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章 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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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吗？”
尼德伸出手在黑暗里摸索，却什么都摸不到。
沉没在无边的黑暗里，内心逐渐感到平静。
并不是对死亡无感，或者已经麻木。
这令人愉悦的感觉是什么呢？
尼德忽然觉得周身的氛围，是如此熟悉，是如此温馨，仿佛就要和自己融为一体。
黑暗里出现一幅幅画面，是无数认识或者不认识的，被迫害驱逐猎杀到绝境的，人族兽族或者魔族。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如此令人陶醉的，甘美的绝望。
尼德呆呆的看着黑暗中出现的一幅幅画面，默默的收回自己的双手，然后朝着脸上摸索过去。
自己原来是在笑啊？
绝望并不会让绝望本身感到绝望，反而更像是大雁从西伯利亚的寒冷平原回到温暖的江南水乡。
那是多么美妙的迁徙啊？即使途中会死掉四分之一以上。
就和一路奔波，从未停歇的尼德一样。而尼德也终于到达了终点，回到了只属于自己的故乡。
在绝望的黑暗里一路下沉，途中有时候会遇到些许阻碍，偶尔看见熟人被残忍杀死的画面时也会感到些微的反胃，但那并不能阻止尼德继续沉陷，反而是加速了那一过程。
直到黑暗里亮起一道白光，并不刺眼，甚至可以说是微弱，但尼德还是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瞬间，尼德发现自己待在一个全白的空间里，而且这里什么都没有。
和之前那让人绝望的黑暗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多了一些光线，不再伸手不见五指，也不觉得世界虚无，四大皆空，只觉得身体好沉重。
“这是……？”
尼德不经意地往下看看自己的身体，惊讶到瞪大双眼。
眼前是多年以来已经逐渐陌生的那个模样。
同时，前世的记忆也一起不断浮现。
平平无奇，乃至于有些孤寂。
因缺少锻炼而微微隆起的肚皮暴露在外，纤细瘦弱的四肢，有些长了的短发，一切都告诉他，他只是路明非而已。
不是尼德霍格·格雷拉特。
这十年来宛如一场梦，心中的失望感油然而生。庆幸则是接踵而至，然后变得轻松。
直觉领悟自己回到过去后，路明非很干脆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真是像一场梦啊。
虽然知道那并非真的只是一场梦，但对路明非来说实在太过于魔幻。
出生在温馨的家庭，拥有非常可爱的双亲，还有那个混蛋保罗，真的很想再享受久一点。
虽然也有很多痛苦的回忆，但姑且还是有着美好的基调。
“但是啊……都结束了吗？”
路明非开始感觉到身为尼德霍格的记忆正在逐渐消散。
梦境这种东西，一旦醒来反而会让人觉得空虚不满。
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明明自己根本不可能过上那种……幸福又顺利的人生啊！
路明非无奈的低下了头，这时他突然注意到，眼前出现一个奇怪的家伙。
对方有张平板偏白略带红色的脸，正露出笑容可掬的表情。
但是没有什么特征。
一旦确定对方拥有这种模样的五官后，记忆立刻从脑海中消失，实在无法记住。或许是因为这样，给人一种全身似乎都被打上马赛克的印象。
不过，路明非觉得对方像是个奇怪的动物。
“嗨，该说是初次见面吗？午安，来自异世的客人。”
路明非正深陷在失望情绪中，那个猥亵的马赛克动物却朝着他搭话。于是路明非得出结论，这姑且该算是智慧生物。
声音很中性，听不出来是男还是女。而且又被马赛克遮着，感觉还是当成女性所以才打上马赛克比较好。
“你听得懂我说话吧？”
那只智能生物再次出声。
“应该……是听懂了。”
路明非再次看向马赛克生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但自己身上并没有出现马赛克。
看来并不是智能打码的系统。
“嗯嗯，能听懂的话，那就能好好交流沟通了，那是好事。”
马赛克生物点了点头，似乎对此感到很满意。
“你真不错，很有适应力。”
路明非摇摇晃晃的在白色空间里起身，然后得到了那样的评价。
“毕竟不适应也没办法。”
“哦？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就是那回事，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路明非完全直立起来，朝着马赛克后走去，似乎是想看看里面的是美女蛇还是白骨精。
“正如你所见。”
“如我所见？被马赛克遮着所以看不清楚啊……”
路明非绕着马赛克转了好几圈，但完全找不到能看清楚的角度。
“就只是那样的存在而已。”
“浑身马赛克的邪恶存在？”
路明非从记不太清楚的记忆里，回想翻找着马赛克的信息，但很遗憾，既然是打了马赛克的东西，那路明非当然也是同样一无所知，只知道是很邪恶。
“或许并不邪恶，毕竟我可是这世界的神啊，人神！你知道吗？”
“……”
路明非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语，只觉得很新奇。毕竟像这样只有自己巴掌大的小东西，居然也敢自称神明？
“可是你好小。”
路明非终于忍不住吐槽。
“只是因为之前耗费了太多力量，以及你本身太过庞大了而已，不要对自己的强大毫无自知啊客人！”
自称人神的家伙，开始反复朝着路明非跳脸，虽然一直没能够得着。
“所以说我是人类啊，是普通人类！不是小人族。”
路明非听见人神的狡辩以后，下意识认定了这个人神应该是小人族的神。又感到有些郁闷，不理解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把自己当成小人族，自己难道真的很小吗？
应该不是。
“我也是人族的神，普通人族的神。兽族有兽神，海族有海神，魔族有魔神，天族有天神，人族则是有我这个人神！”
人神在虚空中变换出各种各样的种族，向路明非一一展示介绍。
“所以说，客人你能理解了吗？”
“那神明大人为什么会找我搭话？或者该说，现在才登场是不是太有些晚了啊？”
路明非开始回忆起以前看过的霓虹动漫，似乎是有些转生的戏码。但所谓的神明大人，一般来说不是应该会更早现身吗？
“更早现身……？我倒是也想啊客人！”
人神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过来？好歹也跟我说一下会碰到的事件啊！那样我现在也不至于被一刀劈死！”
路明非完全不打算吃人神那套，也不想假惺惺的和他互相拉扯，说些原谅什么的话。
“因为我一直都观察不到你啊！虽然很早以前就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无论使用什么办法，都是没办法看到你。”
人神无奈摊手。
“那身为这个世界神明的你，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路明非皱起眉头，这和他料想中的完全不同，他本以为神明会是更高规格的存在。
“并不是无所不能，至少就没法看到你，或者看到呆在你身边的人。后来得知你的存在，也是依靠你那个成分不纯的弟弟鲁迪乌斯。”
人神又向尼德展示了一个三十多岁尼特大叔的恶心裸体。
“鲁迪？他也死翘翘来这里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路明非对着尼特大叔的画面视而不见，重新看向了马赛克人神。
“不，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情。只是在当初发生转移事件的时候，我进入他的梦境稍微给予了一点点帮助而已。”
人神一副不用谢我的姿态，自以为施舍了什么大恩。
“那又是给了什么帮助？不会是帮忙让我们兄弟反目吧？”
路明非又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鲁迪并没有阻止那名兽族痛下杀手。虽然也有和自己一样大意没反应过来的可能性，但实在是不大，毕竟他是鲁迪。那个天才……
“不不不不不~后面发生的事情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我当初只是帮忙教会他如何在魔大陆生存，以及获得瑞杰路德那个可靠的强力伙伴而已。”
人神又惊慌的摆手。
“那还是多谢了。”
路明非坦率的道谢。虽然被鲁迪分了心导致死亡，但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记仇的了，毕竟那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家人，日后也要拜托他早日找回母亲塞妮丝和莉莉娅，没什么可恨的。
只是稍微有点难过，梦被唤醒的太早了而已。
“客人不必客气，在这里的我们都是自己人对吧。”
人神又换回了坦然放松的和蔼语气。
“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路明非探头。
“是的！客人愿意的话，那当然就是那样！”人神拍了拍胸脯，可惜没有发出噗拥声。
“那你能把我复活送我回去吗？”
路明非指着自己说。
虽然据说这世界上，即使是神级的治疗魔法也无法做的死者苏生，而自己甚至都到了来见神明然后投胎的程度，但说不定人神会有办法，即使据说他也不是万能的。
“复活？”
“是的。”
“先不说能不能做到复活这种事，客人你又没有死。”
人神摊手偏头，表示与我无关。
“我可是被一刀劈成两半了吧？而且都被你召唤过来了，那我可不就是死翘翘了吗？”
“并不是那样……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我可以确定客人你没有死！而且也不是我召唤客人你过来，是客人你自己摸到了我家大门上，我怕你把我家拆了，这才费大劲的把客人你带了进来！”
人神的语气十分认真无奈，而路明非仔细一看，人神嘴角的艳红似乎也像是血迹。
“那我要是没死的话，又该怎么回去？你能指个路吗？”路明非挠挠头，环顾四周，没但能找到任何道路。
“要回去是很简单，不过可以问问客人你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为什么要问？跟你没关系吧？”
“有关系！刚才客人你的状态很不得劲，完全就是头想要摧毁世界的黑龙，简直是绝望的结合体！不把事态处理掉的话，我可没有再压制你一次的余力了。”
人神皱起了并不存在的眉毛，语气危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黑龙？有点印象。”
“……自然是有印象的，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啊，我被一刀砍了……”
尼德开始叙述进入大森林之后发生的事情，一直说到被砍成两半为止。
“真是奇妙，不过我站在你那一边喔。”
人神的语气轻松，但不像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是人神嘛！当然是站在人类方面的，兽族就去拜托兽神那家伙嘛，虽然他已经死了挺久了。”
人神说的理所当然，没有任何负罪感。
“但有一点是你需要注意的。”
人神又切换回认真严肃的语气。
“人族并不代表正义，虽然你是为了偿还恩情，但你弟弟不能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你需要在弟弟和所谓的恩情里面选一个。”
“……
选一个吗？当然是选鲁迪啊！还恩情什么的也只是为了传播名声，让更多人帮自己寻找家人而已。”
路明非毫不犹豫的得出了答案。
“虽然很不想那么说，那你就去把人贩子都杀光吧！只要没有人活着出去，你又怎么会是在恩将仇报呢是吧？”
人神装作悲痛的说。
“……那也行，能麻烦你送我出去吗？”
“乐意效劳，下次再见。”
尼德的视线开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