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厉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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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城,围绕神农氏庭园,木屋土殿星罗棋布,又有道路曲折联通,繁复而繁荣。
神农氏庭园坐北朝南,背后是广袤的陵园与宗庙,历代神农氏皆葬在此处。
陵园核心则是一座白玉堆砌的祭坛,高耸如塔,正是神农氏祭天之所在。
神农氏的三个女儿,与他的夫人们生活在庭园里,庭园西侧是储君之府,西侧则是公子之阁。分别居住这储君榆棢与公子厉。
这一夜,公子之阁的一间木屋里,有灯火微微晃动,映照出榻上一个正襟危坐的年轻身影,他的脸庞镌秀、精致而阴鸷,在晦明不定的灯光里,显得格外阴森。
“少典部越来越强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眉头紧蹙,十分不快。
对面,目光如鹰、须发花白的合慈氏穷相凝重地点头,“公子,少典部确实是我近年来遇到的最强之敌,这几日来陈城,却从坊间听说了他们那世子囿于此间,能否有点手段?”
“难。”公子厉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难不成你还叫我找人杀了他?”
“不敢!”合慈氏穷相连忙垂首致礼,“属下只是以为,他若在合慈部,亦可保陈城无忧。”
“哈!穷相啊……”公子厉笑叹着睁开眼睛,拾起案上的茶碗,细细品饮。
合慈氏穷相倾身危坐,支棱着耳朵,面色阴晴交频,惶恐不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末了,公子厉放下茶碗,“穷相呐……”
“诶,臣在!”
“关于这事,你有什么好点子?”
合慈氏穷相心中一松。
这说明公子厉首肯了他的策略,那么关键就看他的计划是否行得通了。
穷相眼珠一阵乱转,计上心来,俯首说道:“公子,属下以为,封豨氏乃是个中关键。”
“哦?”公子厉眼睛一亮,笑容不置可否。
穷相心颤,俯首再拜,忍着冷汗欲流的冲动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封豨氏少康,原本是南斗少司命太康之子,然少司命娶凡人有任氏之女缗为妻,诞下太康,引来南斗部诸神非议,最终寒浞神借机杀少司命取而代之,缗携少康逃回有任氏。然有任氏乃母氏之族,不容儿郎,他这才在郑之原立封豨部,与我争斗。”
“嗯,有点意思,他竟然是个半神,地位颇高!”公子厉已经半卧在榻上闭目凝神,唇角洋溢着嘲讽的笑容,“不过我神农亦是半神,且血脉之尊贵,不是少司命可比的。”
顿了顿,他又说:“少典倒是可比,厌恶得很!”
这回轮到合慈氏穷相内心震惊了。
——少典氏竟也是半神?且血脉堪比神农氏?
相传神农氏是北极大帝的血裔,地位尊崇,因而成为海内共主。这少典氏在传闻中不是白熊王的族裔么?何能与神农氏媲美?
但既然这话是从公子厉口中说出来的,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这让合慈氏穷相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这荧惑神的血裔半神,能否与少典氏相提并论。
“你知道熊之力所代表的是什么吗?是死亡!”公子厉的话语有传来了,轻飘飘的,讳莫如深。
合慈氏穷相心头震撼,他已经隐约有些猜测。
但公子厉随后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过他们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尚且没有其庶族白熊王的一成,不足为患。”
这句话的信息含量太大了。
白熊王那等世间至尊强者,竟然是出于庶族,而少典部才是本家?
但他们的力量衰退得太过严重,以至于泯然于众人了。
合慈氏穷相放下心来,俯首言道:“属下以为,可诏令少典与封豨合归一部,孰主孰从必然掀起轩然大波,又可诏令少典世子归乡,我部从半路劫持……”
“端的是好算计!”公子厉抚掌,“你便知封豨氏会祈求君父让少典世子返乡?”
“那人有共主之相。”合慈氏穷相说到这里,内心惶恐,连忙顿首,待公子厉说了一句“无妨”后,才继续说道,“他必视少典世子为辅佐之才,因而为他祈求,施恩与他……”
“哈哈,合慈氏,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公子厉猛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我这便去见见二姐!”
公子厉的二姐,神农氏的次女,并不住在中城。
是以,午夜时分,中城的大门打开,一个身披黑色麻布斗篷、头戴兜帽的人,骑着一头黑牛,缓缓走出。
大门在他背后吱嘎关闭,他微微抬起头,露出明亮的眼睛,嘱咐牵牛的男子:“过门时不要声张。”
牵牛的男子也是一身麻布黑衣,带着黑色斗笠,在晦暗的月光下,隐约可见是个沧桑的中年,他的声音也极为低沉:“是。”
不过他魁梧的身材显示出,应该是个强健有力之人,或许便是骑牛男子的保卫吧。
他牵着牛,一路谨慎行走,过上城门时,只对守卫亮了亮腰间的令牌,没有惊扰已经安睡的诸侯使者和达官贵人。
在下城逼仄的街道行走时,空气中的味道便有些腌臜,因为处于瓮城最下方,上城和中城高耸的建筑遮挡了月光,这里也极为黑暗,时不时可以看到又瑟缩的身影闪过,可能是露宿街头之人,街巷的角落里偶尔亮起明亮的眼睛,应当是野猫、貉或者黄鼬吧。
骑牛的男子用麻布斗篷掩住鼻子,严厉地低声催促:“快些行!”
牵牛的中年男子依旧肃穆,声音低沉,微微侧首欠身,“是。”
他加快了脚步,即便身处如此黑暗的环境下,他依然能够避开坎坷和污秽,牵着那头黑牛,迅速前行。
一直到了陈城西城门,守卫见到他亮出的腰牌,顿时瞪大眼睛。
陈城的大门高大而厚重,用以防范野兽的攻击,因此要打开两扇大门,需要四个守卫方才可行。
不过因为陈城夜间不开城门,因此守卫门户的也只有一个守卫,他无法独立打开一扇大门,因而干瞪着眼睛,不住地冒冷汗。
“老爷,我去喊人……”
“不用!”牵牛的中年男子把缰绳挂在牛角上,一把将守卫推开,大步流星走到门口,双手抬住门栓,双臂肌肉猛然膨胀,一用力便将重达两百斤的门栓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又双手按在门板上,绷直脊背,弓步前行,将重达千钧的大门缓缓推开。
这力量之强,看得守卫瞠目结舌,浑身颤抖如筛糠。
“不要锁门!等我们回来!”他走回来,拾起缰绳,牵着牛从守卫身边走过时,低声丢下一句。
那守卫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龇牙咧嘴,不住地点头好似鸡啄米,但不论是牵牛人还是骑牛人,都懒得看他一眼,倏然已经掠过他,走出了洞开的门户。
这时,守卫方才想起来,此时门户洞开,他一个人合不上,万一有野兽袭击……
就在这时,他看到那个黑衣中年男子有走回来,将门推回原位。
高大的门户,隔绝了外面被月亮映照得白亮亮的旷野,而身处在这黑暗之中,守卫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安心下来。
离开陈城,没有了建筑,也没有了目光,旷野披着银毫般的月光,粗陋的官道两侧杂草丛生,牵牛的男子索性拉着牛飞奔起来。
跑着跑着,他的身子便倾倒下去,化作一头黑色的猛兽,如豹如虎,口中衔着缰绳,四足并用地奔跑。
“做得不错,孟极。”
骑在牛背上的男子摘下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张英俊而阴鸷的脸,赫然正是公子厉。
“是我该做的。”孟极的喉咙里发出人声,依旧低沉而肃穆。
他好像没有感情似的。
但公子厉却深谙他内心的仇恨,侧目瞥他一眼,唇角泛起讥讽的笑容,“颇合我心。事成后,我会帮你除掉方相氏。”
“多谢主公。”黑色野兽的身上竟奇异地泛起蓝紫色、荧光般的斑纹,宛若流波从它的头顶次第流到尾尖,它的双眼也释放出憧憬的光芒,“还有那个小杂种……”
“那是自然,你不说,我也要除掉她。”公子厉意气风发,不断催促黑牛赶路。
然而黑牛并不是善于狂奔的野兽,速度依然有限,“换你吧。”公子厉等不及,催促道。
黑色野兽孟极立即侧身挨近黑牛,公子厉腰身一挺,纵跃下来,落在孟极的背上,双腿夹紧,却见孟极陡然转身,一口咬死了那头黑牛,三下五除二便将它吞入腹中,便又继续狂奔。
它的速度极快,尤其是奔上陈城西郊的牛首山中后,翻山越岭,穿梭于密林之中,不费吹灰之力,黎明尚未来临,他便已经来到了山巅上,眼见那里矗立着一株古老的樟树,百人合抱粗细,树干笔直,参天数百丈,一个个树枝斜向上伸展了,宛若一柄大剑屹立于天地之间。
“到了。”公子厉吁声,巨兽孟极立即止步,公子厉翻身跃下,它便化作黑衣的中年男子,恭谨地站在公子厉的身后。
公子厉举头仰望这株参天樟树一番,眉头微蹙,唇角上扬,似笑非笑,片刻从腰间的兽皮袋中摸出一根树枝,插进樟树前的泥土里,打了个响指射出一团火苗,将树枝点燃。
这树枝就宛若檀香一般,飘起袅袅香烟,如云似雾,围绕着樟树树干盘旋而上。
不多时,云天上传来一声娇笑:“好弟弟,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