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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九恩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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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弃离开关中之后,沿着直连关西关东两地畅通无阻的宽阔官道一路朝西行进,这一路上的风景他虽谈不上熟悉却也不算陌生,毕竟幼年的自己曾沿着这条绵延大道跑过一整个来回。只不过当初为了完成自己定下的日行八十里的目标,一路上就只顾着玩命奔跑,根本没有闲情雅致欣赏这沿途风光。可这一次不同了,他既不赶时间,也没什么计划,所以便没有施展身法,而是一路信步缓行,佐着昔年错过的风土人情,回味着曾经的物是人非。

当他抵达距离伊贺府邸不远的栖云城时,已经是三日后的黄昏。

想着即将与伊贺姗姗久别重逢,韩弃的心跳莫名地有些加速,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木雕,那是他五年来雕得最为满意的一件作品。木雕所刻之人自然只会是伊贺姗姗,不但五官轮廓与记忆中的她极为相似,就连神态也凿刻得栩栩如生。当初被诸羽妍冰发现后缠了韩弃好久也没舍得给她,之后更是一直带在身边,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亲手送给她。

只是这木雕尚未上色,因为上色太早则会显得陈旧,而如今整好无事,于是便从街上购置好所需颜料,正准备寻间安静的客栈稍作休息顺便给木雕上色,却偶然间发觉眼前的街道有些眼熟。他四下一阵张望,目光最后落在街角一家名为“传恩酒楼”的门面上,总算是想了起来,原来这里就是九年前自己第一次遇见伊贺姗姗那座小酒楼所在的街道,只不过当时这酒楼似乎并不叫这个名字。

不知不觉间居然重游到了故地,那便既来之则安之,韩弃迈步跨进这座与记忆里似乎已经换了格局的酒楼,选了靠窗的座位坐定,跑堂伙计是个热情又勤快的小伙,见到有客人上门,立刻忙不迭地上前笑脸相迎,殷勤地奉上茶水招呼起来。

韩弃回忆起,九年前自己来这消费,当时酒馆的伙计可是个趋炎附势的势利眼,知道自己没钱后瞬间就换了张脸,不知道眼前这个小伙会怎么样。

韩弃有心试探于他,于是道:“你们这里什么菜最便宜,给我上一个,再来两碗白米饭,就可以了。”

那伙计却依旧满脸堆着笑,吆喝一声:“好嘞,客观您稍候,菜马上就到!”说完便进入后厨报菜去了。

韩弃趁机四处打量起酒楼,发现与九年前那副脏乱差的环境比起来似乎改善不少,起码桌凳都很干净,看不到一点油光,也不知道是老板挑剔了,还是招的伙计勤快了。酒馆内还是有一群醉汉在七嘴八舌地聊着什么,这一点倒与九年前相差不大。

正四处打量时,先前那名跑堂的伙计已经将菜端上了桌,一叠肉丁萝卜丝,两碗堆得高高的米饭,那伙计的手腕上还挎着一个小布包。

年纪轻轻的伙计顺手将布包搭放在桌上,客客气气地对韩弃作了一个用餐的手势,“客官请慢用。”

“慢着,”韩弃叫住正要离开的伙计,指着那盘子算不上很素的菜和那个布包,疑惑地问道:“我要的是你们这最便宜的菜,这就是最便宜的么?还有这个布包是什么?”

“客官您就放心用吧,”伙计笑着答道:“这的确是本店最便宜的菜了,不要钱,免费。至于那个布包则是小的我一点心意。”

“免费?”韩弃像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接着他又满心好奇地打开那个布包,发现里面是几个白面馒头,当下不觉更加好奇了,问道:“你们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被他这么一问,那伙计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客官,是这样的,我跟我们老板说,看客官您的打扮不像是穷苦人,想必是一时遇到了什么难处,所以这顿饭钱我们老板就给您免了。而这布包里的馒头则是小的一点心意,给您路上备着用的。”

韩弃闻言一愣,人们常说无奸不商,却没成想今日倒给他遇到个例外。打开门做生意的,居然还有这般菩萨心肠的大善人,今日既然让他给遇到了,那就一定要见识见识。

于是他问道:“你们老板在何处,能否与我引见引见?”

伙计却连连摆手道:“我们老板说了,您不必谢他,日后客官若是遇到需要帮助的人,能够及时伸出援手,他这顿饭就算没有白费。”

韩弃听他这般说,越发觉得这老板不像是个利字当头的生意人,反倒听着像是位慈悲为怀的圣人,今天他还非要见上一见不可。于是他改口道:“我不是为了谢他,而是想结识你家老板,烦劳小哥去请他出来吧。”

伙计这才依言去了,不多时,自后堂走出一位身材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紫砂壶,在伙计的指点下朝着韩弃的座位走来。

韩弃赶忙起身相迎,拱手道:“在下韩弃,仰慕阁下高义,特求一见,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那老板忙不及地拱手还礼道:“客官不必客气,小姓贾,您就叫我贾老板便好。”

韩弃观他举止、气息,断定他并不是修炼术士,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寻常百姓,方才感叹道:“好,贾老板,韩某活了十八年,还是头一回遇到向您这样的大善人。”

“唉,客官见笑了,我哪里算得上什么大善人,”贾老板谦笑着道:“其实我不过也是受了人家的恩惠,再将这恩惠传递下去罢了。”

“传递恩惠?”韩弃不解道:“此话何解?”

贾老板从随手把玩的紫砂壶中倒出两杯黄浊茶水,一杯递给韩弃,自己端起另一杯吹了吹热气,缓缓道:“五年前,贾某人经商失败,欠下不少债务,以至妻离子散,就在我心灰意冷准备上吊自尽之时,却被一位恩公给救了下来。恩公在得知我的情况之后,还主动赠予我本钱,我这才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经过几年打拼,不仅还清了债务,妻子女儿也都回来了。”

贾老板说到此处,呷了口温度适中的茶水,继续道:“客官您说,我是不是该对那位恩公感激不尽?可是当我千方百计找到恩公想要报答他时,恩公却说,如果我日后遇到需要帮助的人,能够向他们及时地伸出援手,便算是对他最大的报答。”

“所以自那之后我也就想开了,买下了这间酒馆,取名传恩,一家三口吃穿不愁也就够了,平时看见些个需要帮助的,便力所能及地帮帮他们。这不,就连我这个伙计,也是因为我曾经给他母亲付过医药费,才自愿留在我这里干活的。所以,我并非什么是大善人,只不过是在传递恩惠罢了。”

韩弃听完,不由暗暗赞叹道:“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等高义之人,不知那人姓甚名谁,日后若是遇上,倒要好生结交一番。”

贾老板却道:“我那恩公虽不肯说出姓名,但却透漏说,他曾经也受过别人的恩惠,所以他也只是在传递恩惠罢了,而且他还说,如果真的心怀感激,那就感谢九恩商会好了。”

“九恩商会?”

“没错,”贾老板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崇敬之意,道:“说起这个九恩商会,我贾某人也道听途说过一些传言,据说它的前身只是一个二十年前在中原东南沿海一带成立的小型商会,经营了十几年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小打小闹,说是名不见经传也不为过,直到七年前易名为九恩商会之后,便像是在一夜之间发了迹,不但在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内陆续吞并了中原东南沿海地区的其他商会,而且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仅次于北穹首富殷家之下的第二大商业巨擘,这种发家速度,不可谓不传奇呀!”

韩弃并非第一次听到九恩商会的名字,五年前胡师康就曾经向他供述,诸羽乾涯似乎就与这个商会在暗中有着密切来往,虽然当时他是和诸羽乾涯处于同一阵营,可对于九恩商会暗中插足东岛市场这件事,他却隐约觉得确实是诸羽乾涯和九恩商会占了理亏,因此对于这个行事并不怎么光明磊落的商会也就有什么好印象,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场跨越海峡两岸的恩惠传递的源头,居然也是这个商会。

贾老板似乎也是个性情中人,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有些收不住了,也不管韩弃是否有兴趣听下去,便自顾自继续道:“而且与殷家几百年来‘利之所存、无孔不入’的奸商风评不同,中原东南一带的百姓对这九恩商会几乎是赞不绝口,极少有恶评,中原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传唱起两句歌谣,‘得人恩果千年记,不谢菩萨谢九恩’,就凭恩惠传递这一条,九恩商会能够从籍籍无名发展壮大到如今的地步,就绝非偶然。”

韩弃听完贾老板这一番发自内心的感慨,也不由对这个新兴崛起的商会产生了几分兴趣,本想再多打听一些,不曾想酒楼内进来几位与贾老板相熟的食客,后者起身告罪一声后,便忙着招呼去了,便只好作罢。

韩弃安静地用完饭后,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并用筷子沾着菜油在桌上写下:结账、打赏、受惠、传恩八个大字,而后悄然离去。

离开酒楼后,韩弃并没有再去寻客栈,他想起了当年姜丰羽化作小乞丐指给他的那座破土地庙,当初年幼的自己不但在那儿有生以来第一次夺人性命,还在那儿救下了伊贺姗姗,从此改写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既然是故地重游,不如也顺道过去看上一眼。

凭着记忆断定方位之后,韩弃运起身法寻了过去,不多时,果然见到了那个比起九年前要更加破败的土地庙,连墙壁都塌了一面,但所幸还未被拆除。这附近本就少有人来,加之九年前又发生过命案,所以更是安静地出奇,正好可以供韩弃专心给木雕上色,可正当他准备走近土地庙,却听得那庙内有说话声传出。

有人!

韩弃不禁有些意外,如此荒凉破败之地,除了自己居然还会有别人,难不成又有女子被歹人给掳掠到了此地?想到这里,他不由自嘲地笑了笑,世上哪会有这般凑巧的事,但出于谨慎,他还是隐匿起气息悄无声息地挨到了墙根下,借着几乎遍布墙体的孔洞向着庙内窥探。

没成想一探之下,韩弃几乎眼珠子都差点掉地上,世上还真他娘就有这般凑巧之事!

只见庙内一位姿容不差的妙龄女子被麻绳拦腰紧缚在唯一的一根顶梁柱上,口中也塞着帕巾,好在衣衫还算完整,只不过摊上这种事,她一介女流自然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而庙内除了被缚的女子之外,还有两个立在梁柱旁的男人,其中那名大汉生得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人,可另一位却是个手持折扇、温文尔雅,满面书卷气的白衣中年文士,实在难以将此人和采花贼联想到一起。

韩弃藏身于暗中,不敢冒然探出灵识,但观这两人的中气步伐,似乎并非寻常市巾之徒,而是身负修为的术士,尤其是那名文士模样的儒雅男子,似乎修为还不算浅。

只见那粗壮大汉举着一双斗大的拳头威胁道:“你小子若是再不说实话,就休怪爷爷手下不留情了。”

大汉的这句话并非是冲着那名被缚的女子,而是对着梁柱的另一边,韩弃这才惊觉,原来被缚的并非只有女子一人,在她身后的梁柱另一边似乎还捆着一人,只是韩弃当前的角度看不见罢了。

只听见一个夹杂着些许哭腔的男声低声下气地央求道:“别,别打!我发誓,我知道的已经全都说了,而且没有一句假话,求爷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虽然看不见那名求饶男子的脸,但是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软骨头,韩弃心中暗暗鄙夷之际,不知为何却觉得此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出于好奇,他决定先继续偷听下去。

“小子,休想瞒骗你爷爷,你身为伊贺家的弟子,怎么可能连伊贺修的面都没见过?”大汉说到这他顿了顿,双眼转望向那名妙龄女子,露出一抹淫秽之色,再次威胁道:“你小子若是再不说实话,爷爷就只好一边享受你师妹,一边问她了。”

伊贺家的弟子?伊贺修?

韩弃心中轰然,当即仔细打量起那名因为惧怕而开始娇躯颤抖的女子,总算是勉强辨认了出来,原来竟是当初他在伊贺家习武时的一位同期师姐,名字唤作方晴,至于另外那名声音熟悉却看不见脸的男子,韩弃也猜到了他的身份,当初喜欢处处跟他作对的大师兄——罗刚!

只是韩弃还不知掳他二人至此的大汉和文士又是谁,又为何要打听伊贺修的事?要知道,伊贺修素来深居简出,一直潜心钻研武学,甚至在韩弃的记忆里,他这位师父似乎都没有出过那座竹楼。

只听见罗刚那无耻求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位爷爷,我师妹她也没见过伊贺修,爷爷您如果真看上了我师妹,只管享用便是,只求爷爷舒服之后,能大发慈悲饶过小的一条狗命。”

原本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方晴,在听到罗刚的话之后却猛然间表情僵硬,娇躯也停止了颤抖,片刻的呆滞之后,她开始奋力扭动身子挣扎起来,嘴里也死命地嘶吼着什么,却奈何口中被堵,只能发出一阵呜呜的叫声。

“呸!杂碎!”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大汉闻言后非但没有对方晴有何非分之举,反而收起了淫邪的目光,反手狠狠地甩了罗刚一记耳光,骂道:“为了活命,连自己的相好都出卖!”

说罢,他转过身对着那名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文士躬身道:“安爷,看来这杂碎的确是不知情,怎么办?”

白衣文士收起折扇,略加思索后绕到了方晴的面前,伸手取出她口中的帕巾,缓缓道:“方才你师兄是如何待你,想必你也听到了。若是你肯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将他交由你处置,如何?”

韩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禁对这名白衣文士有些刮目相看,能想到利用女子绝情时的恨意来达到目的,这家伙的手段不可谓不了得!

果然,方晴此刻心中已恨不得要将罗刚给千刀万剐,毫不犹豫便一口答应了白衣文士的提议。

“你师兄方才说你们从未见过伊贺修,此话是真是假?他难道没有收徒吗?”

“是真话,我们的确没见过伊贺修。伊贺修虽然就居住在伊贺府,但他本人却从不露面,而他膝下也没有弟子,虽然几年前曾经收过一个,但也早就被逐出伊贺家了。”

“那你可知伊贺修的天雷地火刀修炼得如何了?如今修为大概到了什么境界?”

“我只知道他早在十几年前突破至通窍境时,便已将天火雷三种刀法修练至圆满,这些年一直在尝试修炼地字诀,据说最近这两年似乎有了一些小突破,至于现在是什么境界,我不知道。”

白衣文士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略微思虑了片刻,然后便冲一旁的大汉招手道:“我们走。”

“走?那他们怎么处置?”

“杀!”男子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他望了一眼方晴,带着些许歉意道:“这位姑娘,请恕在下要食言了,但我会让你师兄死在你前面。”

得到命令的大汉向罗刚走去,他并未带兵器,直接一手扶着罗刚的天灵盖,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双手只需轻轻用力,便可立即结果了罗刚。而罗刚已经面如土色,下身失禁不说,嘴里更是不住地哭爹喊娘。

“真他娘的是个怂包!”

那大汉对他这副模样实在鄙夷得厉害,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双手正要用力,却突然警觉脑后有一阵劲风袭来,好似乌龟一般本能地把头往下一缩,一块砖头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呼啸着飞了过去,径直砸在对面一堵还算结实的庙墙之上,直接破开一个脑袋大的孔洞。

大汉望着那个新砸出的孔洞,心中暗暗后怕,刚才躲避的动作慢上哪怕一拍,就算他的脑壳再硬恐怕也会吃不消,他当即暴怒,扭过身四下咆哮道:“谁!哪个乌龟王八蛋赶偷袭你爷爷?”

韩弃无意再躲藏,一个闪身掠入庙中,不去理会那暴跳如雷的大汉,而是指着那名白衣文士的鼻子讥讽道:“答应女人的话你都反悔,还算是男人么?”

白衣文士见到突然现身的韩弃,神色先是一怔,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丝毫不介意韩弃的讽刺,反而拦住即将发飙的大汉,不无恭敬地拱手问道:“小兄弟教训的是,在下安然,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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