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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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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良久,他跳开胶着之处,在左边上落下一子。

王允恭见谢展跳开,自己也不在原地纠缠,于是顶着谢展的白子而落。

白子连落几子,黑子也紧紧贴着连落数子。

谢展皱皱眉头道:“贤弟怎么如此紧跟?”

“兄长这几步棋看似无用,实则是招招致命,小弟焉得不跟?”王允恭手捏棋子轻敲棋枰道。

谢展却被自己兄弟这几步棋打乱了部署,一时半会又没了主意,只得胶着在这里,反反复复推演几次,才在黑子这边落了一子:“贤弟好棋力啊,愚兄现在是骑虎难下啊。”

王允恭仔细观棋,叹道:“人说文如其人,这棋也如其人。兄长气度恢弘,进有据、退有序,这落子亦是如此啊。”说完,便学着谢展,在空白处落了一子,这一子完全是跳开战局,显得是非唐突。

这一子落的有些出乎谢展的意料,谢展低眉思忖道:“惕若,你这一子落得飘忽不定,似是外援,却在当前无任何用处,目的何在呢?”

谢展左手托着下巴手臂撑在小桌上,右手拿着棋子,举棋不定。

王允恭一昂脑袋,双手抱头笑道:“兄有张良计,弟有过墙梯,你猜呢?”

“不像,不像啊。”谢展微微摇摇头,在心中略算计了一番,又对王允恭道:“贤弟悠然自得,愚兄却不似贤弟这样悠闲了,想要跳出这棋局,可总会被拉扯回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于是不理,仍在这边角下了一子。

王允恭依旧在不管前番胶着之处,仍然在边上落子,对谢展娓娓地道:“朗哥,你虽然知道这里胶着,但这几步这棋是心甘情愿下在这里,虽然嘴上说身不由己,但再从头选择,你还是会下在这里,实城也罢,空城也罢,任你千般计,我司马懿就是不进你诸葛武侯的西城啊。”

谢展听到这番话,坦然落子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愚兄我也无其他别的心思,要下棋就好好下,要在这里下就在这里摆开架势一刀一枪认认真真地下,有时输赢并不那么重要,对错却显得更为重要。”

王允恭心里佩服谢展这做事认真的态度,赞叹道:“兄长啊,你这是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啊。这份胸襟气魄可称国士无双。”说罢却不再像从前一样飘忽落子,而是在胶着之处的外围点了一子。

谢展显然注意到了这一变化,淡然一笑道:“这是谬赞,实在是愧不敢当啊。先前贤弟跳脱出去,而今又跳入,这是何意啊?”

王允恭起身给谢展倒了碗水,递过去,自己也倒了一碗,吹了吹热气,轻啜一口,意味深长地道:“前度刘郎今又来。小弟此番来就不只是和兄长争夺这一边一角之地了。”

谢展在边角处补了一子,在棋枰上敲了敲,告诉王允恭他已经落子,这才端起水喝了一口,目光却紧盯着棋盘:“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愚兄认的是这个理,做的也是这个理。”

王允恭微微一笑道:“那,眼前这事如何处理呢?”说罢便在谢展的棋子边上落了一枚,这样便把谢展的棋截断了。

谢展听出王允恭这话有所指,眼见得棋局陷入困难,自己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便端着那碗水,紧蹙着双眉,半晌无语,虽然面容平静,却是愁上心头。眼前这棋局烦,眼前的事更烦,他的心头实在是压了太多的事。

王允恭见谢展犹犹豫豫,心里早就猜出了五六分,斜身看着谢展道:“朗哥,有什么心事不妨与小弟说说,不要总是憋在心里,也不要试图自己一个人解决,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参详一二也未可知呢?”

谢展起身走到窗前,轻叹一口气道:“哎!闻到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自天宝以来,国运多舛,外有夷狄之祸,回鹘、吐谷浑、大礼、吐蕃等部族虎视眈眈,内有藩镇割据,骄兵悍将不服调遣,更有财政入不敷出,富豪却穷奢极欲,官员贪腐成风,酷吏刁顽残忍,百姓苦不堪言,无田可耕者甚多,为了活命,有的去投军,有的为僧为道,更有甚者为匪为寇,先有浙东裘甫之乱,后有**庞勋之祸,虽然都被朝廷弹压下去,可终究是伤筋动骨,现在的朝廷已经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数年间,连遇旱灾、涝灾、蝗灾,粮食连年歉收,去年夏粮收成只有往年的一半,秋粮更是寥寥无几,草籽和树叶竟成了老百姓们的主食。没了饭吃,没了活路,百姓便开始四处逃难,留在原籍的都是老弱病残,如果再不行赈济之事,他们就只能等死了。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己饥己溺啊。”

王允恭见谢展不再下棋,而是凭窗而立,自己也站起来,轻轻咳了两声,陪谢展站在窗前。

谢展见王允恭也过来了,便将自己身上的袍子脱下来披在王允恭身上,王允恭也不推辞。

谢展接着道:“愚兄去年在西京卷入一场无端的争斗,因为牵扯朝廷的一些事,我也不便多说,可至今想来仍然是冷汗直流。前日之因,已成今日之果。如今,陛下初登大宝,本应该行仁政、布德泽、施雨露,可奸佞当道,他们竟怂恿陛下抢掠商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然行凶,这是朝廷所为吗?宰执大臣本当及时规劝,奋发作为,可他们要么沽名钓誉,要么尸位素餐,要么勾结藩镇,真真是泥塑纸糊一般。”

说到这里,谢展冷笑一声,显然这些都是他不愿意看、不愿意想、不愿意谈的,他曾经刻意去回避这些事,可事情的发展不会因为你不想或者你不愿意而不发生,现在结果是越来越糟,尽管这些事都不是他能做或者能改变的,可这种自责之感依旧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王允恭没有安慰谢展,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徒劳的,他只是默默站在谢展身边,心想:“我这兄长啊,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真真是痛苦不堪啊。”

谢展思忖片刻才又道:“一个月前,我接到高世叔的信件,信中说他所直辖的天平军境内居然有五个县的府库先后走了水,他不好声张,暗中派去人也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来,这才想到了我,我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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