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佛殿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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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顾客既已开口,她身为侍者又怎好再加刁难呢。于是,手腕一翻将已垂落的长巾收了回来,同时朝殷禹狠狠瞪了一眼。
“咚!咚咚!咚咚咚!咚!”
忽然,鼓声骤起。
殷禹往左右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那个小胡姬正在一旁拍打着羯鼓,显然是给大胡姬伴奏。
大胡姬收回长巾后又将它向半空甩了出去。赤巾飘舞,好像两条游龙围绕在她的身边,不断地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而她本人又同时在圆圈中不住地旋转,配合其素手、赤足或上或下,忽前忽后的曼妙动作,让人一时间竟觉得像是有三四个不同人影在一起舞蹈,神妙非常。
疾速飞舞的身姿和沉闷有力的鼓声相结合在一起,刚柔并济,产生的魔力令所有观众浑然忘了时间的存在。
※※※
太阳西移,殷禹和王倓两人走在返回灵觉寺的路上,手里提着刚从食肆里买来的熟食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头脑中却仍在想念着胡姬那矫健而富有美感的舞姿,直想再多看一次。
王倓露出一个沉醉缅怀的神情,讽诵道:“胡旋舞、胡旋舞,羯鼓声声双臂举,左旋右旋不知疲。今日一见,才是大开眼界。”
殷禹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想到这小子作起诗来还真有模有样的。
顿时联想起以前听过的笑话,说是回到大唐如果你不会吟诗作赋,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
其中虽然言语夸张,但也从侧面表现出了大唐这一时代的诗歌风气是何等的盛行,这在王倓身上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答案。
殷禹揶揄道:“我看你喜欢的不是舞蹈,是跳舞的姑娘吧。”
王倓红了红脸,反击道:“大哥没看出来吗?那个胡女有些看上你哩。”
殷禹当即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苦笑道:“我看那洋妞儿想杀了我还差不多,没看我走的时候她还狠狠瞪我一眼。”
“洋妞儿?这是何意?”
“额,是我的家乡话,就是胡族女子的意思。”
说完,突然转身朝四周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王倓疑惑道:“怎么了?”
殷禹收回目光,略有些迟疑,道:“从我们走出香味来开始我就觉得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这感觉在我们离开光明寺的时候也有过。”
王倓讶道:“不会吧,我们只是两个穷鬼,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身破衣服。哦对了!现在多了一只钱袋。”
他拍了拍胸口,米满仓给到那只钱袋正严严实实地收在他的怀里。除去刚才买东西的钱,还足有一千多文。
可他转头一想,续道:“那也不对,我们离开光明寺的时候还没这笔钱。是否你多心了?”
殷禹又往四周看了看,确实是没有半个人影,只好耸了耸肩道:“或许吧。”
他刚才在米满仓的店里喝了七八壶的酒,虽然这时候的酒水普遍度数不高,可也架不住量大。
因此,他对于自己现在的警觉能力也是有些不确定的。
于是又继续前进,同时笑道:“有了这笔钱,起码往后一段日子我们不用再喝西北风了。至于以后的事情还可以慢慢再打算。”
殷禹掂了掂手中刚买来的熟食。多亏米满仓的这笔钱,否则两人今晚的吃喝都是个问题。
然而一旁的王倓却忽然面露犹豫,似乎有什么心事。
殷禹瞧见了,便直接问道:“小倓你是否有什么问题?”
王倓抬头望了望他,默然半晌后一咬牙才答道:“殷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为了那笔钱吗?”
王倓神情顿时一愕,他没想到殷禹心思如此敏捷,于是点点头从怀里将钱袋拿出,坦然道:“我想买几本书,又担心钱不够,不知道你能否暂时借我一点。”
又急忙补充一句:“我日后一定加倍还你。”
对于这笔酬劳的处置,两人虽然还没商量过,但以公平起见至少也是一人一半。如此一来对于想买书的王倓来说,确实有些不足。
哪知,他话未说完,殷禹大手一推直接把钱袋又塞到了他的怀里。
王倓一脸惊讶地注视着殷禹,道:“这是……”
殷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全部都给你,要是不够的话,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他自身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明白知识改变命运绝不是空话,尤其是在这个年代。既然这笔钱能帮到眼前的这个有志少年,又何必吝啬呢?
王倓整个人彻底呆住了,因为他看得出来殷禹说的话确实发自肺腑,而这样一来更让长久孤苦无依的他难以置信了。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良久才挤出一句,颤音喊道:“大哥!”
这两个字刚出口,王倓便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他今天在光明寺要不是有殷禹挺身相救,说不准已经送进大牢了。如今对方还把原属于自己的那份钱全部给他,这样的仁义恐怕就是亲兄弟也难以办到。
殷禹大力一拍他的肩膀,估计挤眉弄眼,笑道:“男人大丈夫,哭哭啼啼的也太难看了。你要不嫌弃的话,不如我们结拜成兄弟如何,也省的以后殷大哥长,王兄弟短的。”
王倓猛一抬头,眼中含泪,激动道:“小弟求之不得。”
于是,两人也不顾那些繁文缛节了,直接当场跪地,冲着那即将落下的残红斜阳,指天立誓道:“今日殷禹、王倓结为异姓兄弟,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违此誓天地不容。”
说完,两人又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后彼此相视一笑,一股温情顿时充盈心间。
夜深,人静。
王倓吃过晚饭后照旧点起那盏半明不亮的旧油灯在温书,而殷禹则枕着双臂躺在一旁,他还在想着日间和米满仓所结识的经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正如王倓之前所说的,两人全身上下半个子儿都欠奉,人家即便不怀好意,又能图谋自己什么呢?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些不着边际的担心甩出头脑中。正准备入睡,忽然,寺外隐隐传来一阵呼喊声。
殷禹立时弹坐而起。
正在温书的王倓也同时转过身来,面色紧张地说道:“大哥,你听见了吗?”
殷禹点点头,赶紧跑到大殿门口稍微拉开大门往外看了看。
只见北大街方向亮起了一团团火光,紧接着就是人马跑动的声音。
他透过寺庙西北边坍塌的一处墙角,定睛一看,在火光的照耀下,街外正有一队人马跑过。
个个身着甲胄,显然是官兵的样子。接着便听见有人大喊道:“快追,别让他跑了!”
殷禹见状,赶忙转头低呼一声:“快把灯灭了!”
他虽然不知道外面那队官兵在抓拿什么人,但心想还是少惹麻烦为妙。
王倓闻言丝毫不做犹豫,迅速吹灭了油灯。
整个佛殿瞬间进入了黑暗之中,令两人的眼睛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然而就在此时,殷禹心中却忽生警兆,一把冰冷而动听的声音旋即在他的耳边响起:“别动!否则杀了你。”
他借着门外透进来的月光,低眼一看,一把锋利的短剑不知何时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