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辩才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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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禹的脸皮一向深厚,倒还好说。
莉娜骤感几十道异样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好像犯错的小孩似的,赶忙低下了头。
主桌那边的方一鸣不禁细眯起眼睛打量着两人,半晌后方笑道:“似乎还未听到莉娜姑娘说话,不知道香味来对此次的善举打算捐款多少?”
莉娜听到对方点名,知道再没有办法躲避,便犹豫着道:“这个嘛……”
同时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殷禹。
没想到殷禹忽然伸出大手,搂过她的香肩轻轻拍了拍,以示镇定。
然而这一举动在外人看来,显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是那么地暧昧。
连当事人莉娜都大感意外,一双秋波美目怔怔地望向殷禹,不禁芳心乱颤,脸颊登时红透,垂下了眼帘。
心道这个无赖肯定是想故意当众戏弄自己,难不成还有别的可能吗?
一时间想入非非,竟忘了挣脱殷禹的“魔掌”。
天可怜见,殷禹如果知道她内心有如此多的活动的话,恐怕要后悔死了。
他的本意不过是为了报刚才的那一掐之仇罢了,毕竟自己可是受了皮肉之苦,占点便宜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方一鸣看着殷禹两人的暧昧举止,眼中寒芒闪闪,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妒火,好在他还记得今天的头等大事。
因此将那股妒火强行压制住后,冷笑一声道:“莉娜姑娘还未回答一鸣的问题呢。”
语气再没有了刚才的谦逊。
谁知话音刚落,殷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站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哈!请各位见谅,我们香味来店小利薄,此次募捐就不参加了。改日若是需要赈济救灾的话,小店必定义不容辞。”
众人听了一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起来。
虽然在座的商家不乏也有同样想法的,但碍于方家和傅正宇在这西半城的威势,也只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不得不捐罢了。
如今这个小小的香味来酒铺竟敢带头反对,自然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
尤其是当他们发现这个大胆直言的年轻人自己竟然从未见过时,就更加好奇和惊讶了。
于是在底下喁喁私语地讨论起他来。
另一边,方一鸣看清发言人乃是殷禹后,旋即噗呲一笑,道:“要是一鸣没记错的话,这位兄弟似乎只是香味来的小伙计,他的话是否够资格代表香味来呢?”
语气中明显带着讥讽之意。
又把目光转向莉娜,意思是要她做出正面回应,同时也是在给她施压。
谁想莉娜长身而起,美目坚定地望向方一鸣,不失礼节地微笑道:“他的话即代表莉娜的心意。”
此言一出,立时又惹得众人惊诧连连。
因为这句话显得是那么地针锋相对,一点不留余地。是任何一个在生意场上混的商人都不该,也不会说的话。
然而却在莉娜口中说出了,因此众人不禁对她和殷禹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好奇了。
一些心思下流者已经大胆做出了猜测,向着同桌打了个心照不宣的猥琐眼色。
方一鸣心中更是妒火大涨,只能拼命克制着才保持住了表面的风度,勉强一笑道:“有莉娜姑娘这句话就够了。刚才一鸣已经说了,捐不捐款完全出于自愿,只是……”
忽然冷笑一声,话锋一转道:“只是大家都捐,唯独你香味来不捐,到时傅县令问起来的话,恐怕一鸣也不好替莉娜姑娘说话了。”
叹了口气,一副惋惜不已的神情,仿佛是真心诚意地为香味来在打算。
然而明眼人一听,便知道他话里话外皆是在威胁恫吓的意思,目的就是要逼迫莉娜就范。
身为当事人的莉娜自然感受更加清晰,对这貌似温良的大少一时恶感大增。
而方一鸣之所以会一改刚才的谦良恭让的良好风度,而不惜在佳人面前暴露出自己本性。
皆是因为他深知此类募捐但凡有一个人带头拒捐,那么后面就极有可能出现大批的跟随者,而之前已承诺捐款的商家亦会开始动摇起来。
届时好好一场募捐便会阵脚大乱,最终以失败收场,这是他决不允许发生的。
因此,也就顾不得在美人面前保持什么风度了,干脆将话挑明,无论硬的软的,一定要她乖乖就范就是了。
岂料莉娜还未作答,殷禹已朗声笑道:“我想方少才是误会傅县令的心意了。”
方一鸣闻言不禁大皱眉头,眼中闪过森然杀机,语气不善道:“什么意思?”
殷禹道:“方少刚才说因为傅县令诚心向佛,才想出这个修葺佛寺的主意作为寿礼是吗?”
方一鸣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冷哼一声道:“不错,有何问题吗?”
殷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在回答方少这一问题前,可否容在下先讲一个故事。”
在场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均露出一股匪夷所思之色,心道这人怎么如此大胆,完全不像一个店铺伙计的样子。
同时他们又不免好奇起来,想听听看殷禹到底有何妙语,其中自然也是想趁机见风使舵。
万一真让这愣小子说出点好歹来,令募捐一事起了变化,他们便可以从容跟进,而不虞被方家及县令记恨。
因此,自然无人出声反对。
而方一鸣作为本次酒业聚会的东道主,虽然此刻在心里早恨不得将殷禹这臭小子千刀万剐,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堂堂的方家大少这点度量怎么也要予人。
于是沉声道:“好!请说吧。”
殷禹得到首肯后,点了点头,忽然离开座位,向着方一鸣所站的方向迈出两步,然后直身站定,一点不让地凝视着他。
这两步虽然看似简单,然而在众人心中却泛起一股异样感受,好像殷禹才是这场聚会的领头人似的。
尤其是当他那高大笔挺的身材再配合上有些懒散不羁的笑容时,更显得他与众不同,直把那一身华服的方一鸣比了下去。
只听殷禹以不急不缓的语调说道:“昔日佛教的禅宗始祖菩提达摩来到南朝梁国,而梁武帝因崇尚佛教,就想向他夸耀功绩,于是问他‘朕造寺度人,写经铸佛,可有功德?’”
说完顿了顿,扫了众人一眼,问道:“诸位觉得达摩他老人家会如何作答?”
左侧座位中一个中年商贾有些不屑地立时答道:“那肯定是对梁武帝的一番作为大加称颂呗。”
殷禹闻言,嘴角不禁溢出一丝笑意,道:“阁下说的确实是人之常情,可惜达摩当日却是双手合十说了句——”
边说着,他也装模作样地将双手合十,道:“并无功德!”
众人乍听这一出奇答案,双目均露出迷茫之色,完全不解其意。
尤其是刚才那个中年商贾,更是一脸的震惊,随即有些气愤道:“这叫什么话!林某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梁武帝佞佛成痴,光是佛寺就造了五百多所,这还不算功德吗?”
说完,这林姓商贾还狠瞪了殷禹一眼,并拉着同桌的商家开始数落眼前的这小子简直口出狂言。
殷禹听见了,却毫不在意,反倒附和地点了点头道:“当日的梁武帝就如同今天的各位一样,也对达摩他老人家的回答感到困惑不解,就问他原因,达摩才回答说‘此乃有为之善,并非真功德。’”
说着,他又环视众人一眼,将头略略低下,扮出一副菩萨低眉的样儿来。
只是配合他那高大健硕的身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菩萨,反倒像金刚力士多些。
而众人听了殷禹的这一答案,悟性高者已眼中精芒闪闪,陷入沉思之中,显然是明白了达摩的深意。
至于悟性低者则把那句“有为之善,并非真功德”在嘴里默默念了几遍,仿佛也有些开窍的样子。
殷禹见状,眼中忽然绽出一道迫人神采,沉声道:“各位!今日我们募捐修寺不正是有为之善,是假功德吗?又岂会是傅县令的本意呢?”
那些尚未领会故事真义者,乍听他的这句话,终于豁然开朗,情不自禁地惊讶一声。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更是为众人拒绝募捐一下找到了充足的理由和底气。
因此,脸上一时喜形于色。
只是一想到方一鸣还未开口说话,不禁又纷纷地看向了他。
只见主桌边的方一鸣此时早已气得脸色阵青阵白,他望着众人那代表询问的目光,哪还不知道这帮老滑头的心思。
于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冲殷禹说道:“这个故事一鸣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知——”
殷禹两世为人,何等机智。
光看他张嘴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料他要转移话题,于是立马截断道:“故事是否听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菩提达摩他老人家的话,正指出了佛教本旨乃是在心不在形,在行不在念。”
旋又叹口气道:“这一点连在下这个贪财好色的俗人都懂,傅县令既然学佛多年又怎会不明白呢?哈!所以,我才说方少是误会傅县令的心意了。”
在座的这帮大腹便便的商贾们哪个不是贪财如命、好色如命,只是头一回听人这么不客气地介绍自己,一时大感新鲜有趣。
不禁对殷禹这个年轻人一下有了知己之感,无不发出暧昧的笑声附和。
唯有角落那桌的莉娜在这一片欢笑声中,脸颊泛红,冲着殷禹的背影狠狠白了一眼,心里大骂着他下流无耻。
只是再想起他刚才所讲的那一番话和潇洒举止,心中又不禁感到有些小鹿乱撞。
方一鸣听着周遭的愉悦笑声,才真是气得胸膛都快撑爆了,可偏偏又对殷禹的那一番理论反驳不了,因此不禁狠咬牙根,脸皮都紫胀起来。
正当他搜肠刮肚,脑筋飞转地想着应对之策时,楼底下忽然传来一声长笑。
“哈哈哈,小兄弟真是辩才无碍,老夫佩服!”
一名须发皆白,身穿灰布长袍的老者随即走上了二楼,在楼梯口站定。
众人转头一见,吓得立时起身,恭敬施礼道:“见过方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