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随风（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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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齐鸣，撕下褪色的春联，旧的一年就这样悄然而过，新的一年拉开序幕。
“阿嫲，我这样包可以吗？”东方曜拿着他自己包好的一个粽子，递过去找他阿嫲看。
他阿嫲陈桂英接过粽子，又绑紧了一圈，说：“小曜啊，这里还要再绑紧一点，不能让米漏出来。”
“好。”东方曜看着阿嫲熟练的手法点点头。
“小曜。”林兰芝喊着东方曜。东方曜飞奔过去：“妈咪，回来啦！”
“把水果和蔬菜提进屋子里。”
“好。”东方曜将东西接住提着放进屋内。
陈桂英喊着说：“兰芝啊，你刚怀上孩子，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好的，阿妈。”林兰芝应了一声，走进屋内，坐到陈桂英身边，说：“我来包粽子吧，包粽子不太费力气的。”
“欸，不用，你现在应该多休息休息，我啊还能干得动，就让我包就好啦。”陈桂英说。
东方曜拉着林兰芝的手说：“妈咪，现在有妹妹就好好休息啦，我也能帮阿嫲干活。”
“你看。”东方曜指着他包好的那几个粽子，说：“这是我帮阿嫲包好的粽子。”
林兰芝摸着他的头说：“小曜真棒，都知道帮阿嫲干活啦。”
“我一直都很能干的。”东方曜自豪的仰起头，接着坐到椅子上，拿起新的一片棕叶卷成三角状笨拙的放着糯米。
林兰芝看着东方曜的样子想起他的话来，问：“你怎么知道妈妈肚子里怀着的小宝宝是妹妹呢？”
“我喜欢妹妹呀，有妹妹多好，我可以给她好多的糖果，给她买最漂亮的小裙子和小发卡，让她变得像童话世界里的小公主那样。”东方曜抿着嘴唇一边思索，一边说着。
“有小曜这句话，那一定会是个美丽的小姑娘。”
“咚咚咚。”东方曜家的大门被敲响，林兰芝起身去开门，李海星站在门口。
“阿姨，除夕快乐。”李海星很有礼貌的向林兰芝问好。
“海星来了，快进来坐。”林兰芝招呼着她进来，李海星摇摇头，将写好的春联递给林兰芝，说：“阿姨，我是来送春联的，送完春联后还要回家接着帮忙，就不坐啦。”
林兰芝打开春联，不住的夸赞着：“海星这几年学的真认真，写的真棒！”
“阿姨喜欢就好。”李海星说。
“对了。”林兰芝向屋里喊去：“小曜，海星来了，把包好的粽子装几个给海星。”
“来啦。”东方曜听到后立刻行动，从储藏室里拿出塑料袋，将挑了几个粽子装好。
李海星推辞说：“阿姨，不要啦，家里也包好粽子了呢。”
“那不一样，你不是也来给阿姨送春联了嘛。”
东方曜提着装好的粽子递给李海星说：“对啊，就当是你送春联的回礼了，你拿着就好，这里面还有几个是我自己包的呢。”
“好，那就谢谢阿姨和小曜了。”李海星听到这里，没有再推辞，将粽子收下。
李海星回到家里，王英华准备张罗着做年夜饭，李海星将粽子递给她。
“哟，从小曜家拿来的粽子啊，看起来真不错，赶紧过来帮忙，等会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李海星将粽子放下，问：“爸爸呢？爸爸晚上回来吃年夜饭吗？”
“谁管那家伙的死活，那家伙想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就死在单位上，你做你的，别管那么多！”王英华停下手里忙着的动作，没好气的说着。
“哦，我知道了，妈妈，我不问了，我现在就过来帮你洗菜。”
李海星走到厨房去给她妈妈帮忙，她爸爸已经好几天没回家，她很想让爸爸回来陪她，但他又很害怕他们两个吵架。
她洗着菜，水流哗哗的响，触碰到山药的时候她突然愣住神，任由水接满了一盆子。
王英华看到她这个样子，生气说：“就洗个山药用的了那么多水吗？！是没有教过你吗？！你怎么回事？！最近怎么老是发呆？！”
“抱歉，妈妈。”李海星回过神来，将水关掉。
“小曜，慢一点。”
“好。”东方曜小心翼翼踩着凳子将春联和福字贴到门口，红艳的春联和福字将年味衬托的更浓了。
他在贴窗帘的时候又听见李海星家里传来的声音，他皱了一下眉头想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他听见她妈妈在叫他。
东方曜只能从凳子上下来，走向屋内，问：“妈妈，什么事呀？”
林兰芝在东方曜卧室里看见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一封信纸，还有一些干花和羽毛，看起来像是个小礼物，她问：“小曜，这个瓶子是做什么用的呢？”
“这个啊，是给李海星的礼物，她明天过生日，我给她准备的。”
“好，小曜真是有心了呢，给你拿礼品袋装一下吧。”林兰芝说。
“嘻嘻，好，这也算是回礼啦，上次过生日的时候李海星不是也送了我一本书嘛。”东方曜说。
“小曜，忙完了没有，可以来帮阿嫲洗一下菜吗？”陈桂英喊着他。
“好的，阿嫲，我这就过来。”
“花蛤洗的时候倒一点点盐，这样吐沙才会快。”
“嗯。”东方曜学着他阿嫲的样子操作着，不一会花蛤都全部洗好，陈桂英拍手说：“小曜真聪明，一学就会。”
“是阿嫲教我教的好啦。”东方曜说。
太阳渐落，星辰渐起，社区内家家户户都已经吃好年夜饭，人们有的守在电视机前看今年新一年的春节联欢晚会，有的在座机前挨个给亲朋好友通电话，交流着，拜着早年。
电视机的春晚播放着《山路十八弯》的歌曲，东方曜跟着表演者大唱起来，林兰芝说：“小曜，声音小点，我给你姨妈打电话着呢。”
他连忙捂住嘴，说：“好的，妈咪。”之后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
“呦，刚才那唱歌的是小曜吧，兰芝，好几年没见，小曜都应该长成大小伙了吧。”林兰芝的姐姐林语嫣在电话里问着她。
“那可不嘛，才9岁的人，个子都快一米六啦，今年还帮阿妈和我干活呢。”
“真优秀啊，我还听说今年小曜跳舞又得奖了呢，要不要考虑让小曜过来帝都上学啊，这里资源可比海城市好，我也认识些好的跳国标舞的老师，能够带带他。”
“我回头问问他想不想去，不过去帝都那里的学校也还要考，就看小曜他自己的努力程度，他啊在海城市可以，在帝都可就不一定。”
“行，那你考虑一下，小曜要过来的话随时联系。”
“好，可以。”
东方曜没有听到他妈妈和他姨妈的谈话，他现在已经看着《瞧这爹俩》的相声捧腹直笑。
“哈哈哈哈哈......从狗嘴里抢”他听到这段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学习不刻苦，不如卖红薯，不信瞧你爹，从小二百五。”东方曜有模有样的学着最后一句相声词：“寒假结束后我一定要给张强去说这段。”
春节晚会的节目接着播放着，到小品的节目东方曜就跟着说几句，到舞蹈的节目他就跟着电视上一起跳舞，到唱歌的节目他就跟着一起唱。
他阿嫲陈桂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的表演，又看看东方曜的表演，说：“小曜学的可真像，将来一定也能在春晚上看到小曜的表演。”
“会的，阿嫲，我看电视上那些比我还小的孩子都能在春晚上表演，我好好练舞，将来也一定会去的。”东方曜点着头说着。
“那阿嫲就等着，看我们家小曜在春晚上的表演啦。”
“铃铃铃。”林兰芝刚挂断电话，电话又响起来，她接上电话：“喂。”
“喂，兰芝啊，新年快乐，最近怎么样啊。”东方柏荣说。
“还可以，今年我没怎么累着，是小曜帮着我打扫卫生，帮着阿妈做年夜饭，贴春联，我就成了个大闲人了。”
“哈哈，你可不闲，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这个就够你闹腾了，最近我工作忙，不能陪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阿妈和小曜都在，放心好了，你就好好忙你的工作，在N国照顾好自己。”
“对了，你年夜饭吃了没有。”
“吃了，公司请客，N国他们也是过春节的，就都一起吃了。”
“那就好，你在那里也辛苦了。”
“没事，我在这里多挣点，也能好好的养活住你们嘛，我下个月结束工程就回来，可以和你们相聚了。”
“好。”
“英华，开门！”李海星的家门被李赢洲重重的敲着，他又喝得醉醺醺的，如果他的手没有扒到门上，他绝对是要栽个跟头的。
王英华在沙发上静静坐着，李海星跑向大门去给她爸爸开门。
王英华怒吼道：“你再给他开一个门试试！！小没良心的！白养你了，好赖人都分不清！”
“可是......”李海星将“那是爸爸”后半段话憋了回去。
“上次他给我们娘俩保证的什么来着，他说他要再喝酒，就让他死外面，别回来，你这都忘了吗？！”
“没有......妈妈。”李海星小声辩解着，她的眼泪又布满双眸，忍不住想哭，可一边是妈妈，一边是爸爸，都是她爱的人，她能怎么办呢。
李赢洲见王英华没开门，敲的声音更大：“王英华，给老子开门！老子拼死拼活的，在外面干，不就喝点酒！你就这样对待老子！”
“不要拿这种话来搪塞我！你就是嘴馋！嘴脏管不住自己！每次都要喝醉！老娘我今天就跟你杠到底，就不给你开门！你能怎么样？！”王英华毫不客气的在屋里喊着。
“王英华，我日你妈，羞先人的货！老子......老子找你真是倒了他妈八辈子血霉！”
“日去，我妈在坟里躺着呢，赶紧走，这个家不欢迎你！”
“他妈的，老子还不信连家门都敲不开了！”李赢洲重重敲着“咚咚咚”一下比一下声音大。
到最后他敲累了，趴在门上。李海星跑到她妈妈跟前哽咽着说：“妈，就把门给爸爸打开吧，爸爸也要回家啊。”
“回家？！回什么家？！这个家有他没他都一样，你今天要是把门给我打开，李海星，我告诉你，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王英华严肃的说着。
李海星吓得直发抖，她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去年新买的电视机里歌舞不断，欢笑不绝，家里剑拔弩张，冰冷如冬。
“外面怎么了，怎么这么吵？李哥，你怎么躺在这里啊？”林兰芝在听见隔壁的敲打声后，推开门进行询问，东方曜跟在她妈妈后面。
李赢洲揉揉眼睛，看见是个女人，在酒精的作用下，以为是王英华，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抬起手狰狞的说：“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跟老子作对......你还嫩了点！”
李海星在听见林兰芝的询问声后更加害怕，她知道他爸爸在喝完酒后有摔东西打人的毛病，但兰芝阿姨还怀着小宝宝呢！
她拔腿起身冲到门口，王英华看着她这样子喊道：“一个两个的，尽都是白眼狼！”
她将反锁的大门打开，先拉住她爸爸的衣服，之后推着他进到家门里。
“你他妈的怎么不干脆死外面？！”王英华在院子里喊着。李赢洲憋了许久的呕吐物在肚子里再也存放不住，“哇”的一声全部吐出来，洒满整个院子。
他吐完后，解开自己的裤腰带，向那上面撒尿。
王英华赤红着眼睛看着，之后是歇斯底里的吼叫：“李赢洲，我日你妈，这辈子我跟着你，算是完了！”
李海星站在门口怔楞这看着那一幕，之后她把门重重一关，老旧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响声，似乎是在替她喊出心中的声音。
她跑了出去，东方曜看见后迅速跟在她身后。林兰芝远远的喊：“小曜慢点跑，小心摔跤。”
李海星漫无目的的跑着，街边有人放大串的鞭炮，有人放烟花棒，有人放火树银花，还有小礼花。
她看着那些炫丽的光亮在她的眼里变的清晰，又变得模糊，她的内心像石块一样冰冷，丝毫感觉不出来那些烟花的美，只觉得烧完后的那些烟尘熏着她流泪的眼睛刺痛，就像熏着破碎的她一样。
不知不觉，李海星跑到海边的沙滩前。漫天繁星在海水上却印不出一点印子，即使印出来，也很快被海浪拍散。
阖家团圆的日子，沙滩显得很是冷清。李海星找了个位置坐下，她呆呆的看着那海水一下一下的拍打到沙滩上。
东方曜气喘吁吁的跟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李海星见到他，问：“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我不放心，来看看你。”东方曜如实说着。
李海星笑了一下，说：“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
“小曜，真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生活就是这样的吗？”
东方曜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生活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这样，又能是哪样呢？爸妈都认为我还小，这些事经历过去后，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就会忘。”
“可是，小曜，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忘不了，为什么我还记得我爸爸第一次动手打我妈妈时候的惨叫，记得那破碎的杯子，记得那摔碎的碗，记得我那再也补不好的奖杯，还有刚刚那恶心的一幕？”
李海星哭喊着说着这些，沙滩上散步的人都忍不住侧目看她。
东方曜抬起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李海星哭得更大声：“小曜，我真的好累啊，你告诉我，是我做错了吗？为什么我怎么做都不对，如果我做错了，我会改，如果不是我做错了，那到底是谁错了呢？”
东方曜听着她的哭声，眼眶也湿润起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成年人的世界对他来说还太复杂，不过他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李海星，她没有错。
“你没有错......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谁对和谁错，不过我觉得你已经做了你能够做的一切事情，剩下的应该就是叔叔阿姨他们的事情”
“小曜，你......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李海星看着她问。
东方曜点头说：“我就是这样想的，李海星，如果我是你，说真的，我觉得我不会做的比你好。”
“你已经很坚强了，比我还要坚强，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谢谢你，小曜。”李海星擦了擦布满泪痕的脸：“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安慰，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东方曜说：“可别忘啦，我们是拉过勾，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嗯，一辈子的好朋友。”
东方曜看李海星还在低着头难过，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李海星点头说。
东方曜哼唱起来他在电视上学的那首歌：“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李海星就在那里坐着静静的听着他唱，唱完后鼓掌说：“唱的真好听，小曜不光跳舞厉害，唱歌也很棒呢。”
东方曜听到夸奖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你喜欢听就好。”
“嗯，我很喜欢，听完你的歌声后，心情都变得好了不少。”
这时，海那边的天空放出炫丽的烟花，紫色的，白色的，蓝色的，金色的花整齐的开放在天空，将翻涌着浪花的那一片海照亮，也将他们坐的这一片沙滩照亮。
李海星指着那天空上的烟花，说：“看来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呢，那烟花真美，真漂亮。”
东方曜看看李海星被烟花照亮的脸，又看看烟花说：“确实很漂亮。”
“看那个烟花，好像流星呢！我要对着它许愿。”李海星说完双手合十对着它许愿。
东方曜说：“是该好好许个愿。”
“以及，李海星，生日快乐”
许完愿的李海星睁大眼睛说：“依旧还是小曜记得我的生日。”
“我当然记得，我还给你准备礼物了呢，明天我送给你。”
“好。”
东方曜问：“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呢？”
“我啊。”李海星说：“我的愿望是成为优秀的舞蹈家和歌唱家，让世界听到我的歌喉，看到我的舞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