忙就往家门跑去,浑然不顾之前那些视若宝贝的菜篮子。
孩童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里满是好奇:爷爷不是腿脚不利索吗?怎么连自家的小狗都追不上他呢?
“穿云箭来啦,穿云箭来啦。”
集市之中不知谁人一阵呼喊,将本来忙碌的人们惊醒。
霎时间,集市上下鸡飞狗跳,人群慌忙逃窜,四处奔走,只留下一片狼藉。
于此同时,洛阳城中上下帮派无不惊动。
“谁人在放穿云箭?来人,快给老夫去探清楚。”
“穿云箭重现洛阳,必有一番大事发生,给我去查清楚。”
“穿云箭出,必有仇人血。这洛阳又要动荡了。”
城西一处安静别致的小院内。
一人赤裸着胳膊,挥舞着斧头,一番操练下来,将浑身筋骨活络开,他也是满头大汗。
而看着天边的大刀图案,他神情异常兴奋,将手中斧头往地上一杵,大声叫喊道:“来人,来人,快给俺传下令去,俺老牛等了十多年的穿云箭,终于来啦。来人,快给俺去召集人马,随俺灭了铁沙帮,共立不世功勋。”
闻言,一众仆人都是打紧了精神,一个个都忙碌了起来。
“夫人,夫人,去把我的战袍取来,俺老牛又要去厮杀了。”
此时,从门内走出一位妇人,一脸惺忪的睡意,瞧着满头大汗,赤裸着胳膊的丈夫,她笑着问道:“哪里来的穿云箭?”
那大汉抬手一指,“看,就在那里,城西呢。”
妇人看了一眼那柄大刀,打了个呵欠,慢步走下台阶:“这铁沙帮可不在城西,也就是你手底下的人都知晓你老牛的性子。不然,就你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已然是惹了祸。”
“我不管,只要这一次我能统帅人马,洛阳都要被我弄个底朝天。就俺老牛这一斧头,近三十年的功力,如今,这洛阳城里怕是没有人可以接我一招。”
“是吗?牛大哥,我可不信……”
“你他娘的是哪根葱,轮得到你信吗?”牛四海哪里受到过这等质疑,头也不回地骂道。
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这别院守卫不算森严,可也不是任人悄无声息入院来的。
来人非同寻常。
他倏然转过身来,发现庭院之内站着两个身影。
在前的是一位少年,那少年堪称是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身材高挑,一身蓝衣,手执玉扇,卓尔不群。
手中的斧头落地,牛四海一把飞奔上前,双手似铁钳,箍住了这个少年的肩膀,热情喊道:“兄弟,俺的好兄弟,你可想死俺老牛了。”
少年正是无为,他被牛四海这么一抱,有些透不过气,艰难说道:“牛大哥……”
那牛四海喜出望外,眼中隐隐泛着泪花:“兄弟,这次见到你,你可再也逃不出俺老牛的手掌心了。”
无为何其无奈,他本就身子孱弱,哪里经得起牛四海的力道,只绝呼吸有些困难。
也亏得那妇人提醒道:“老牛,你兄弟快透不过气来了,都开始翻白眼了。你再不松手,他可要没命啦……”
“啊,兄弟,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这牛四海何等身份,院内护卫可是清楚得很。
那些护卫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何这般失态,也不明白那少年何等身份。
偏偏这时,无为可不惯着这壮汉,笑着打趣道:“你说呢?这次没有个百千金的压惊费,我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咯。”
牛四海一拍胸膛,说道:“没问题。那不都是小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