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相互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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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豪华的四驾马车在大道上纵横飞驰,马车车轮偶然碾压过路面一个散落石块,石块虽不大,但由于马车的速度过快,车厢还是狠狠颠簸了一下。
宽敞的车厢内,华发官人司可冠被猛然颠醒,醒来的一瞬间,出于警觉的他本能的绷紧了心弦,可紧接着脑袋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他不由得紧闭着双眼适应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虽然没能弄清自己置身何处,但却瞅见了身旁依旧酣睡的两道身影,顿时安心了不少。
待得头痛稍缓之后,司可冠伸出手,摇醒了那对沉睡的叔侄,望着眼前不断晃动的一道华丽门帘,他右手食指弯曲,以指节轻敲着太阳穴,迷迷糊糊地问道:“这是何处?”
被强行摇醒的韩弃脸上同样表现出了强烈的不适,他使劲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环视了一圈,不经意地回答道:“好像是在一辆马车里?”
韩不恭倒并不觉得如何头疼,只是觉得有些反胃,随着车厢又一次猛烈颠簸,他面色骤变,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赶忙掀开那道门帘,上半身往外凑去。
“哇……”
吐出腹中秽物之后,外加呼吸到了几口车外的新鲜空气,韩不恭整个人顿觉清醒不少,抬头瞧见一位正在赶车的陌生年轻面孔后,他立刻警觉起来,坐直身子大声喝问道:“你是谁?”
那人干笑一声,递过来一个酒葫芦,说道:“韩兄弟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么快就不记得在下了吗?来,喝口酒,提提神。”
听到韩不恭的喝声,车厢内的韩弃和司可冠也一把掀开门帘探出头来。
“原来是弋兄弟。”
韩不恭总算记起了眼前的这副面孔,他推开弋冬递过来的酒葫芦,笑道:“都说酒乃穿肠毒药,这回,我算是真真正正地领教了。”
弋冬笑了笑,又将酒葫芦递向司可冠和韩弃,但见两人也是一副闻之欲呕的嫌弃表情,也并未坚持,收回葫芦凑到自己嘴边啜了一口,他朗声笑道:“不恭兄弟此言差矣,这酒可消忧,可解愁,你三人扪心自问,这二十多年来,何曾睡过这等舒坦觉。”
“弋兄弟言之有理。”韩不恭话里有话地接过话茬道:“这一觉睡得当真是舒服透顶,就算是有人在这期间取了我等性命,只怕我三人也是浑然不知哪。”
“不恭兄弟言过了。”弋冬回首笑道:“有在下替三位护法,三位只管高枕无忧。”
韩弃没闲心听这两人打哈哈,他望着前方拉着马车驰奔的四匹骏马,心中不无警惕地问道:“不知弋兄弟欲将我等带往何处?”
弋冬回望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三位难道不是要去那昆仑山么?”
司可冠顿时警觉,一只手已在身后悄悄捏好法印,他正色问道:“你怎地知道?”
“这有何难?”弋冬轻笑着道:“太微山那一场月下追凶,令昆仑派颜面扫地,以吞流洞天睚眦必报的行事作风,必不肯轻易息事宁人。而事发不过两月,三位太微山当事人一齐出现在此处,想必定是应约去那昆仑山负荆请罪的吧。”
听闻弋冬所言与事实丝毫不差,韩弃三人不由相视一眼,最后还是由韩弃出声回应道:“弋兄弟所料不差,我三人正是打算前往昆仑山,却不知弋兄弟于昆仑山又有何贵干?”
弋冬举了举手中的酒葫芦,道:“谈不上什么贵干,只是听闻那昆仑山金顶峰有积雪千年不化,想着若是能取回些雪水用以酿酒,必定会别有一番风味。不知三位可愿与在下结伴同行?”
好脾气如韩弃,听了他这话后也不免要在心中暗自腹诽一句道:眼下我们人都被你拐上马车了,现在才问我们愿不愿意,是不是太晚了点?
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而是打趣地回应道:“只要弋兄弟不嫌弃我三人是那酒囊饭袋,我等自然欢迎。对了,不知昨日在那杜氏酒楼,弋兄弟最后可否有幸尝到那传说中君莫愁的滋味?”
只听弋冬洒然一笑道:“唉,说来可惜,看来是在下与那君莫愁无缘,倾尽全力,最终也未能一品其芬芳。不过昨日喝得倒也算是生平最痛快的一次,所以也并无遗憾,哈哈哈哈……”
韩弃听到他这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很清楚,自己昨日在竹楼给出的暗示,弋冬定然已经领悟,那么君莫愁酒也多半难逃其魔爪,更何况以这家伙嗜酒如命的性子,若是没有得到君莫愁,只怕不会轻易离开那座杜氏酒楼,只不过对方既然不愿承认,自己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想到这,韩弃冲弋冬神秘一笑,随后探回身子坐回车厢,打量起自己身处的这辆马车。
车厢内甚是宽敞,即便是韩弃三人一同置身于内也丝毫不觉得拥挤,而且车内壁板全都铺有上好材质的柔软缎被,无论坐卧都极为舒适,若不是从车轮偶尔传来的颠簸惊醒了司可冠,只怕三人还不知会昏睡到何时。
韩弃不禁更加好奇起来,据他估算,无论是这座豪华车厢还是那些质地不俗的缎被,就算是租借,只怕也要一笔不小的花销,甚至足够应付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开支,更何况那拉车的四匹骏马也无一不是上好神骏,从这种种迹象来看,不难看出那位替他们殷勤赶车的醉盗后人,居然还是个腰缠万贯的主,心中不由对此人的来历更为好奇。
四人乘坐马车赶了一天路,总算是赶在日落之前抵达了一座城镇,原本按照韩弃三人的打算,只想找间客栈好生歇息一宿,奈何弋冬却执意要夜宿酒楼,还扯出一大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大道理,韩弃三人实在被他缠得没办法,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但是走下马车的那一刻,三人不禁都有些傻眼,本以为弋冬只是酒瘾发作,所以才坚持要夜宿酒楼,可他居然挑了一座不怎么正经的酒楼。
这小子居然想喝花酒!
只见马车停在了一家叫作“春江楼”的青楼门前,四人才刚跳下车,立即便被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子给围住了,霎时间,胭脂水粉的香味扑面而来,各种温香软润一齐上阵,可着劲地将四人往楼里拽。
如此阵仗,让楼内正在喝花酒的客人们也察觉到了门口这阵异常骚动,就连青楼的老鸨子都能明显感觉到,她手底下的那群姑娘们此次揽客似乎格外卖力。
这也难怪,那四人所乘坐的马车堪称奢华,而且从车上下来的那四个年轻人,模样也一个比一个俊俏,似这般英俊还多金的完美主顾,在这么一座不出彩的小镇上,这些风尘女子一辈子能遇上几回?
而对于这种众星捧月的“艳福”,弋冬和韩不恭二人挺会消受,任由那群女子拉拽着胳膊,大大方方地向楼上走去,韩弃和司可冠则半红着脸连推带拒,那模样,像是生怕会被这群烟花女子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四人被连推带搡地带入二楼一间宽敞雅间,围着一张红木圆桌坐下,每人身旁各有两名女子分侍左右,点心酒水之类更是无需交待,被这青楼管事安排得明明白白,反正这四只肥羊看着就不差钱,所有标准自然都按最贵最好的来。
韩弃三人在经过和弋冬这一整天的相处后,虽然依旧没有打探出有关后者的身份来历,但是对此人的性子却是摸了个差不离。
弋冬此人,第一爱喝酒,第二好交友,单凭这两点,三人便已不再对他心存戒意。
因为韩弃说,为交朋友而喝酒的未必会是好人,但是为喝酒而交朋友的多半不是坏人。
家教素来严苛的韩不恭其实也是头回踏入这等烟花之地,可人如其名的他生性便玩世不恭,此刻竟是左拥右抱一副如鱼得水的模样,丝毫没有半点拘束之感,只是在嗅到桌上那壶名贵的“英雄冢”所散发出的浓郁酒香之后,不禁还是觉得有些反胃。
于是他轻轻推开身旁女子递到他嘴边的一杯酒后,率先打开话题道:“我说弋兄弟,算起来,这已经是我们第二回在一张桌上喝酒了,至于我三人的身份,你也早就一清二楚,可关于你自己的事情却始终未能以诚相待,如此,莫不是瞧不起我等,不愿与我等深交?”
韩不恭是个直爽性子,这些话他早就想要一吐为快。
弋冬冲他歉意地拱手一笑道:“抱歉了,不恭兄弟,是在下疏忽了。不过,其实并非是在下有意要隐瞒身份,只是弋某区区江湖一介浪子,并没有如三位仁兄那般的赫赫威名,因此也羞于提起。但既然不恭兄弟想知道,那在下也必定坦诚以告,而至于我的身世,三位仁兄已经知晓,逍遥醉盗弋畅空是我祖父,敢问三位可还有什么其他要问的么?”
“你的身世我并不感兴趣,”韩不恭眯起眼睛道:“我只想知道,你身上究竟欠缺了何物。”
弋冬闻言不禁有些哑然,随即他目光流转,发现韩弃和司可冠两人也正用同样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表情更是哭笑不得,无奈的他最后只得一声长叹,然后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又掏出袖中的那只青竹棍,将两样东西全部置于桌面道:“在下这全身上下,除此二物之外,再无他物,三位硬说我身上欠缺了某物,倒是我该向三位请教才是。”
韩不恭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伸手接过身旁女子不厌其烦频频劝酒的一只酒杯,他端着酒杯冲弋冬道:“既然弋兄弟执意讳言,那好,我等也不再强人所难,只不过这杯罚酒,还请弋兄弟务必笑纳!”语毕,他陡然将手中酒杯掷出,直奔着弋冬的面门而去。
弋冬与韩不恭乃是对面而坐,见他出手试探,眼眸中也不由燃起一丝火热,不慌不忙地单手一拍桌面,静置在桌上的那支青竹棍便飞掠着弹起,竹棍的前端恰好与那飞来的酒杯撞在了一起。
只闻得“叮”一声清脆声响,酒杯和青竹棍全都倒飞而回,但是杯中酒水则化作一道水箭,精准地射入了弋冬的口中。
弋冬伸手接住青竹棍,冲着韩不恭再次抱拳道:“多谢不恭兄弟赐酒,敬酒也好,罚酒也罢,只要是酒水,我弋冬向来是来者不拒。”
韩不恭也一把握住了飞掠而回的酒杯,罚酒虽未能奏效,可他脸上却笑意不减,只见他缓缓摊开手掌,重重地将酒杯搁置回桌面之上,霎时,颇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只并非透明的瓷酒杯,在屋内灯火映照之下居然不见了影子!
而此时的弋冬正欲将那支青竹棍重新囊入袖中,眼尖的他立刻发现了这不合常理的一幕,心中顿时一惊,与此同时将手中青竹棍的尾端猛然向上一甩,然后一支玲珑小巧的黑色影箭便从竹棍尾端的孔洞里蹿了出来,在屋顶天花板上开出了一个半指大小的圆孔。
“七杀术!”
弋冬心中不由暗暗叫险,七杀术御影而成,攻击千变万化,其威力更是号称天下无双,而韩不恭此番出手又如此隐秘,若不是他有意让自己瞧见那酒杯,此刻天花板上那个小孔恐怕就要开在他的手臂之上。
七杀术不可小觑,韩不恭此人,更不可小觑!
韩不恭见弋冬及时地避开自己那一招隐晦攻击,虽说是在自己提醒之下,但是光凭他那份观察力和身手反应,就足以证明此人所负道行不俗,于是乎更来了兴致。
“再接我这一招试试!”
韩不恭玩性大发,左手随手捻起桌上一支竹筷,立在桌上,右手掐着法印对着那竹筷一通比划后,指尖突然疾转向弋冬。刹那后,不见那竹筷有任何异动,竹筷的影子却分化成一连七支寸许长的影箭,以一种肉眼堪堪能够捕捉的速度,分别迎着弋冬的七窍激射而去。
“七绝箭!”
韩弃在一旁将这一招看得清楚,不禁暗暗心惊,这分明是当日韩不恭和赵温尤斗法时所施展过的杀招,只不过当日韩不恭动用了三段影法之力,眼下的七支微型影箭则并无特殊加持。可即便如此,这一招的威力也同样不容小觑,倘若弋冬实力不济,说不得便要在这七箭之下吃大苦头。
而事实证明弋冬果非泛泛之辈,七支影箭才刚刚发射,一身不弱灵识便已精准预测到七支影箭的轨迹,当即足跟一蹬地板,连人带着座椅向后方迅猛倒退的同时,右手握着那根青竹棍顶端,大拇指顶住竹孔,以持吹箭的手势在面前一连急速摆动七次后,迅速倒转竹棍划半圆,右手改持尾端朝着对面的韩不恭一棍挥出!
被青竹棍擒获的七支微型影箭速度不减,先后从竹棍顶端的小孔中掠出,只是方向已经被调转,朝着韩不恭原路回袭。
亲眼见识到这一幕,饶是自幼就被迫见多识广的韩不恭也不禁看傻了眼,武术居然能令术法反弹,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不过傻眼归傻眼,韩不恭毕竟是七杀术正宗传人,绝不至于被自己施展的术法给砸了脚,双手看似随意地交叉一握,便在面前张开一道影子屏障,将那七支影箭尽数拦下。
然而就当韩不恭以为攻势已尽便松开双手,影子屏障随之消散的那一瞬间,一支竹筷却突兀地点在了他眉心之处,被坐在他身旁的韩弃伸出两根手指给稳稳夹住。
“你输了。”
韩弃放下竹筷,冲韩不恭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