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挂钟上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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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东京市·首相官邸·第三执务室】
“嘟————”
电话那头传来大片忙音，攥着话筒的手在桌上轻轻顿了几下。
“打不通啊。”
竹下把话筒往桌上一搁，他靠坐在软椅内舒展身体，深邃目光悠悠瞥向窗外。
阳光射入三面高达四层楼的落地窗，把足有礼堂那么大的执务室内照得一片惨白。
身为日本首相，竹下走马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改建首相官邸，所有建筑规格比起NERV本部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他现在所处的第三执务室，便是仿照NERV第一发令所建成。
占地上千平方的诺大房间，只摆放着一张由高级红木制成的书桌。
“噔-噔-噔-噔-”
一道弧形阴影从房间左端缓缓滑至竹下头顶，停顿两秒后再度滑向右方落地窗。
听着耳畔清脆的挂钟走字声，竹下再度拿起话筒。
“人老了...打个电话都那么费劲...”
竹下深吸一口气，他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角。
“首相，您着实辛苦了，一直都在为本州列岛的生灵谋福祉——”
身材窈窕的女秘书手捧文件，她恭敬地侍立在桌前三米的黄线后方，神情看上去颇为恳切。
“哎——”
竹下摆摆手，他挪动手指，按下了电话机上标有【NERV】字样的红键。
“都是为了民众。”
他清清嗓子，有意放慢语速。
“如果，NERV能遵命并解除武装，和本届政府化干戈为玉帛，那这将会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协定——”
“嘟————”
电话那头依旧一片忙音。
“咚！”
竹下猛地挂断了电话，布满皱纹的面庞掠过一丝怒意，但他很快就虚伪地笑道。
“很可惜...NERV方似乎不愿与我们对话...”
“沙—沙—沙——”
女秘书打开文件夹，她卖力地记录着首相的发言。
“本届政府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向NERV方传达出和解意愿，只可惜...事与愿违...”
竹下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他摆摆手示意女秘书停止记录。
“接下来的话，不必记录在案。”
“啪嗒——！”
女秘书合上文件夹，她故作伤心地揉揉眼睛。
“既然电话接通不了...”
竹下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那就让它永远忙音下去吧，通知——”
“这就是Lilin所谓的政府吗？”
竹下的自信声音戛然而止。
“噔—噔—”
挂钟依旧单调地走着，只不过这次，传入耳畔的钟声内多了一段阴沉的少年音。
“谁——？”
竹下神色陡变，他一面调匀气息，粗短手指不动声色地探向桌底按钮。
“滴答！”
一滴殷红色液体落在膝盖上，紧接着是两滴，三滴。
“这是....”
竹下蘸了一点红色液体放在鼻前，刺鼻腥味登时充斥整个鼻腔。
“为了不浪费时间，我稍微清理了一下你的府邸，可真是杂草丛生啊——”
摸到桌沿突起物的竹下猛地摁住按钮。
“咯噔——”
余光瞥见一抹红影。
“噗叽——！”
摁响按钮的瞬间，脸上突然传来湿漉漉的触感，竹下狐疑地转过脑袋，和一旁的女秘书四目相对。
“——！”
竹下脸上的褶皱面皮剧烈抽动着，他口歪眼斜地指着秘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首相——？”
“你...你的头，你的头啊——！！！”
竹下失声吼道。
原本还一脸困惑的女秘书登时失去表情，脖子上的细密血线瞬间崩开。
“咣唧——！”
长发覆面的人头落在地上，一直滚到竹下的铮亮皮鞋边才堪堪停止。
女秘书依旧保持手捧文件夹的姿势侍立在书桌前。
只不过，她已经没有了脑袋。
“这是给你的最后警告，下一个——”
“就是你。”
“当——当——！”
耳边传来报时的钟声，竹下神情痛苦地捂住胸口，他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罐，用牙齿叩开盖子后他往嘴里倒了十多粒棕黄滴丸。
“哈啊~哈啊~哈啊~”
足足喘了半刻钟，竹下才一脸灰白地枕在椅背上，浑身上下早已冷汗涔涔。
“——”
微微扩散的瞳孔突然缩小，就像是被操控的人偶般，竹下不由自主地扬起脑袋，白衣登时出现在视野中。
绫人双手插袋，他一脸冷漠地立在挂钟顶部，沾满鲜血的皮鞋立在光滑发亮的钟面上，没有丝毫打滑。
“看见了吗？”
如野兽般狰狞的翠绿眼眸映入眼帘，竹下登时两眼一翻，他身体再度剧烈抽搐了起来。
“勉为其难地帮你搭个桥吧——”
绫人摆动手指，猩红色丝线射入竹下左胸，须臾间他就完成了手术。
“知道为什么不宰了你吗？”
竹下面色惨白地摇了摇头，虽然生理上的病痛已经修复，但心理上的损伤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了。
“东京大学法学部毕业，毕业后凭履历当了几年大阪府知事，东京毁灭后，调任第二东京担任官房长官长达十八年，十五年前被推选为首相，始终提倡与NERV在紧张关系下和平共处。”
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脸震惊的日本首相，他颇为轻蔑地撇了撇嘴。
“听说你还算个鸽派，怎么...NERV还健在，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做SEELE的走狗？”
翠绿色眼眸微微眯起，绫人双手抱胸戏谑道。
“活了一把年纪，打两通电话就好意思说自己‘尽了最大努力’，合着这六七十年吃下去的饭全长脸上了？”
面对绫人辛辣的讽刺，竹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竭力调匀气息后他才咬牙开口道。
“能请...您...下来一谈吗？”
“我拒绝。”
绫人很干脆地回道。
“神不与Lilin同列。”
“那么...无所不能的神明大人...您为何要留我一条命呢？”
捕捉到绫人话中漏洞的竹下敏锐地问道。
“因为你的年龄和阅历能让你听懂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而且...你的后继人选都正值壮年，我懒得和这帮过度自信的Lilin多废话——”
绫人不耐烦地甩了一下手，几颗血滴落在桌上，震得竹下哑口无言。
“当然，如果你像他们一样给我扯什么‘谈判要本钱’的鬼话，你会死得很难看——”
翠绿眼眸闪烁出暴虐的光芒，绫人舔舔嘴角，执务室的空气为之一滞。
“看来我别无选择。”
竹下苦笑道，他整理下凌乱的衣冠，把扶手椅转了个角度正对绫人。
“我姑且把你当作来自NERV的大使好了，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那就请贵方开条件吧——”
“撤回你的军队。”
绫人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裹藏在袖口下的手指微微颤抖。
“很抱歉，即使你今天把我杀死在这里，这个条件我也无法答应。”
竹下很干脆地拒绝道，他双臂拄在扶手上，十指对碰在一起。
“即便你不杀我，委员会那些人也饶不了我。”
竹下长叹一声。
“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只是委员会的工具，就连我的首相之位，也是经过无数妥协才得来的。”
“如果我把它们全宰了呢？”
绫人一语惊人，他目光灼灼地瞪视着竹下，翠绿眼眸盯得竹下心里发毛。
“说实话年轻人，我并不相信你能动摇这个世界的根基。”
老人瞥向窗外，忧深目光投向蓝灰色天空。
“......”
汗水沿着绫人侧脸缓缓淌下，他尽力挺直腰杆，默默等待竹下的回应。
......
“两小时，是我能给出的极限。”
竹下蓦地握紧拳头，他第一次主动迎上绫人的视线。
“我会用任何可以想到的理由替你争取两小时。两小时后，如果我没有收到SEELE的命令，就说明你成功了。”
“两小时是么？”
绫人淡淡道。
“希望你，到时候不会食言，不然...我死后也会来找你索命。”
咽下已到嘴边的鲜血后，绫人身体缓缓逸散在空气中。
“委员会成员遍布六大洲，即便你是神明，估计也回天乏术吧。”
竹下拎起电话。
“接第十三师团指挥所。”
“要开始吗，竹下长官？”
“让你的师团回到出发阵地待命，等我电话。”
“可是...长官...这样一来一去部队很有可能会暴露行踪...”
“NERV不可能主动发起进攻，执行命令吧。”
竹下挂断电话，他怔怔地注视着头顶挂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身侧的无头身躯静静侍立着，宛若一座雕像。
......
......
“哗——哗——”
淡黄色液体从最顶端的蓄水池中溢出，顺着深不见底的凹槽一路向下，途径数个同样大小的过滤池后，液体沿三处管道注入最底层的封闭水箱，呈卡巴拉生命树图案的循环水阵散发出极为阴沉的气息。
“......”
绫波赤身裸体地浸泡在水箱中，她双手自然垂荡在身侧，从管路中流出的L.c.L不断冲刷在她身上，把她完全放松的身体托举至水箱最上端。
“呋......”
微微张开的嘴巴冒出一串微小气泡，绫波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挥之不去的哀伤，在暖黄色灯光的衬托下，澄澈空灵的面容显得愈发圣洁。
“丽。”
耳边传来饱含沧桑的男声。
“......”
绫波眉头微蹙，她缓缓睁开眼睛，被灯光染成浅紫色的眼眸茫然地眨了眨。
视野里倒映出一黑一红两抹身影。
碇源堂右手插袋，他左手猛地发力把棕发少女甩至身前。
绫波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瘫在地上的明日香。
“呼—哈—呼—”
隔着水箱，绫波都能听见空气中回荡着明日香的痛苦喘息声。
明日香肩膀不自主地颤抖者，被碇源堂拖拽的右手无力地荡在半空中，修长五指微微抽搐。
似乎是由于承受着身体的全部重量，明日香右臂被碇源堂硬生生拽脱臼了。
大腿外侧的战斗服几乎被磨损殆尽，露出一片发青的皮肤，乌青上遍布血丝，看上去像是被台阶磕伤的。
“咚——！”
碇源堂松开手，明日香脑袋砸在水泥上，她面色苍白地侧卧着，薄唇青紫，鲜血从前额缓缓淌下，一头引以为傲的棕红长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丽。”
绫波目光从明日香身体移至碇源堂脸上。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咚——！”
沉重皮鞋狠狠蹬在明日香背上，把她身体踢得翻滚一周。
“咔噔——”
碇源堂掏出手枪对准明日香脑袋，他“咯吱”一声打开保险，作势就要开枪。
绫波无比冷漠地注视着碇源堂。
似乎是感觉到了绫波的冰冷视线，碇源堂收起手枪淡淡道。
“丽，杀了她。”
说完后碇源堂背过身，漆黑制服一晃一晃地消失在黑暗中。
......
“哗啦——”
一身水汽的绫波走出水箱，淡黄色LcL不断滚落曼妙酮体，在地上积起几汪小水泊。
“......”
她拾起脚边毛巾静静擦拭身体，血色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明日香。
“嗡——”
撩起黏在脸颊上的湿透发丝后，绫波右手缠上一层淡白色光幕，她迈开步伐来到明日香身边。
“咯吱！”
脱臼的右臂被At立场掰回原处，明日香痛苦地闷哼一声，她下意识蜷缩起身体。
然而她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
瞥见明日香颤抖的身体后，绫波回头捡起自己的蓝白校服，抖开衣物后她侧过脑袋，脸上罕见地浮现出迷惘神色。
“——”
绫波跪坐在明日香身边，她抬起明日香脑袋，把折成四方形的校服塞在明日香右脸下方，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簌——”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绫波拿过自己的乳白色战斗服轻轻盖在明日香身上。
“噗叽——！”
包覆在淡白色光芒的右掌割开手腕，绫波痛苦地皱起眉头，她颤抖着把染血手腕凑到明日香嘴边。
歪歪扭扭地在明日香脸上抹下血渍后，绫波恢复了空灵的表情。
“......”
她缓缓站起身，垂荡在身侧的右手汨汨地渗着血，投向黑暗中的冰冷目光多了一分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