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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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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言,慎言!”谢展急忙打断萧祜道:“有些话不是咱们该说的,纵然这个朝廷有千般不是,可毕竟是咱们的国家,更何况你们萧家也算是世卿世禄,朝廷何曾亏待过你们?伯父虽有贬谪,毕竟是小人当道,如今也好了,应招回来了·······”

“你们谢家呢?”萧祜打断谢展,反问道:“还有惕若家呢?你知道,我这话没有半点讽刺嘲笑你们的意思,我是就事论事而已。数百年间难道谢家、王家就没有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我看不见得吧,还不是有人占着五姓七望的名号,不但排挤普通官员,排挤咱们其他的世宦子弟更重,这样的朝廷和体制难道就是你想要的?你还要维护它?”

谢展无言以对,闭目沉思良久才悠悠地道:“尽管这个国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这并不是咱们不去爱它的理由,身为氏族子弟,更应该以天下为己任,重振大唐雄风,至于此身获利几何,这不是仁人志士应该考虑的东西。”

萧祜微微一笑道:“从小到大你都是最讲理的那个,论讲道理我说不过你,谁也说不过你,可元朗你可知道,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身在这浑浊不堪的世界,你还要清白一身,终究是孤独无助的。”萧祜说到这里,用不忍心的眼光去看看谢展,只见谢展的身影在灯下显得有些消瘦,他摇摇头,心理中就是有些不忍,这才劝道:“所以啊,元朗,你又何必这样执着呢。”

谢展表情依旧平静,也笑道:“非是我执迷不悟,也不是我性格执拗,而是因为这是道义所在,不得不为。内惟省以端操兮,求正气之所由。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些事便是虽九死其犹未悔的。”

“好了好了,”萧祜笑着给谢展斟了一杯茶,道:“讲道理我讲不过你,你坚持正道本就是光明磊落之路,我没法劝,因为这是我自己做不到,心向往之,为之击节赞叹的行事方法。孟夫子云: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天地有正气,你谢元朗九死未悔,那就一往无前地去做,我们虽然不能保证与你同道而行,但最起码,可以保证的是,你若有个马高镫短,我们定会全力相扶。”

萧祜说得激动,谢展也听得激动,他目光注视着萧祜,眼中几近闪出泪水来。朋友不一定有同样的处事方法,甚至也不一定非要志同道合,而是要在关键的时候能够无条件地帮助自己,这一点谢展深有体会。

谢展喝了一口茶,缓缓地道:“我岂会不知这条路艰难,所以也不敢请你和惕若助我一臂之力,我自己来便好了。”

萧祜摇摇头,无可奈何地道:“元朗啊,我只送你四个字:好自为之。”

谢展点点头,继续道:“我亦深知此策不见得能够施行,眼下之局面,必须要动员藩镇,赶紧保境安民,我始终觉得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只是希望这场暴风雨来得晚一些,来得小一些。”

萧祜也叹口气道:“哎,但愿如此啊。”

“哎。”谢展长叹一口气道:“我也知道这个很难。这几天因为案子的事,往来于各地,但见哀鸿遍野,百姓们流离失所,穷则思变,这批流民如不加抚恤,必然会发生动乱。哎,这个国家实在经不住任何动乱了。如不能抚恤,则要严防死守,务必将动乱扼杀,防患于未然之时。”

萧祜点点头,对谢展道:“这的确是现在唯一能做到的。”

“是啊。”谢展轻呼一口气道:“这也是我这次来找你的原因。眼下,盗粮的案子必须要查,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怕这背后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这背后有什么阴谋。可眼下游说诸侯这件事也必须要做了,再不提醒,一但有乱,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还是要早做打算。我这次来请你出山,想让你帮我去游说诸侯·······”

萧祜才要拒绝,却被谢展打断道:“你先不要拒绝,这件事非你不可。”

“哦?”萧祜抬眼去看谢展。

谢展笑笑道:“如今新皇登基,韦宝衡一党见放,启用不少旧臣,听说伯父也在重新启用的名单之中,所以各个藩镇还是会卖给你你分薄面的,所以由你去游说,必然能起到一定的效果,所以我才来。”

“哈哈。”萧祜笑道:“好你个谢元朗啊,原来将我家也算记上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损友。”

谢展笑了笑道:“这哪里是算计,只是请你帮忙而已,于国于家都是有利的,由你去游说,不仅能巩固伯父在朝廷的地位,而且能挽存亡于危机,何乐不为啊?”

“嘿!”萧祜一拍桌子,笑道:“你谢元朗这阳谋用得神出鬼没,利益兼顾,谋其必定所为,实在叫人无法拒绝。不过啊,你算错了。”

“哦?”谢展笑着问萧祜:“哪里算错了?”

“你想叫我去游说藩镇,我偏偏不去!”萧祜诡异地笑道。

“哦?”谢展万万没有想到萧祜会这样回答,反问道:“敬诚你也不想帮我?”

“哈哈,也不是!”萧祜朗声笑道:“案子由我来查,你去游说藩镇,如何?”

谢展大吃一惊问道:“敬诚,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萧祜笑了笑道:“元朗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果真是好算计啊!”

萧祜拿眼瞟了瞟谢展,顿了顿才道:“查案子这件事,看似是小事,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不知道会触及哪一方的利益,更有甚者会招致杀身之祸,所以你想去;游说藩镇这件事,看似要与不同的人打交道,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实还真是不至于身陷危险,倒是危险相对较小,你这舍身的计策,当真是算计的好啊!”

谢展摇摇头道:“本来就是我来请你出山,何敢以危险之事相托啊,所以·······”

“所以你就想自己以身犯险,让我做相对较为安全的事?”萧祜说到这里朗声笑道:“哈哈,谢元朗啊,你可知道,做朋友不是这样做的!惕若也好,我也好,我们都是实心实意把你当做朋友,便是要与你生死相交,患难与共,哪里有你这样只想自己以身涉险的?你把兄弟们当什么了?”

谢展听到这话心里还是颇为感激的,含笑对萧祜道:“有你萧敬诚这番话,我便心满意足了,身为朋友,怎能叫别人替自己以身犯险呢?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

“现在不是讨论你做出来、做不出来的时候。”萧祜断然道:“现在的情况是,惕若估计已经去追查这件事了,他若以身犯险了,咱们两个都不能坐视不管。眼下当务之急,游走藩镇才是关键,实在不能在这个时候叫你分神。然而惕若既然参与了,咱们也不能不管,所以,还是由我去查这件案子,你专心去游说,这样才能两相兼顾,两不耽误。”

谢展急忙摆手道:“不不,我绝对不能叫你去替我冒险。”

“这怎么能是替你冒险呢?”萧祜有些生气,因此声音有些激动:“难道你不相信我能做好这事?”

“不不,”谢展急忙解释道:“你萧敬诚远在我之上,我怎么会怀疑你的能力·······”

“好,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由我去做吧。”萧祜说得斩钉截铁,不给谢展任何否定的机会,继续道:“还有一层,你没有说。小规模的暴乱并不可怕,问题是就怕发生大规模的暴乱,到时候就不是几个节度使能够解决的了,到时候,恐怕国家将会陷入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游说之事事关者大,还是由你去做。调查案子的事,你就放心好了,就是倾我萧家之力,我也会将这件事给你查清楚。”

谢展目光中流露出感激之情,于是郑重其事地用托孤拜,对萧祜道:“敬诚,那,此事就拜托于你了。”

萧祜也朝谢展拜道:“你放心吧,定不负相托。”

夜已深,人们早已睡去,只有满怀心事的人才彻夜未眠。

灯光昏暗,看不清这间屋子的大致轮廓,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两个人的背影和大致的轮廓。

“你怎么看?”一个问道。

“恕我直言,不过是夸夸其谈,徒有其表而已。”一个答道。

“哦?你这样认为?”一个反问道。

另一个没有说话,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剩下烛光跳动,忽明忽暗。

良久,一个才悠悠地道:“且让他去折腾一番,看看到底水平如何,看看能否为我所用。”

“嗯。”另一个点点头。

烛光越来越暗,两个人的身子渐渐隐在了无尽的不可捉摸的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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