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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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网域无法通讯。】
【强罗防卫线直通线路无法接通。】
“簌啦——”
绑在单马尾上的橡皮筋被用力扯断，几根深紫色长发从指间飘然落下。
【b楼层的非战斗人员请立即撤离。】
“状况呢？”
听着广播中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美里下意识加快步伐，攥着卫星电话的手也不由得握紧了些。
“早安。”
即便处于紧急状态，日向依旧不忘送上私人问候。
“哒—哒—哒—”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急促脚步声。
“不久前第二东京已下达A-801号训令。”
夹杂着键盘敲击声的报告传入耳中，美里脚步登时一滞。
“A-801？”
“废除特务机关NERV基于特权所获得的法律保障，以及将其指挥权移交日本政府。”
“咯噔——”
Id卡滑过卡槽，升降平台绞索瞬间收紧。
“下最后通牒了啊。”
美里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她反而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现在mAGI正遭到入侵。”
“嘟——”
伴随短促的警报声，一袭红色制服从地下缓缓升起。
不等平台停稳美里就按掉了电话机，她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日向身旁。
“状况——？”
耳畔突然传来严厉的苍老嗓音，美里瞳孔因为震惊而缩小些许。
“副司令？”
美里转过脑袋，一身褐色制服的冬月正在青叶身边专注地察看电脑屏幕。
“连副司令都下来了...看来这次是碰到硬茬了啊——”
镜片倒映出大片红色警示符，处理大量讯息之余日向还不忘在旁边火上浇油。
“第四防火墙已被突破。”
青叶朗声道。
“连接外部的所有网络数据线路均被单方面截断。”
“入侵者是松代的mAGI二号机吗？”
冬月挺起腰杆，他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不...至少有五组mAGI型机种...可以确定有来自德国，俄罗斯与美国支部的入侵。”
“SEELE算是全力出击了。”
冬月眯起眼睛，神态无比严峻。
“敌我兵力差距为一比五，形势极恶。”
美里焦急地环顾四周，目光所及，并没有律子身影。
“封闭主数据库。”
虽然没有技术部背景，美里依旧试探性地下达了命令。
“不行——！无法阻止入侵！”
日向束手无策地看着一众在漆黑屏幕上急速扩大的红点，按在键盘上的修长手指微微颤抖。
一旁的青叶，摩耶也是如此。
“不妙啊，占领了mAGI就等于占领本部。”
美里下意识抬起头，大屏幕上到处都是被红点突破的防火墙，即便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mAGI被占领只是时间问题。
“咯噔——”
挂断电话后，摩耶一脸兴奋地凑到日向身边轻声道。
“赤木前辈正在赶来的路上。”
“律子？！”
美里瞳孔微微缩小。
“她不是在被关禁闭吗？”
瞥见日向和摩耶脸上的茫然神情后，美里下意识转身望向最高处的司令台。
“......”
冬月在一旁神色不善地盯着美里。
司令台周边空无一人。
本该坐镇发令所的碇源堂，此刻却并不在岗位上。
他究竟去哪里了？美里无法克制地想着。
“葛城三佐——”
冬月缓缓开口道，他负手而立，苍老面庞笼罩在大屏幕的红光内。
“mAGI只是前哨战，SEELE是否会有物理入侵的可能性？”
“很高。”
美里微微欠身，做足了礼数。
“具体该怎么做，我想，你比我更明白。”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冬月按下升降平台开关，离开了美里所在楼层。
“全员....”
黄色肩章微微晃动，红色衣袖下的十指蓦地握紧。
“就第一战斗位置。”
摩耶“倏”地瞪大眼睛，迟疑片刻后她举起了手。
“可是...我们并没有接到物理入侵的报告...而且...日本政府应该会派人来接洽的吧...”
“真有诚意谈判的话，我们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青叶接过话头，字里行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悲凉感。
“等讯号恢复后，通知本部所有直属部队，以及驻扎在强罗防线的第三部队，如有擅入者...”
美里咬牙命令道。
“可以不经通报....直接开枪击毙。”
【d级工作者火速各就各位。】
【b楼层的非战斗人员请立即撤离！】
听着嘈杂无比的各路通讯，美里稍稍安心了些，她转身一屁股坐在操纵台上，两腿岔开，丝毫不顾忌紧身衣下漏出的单薄布料。
“明日香呢，应该还在病房里吧？”
美里接过摩耶泡的咖啡小啜一口，混有醇香的苦涩味在口中慢慢化开。
“303号病房所在的47号通路情况不明，主电路，备用电路，以及应急电路全部无法接通。”
日向盯着标有【303】和【047】的雪花屏幕报告道。
“简直就像是事先谋划好的...我去看一眼。”
美里拉开抽屉，掏出一支格洛克手枪后，她小心地侧过脑袋。
“——！”
棕色眼眸倒映出冬月的冷酷面容。
“看来...我是去不了了...”
美里恨恨地关上抽屉，她转身把手枪拍在操作台上，随即夸张地举起双手，以示自己没有离开的意思。
“葛城三佐没有异动。”
冬月不露声色地挂断了电话。
......
【47号通道】
“明日香...明日香...你醒一醒...”
真嗣跪坐在棕发少女身边，漆黑裤管被鲜血浸泡得满是褶皱，他伸手板住明日香肩膀无力地摇晃着。
铺满血泊的棕红色长发下，是一张无比疲惫的苍白面庞。
似乎是麻醉时效很长，亦或是被精神负担压得喘不过气来，任凭真嗣怎么折腾，明日香依旧昏睡不醒。
“救救我...”
“明日香...”
真嗣弯下腰，他把脑袋枕在明日香肩膀上轻声抽泣着。
“......”
而这，也是昏迷中的明日香唯一能给真嗣的慰藉。
“啪嗒——”
一只铮亮的皮鞋踏入血泊。
“碇真嗣，是吗？”
还没等真嗣回答，走廊尽头再度传来低沉的脚步声。
“咚——咚——”
催命般的步伐每一步都踏在真嗣心头，震得他手脚冰凉，无法动弹。
“司令——”
“砰！”
伴随一声枪响，眉心冒出一朵血花。
在倒下前，这位作战部特工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扑通——！”
高大身躯重重砸入血泊，溅了真嗣一脸血，腥臭味涌入鼻腔，他条件反射地干呕几声。
“哗——”
荡漾开来的涟漪染红了明日香的棕色长发。
“咚——咚——”
漆黑皮鞋无所顾忌地踏入血泊，在明日香头发上碾了几下。
“砰！”
鞋底狠狠蹬向明日香面庞。
“叮——！”
八角形红色立场拦住去路，和皮鞋僵持在半空中。
“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碇源堂右手提枪，左手揪住真嗣衣领把他拎到面前。
【现已宣布进入一级战备。】
“爸...爸...”
乌黑眼眸登时缩成两枚小点，真嗣无比震惊地注视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他一时间竟忘记了逃避。
“没听到命令吗？”
碇源堂冷漠道，和真嗣相仿的乌黑眼眸没有丝毫感情。
“什么...命令...？”
真嗣茫然地问道。
“咣——！”
握枪的右手突然剧烈颤抖，碇源堂甩手把真嗣扔到墙壁上，他把转轮手枪揣入衣袋，随即抬手撕掉了裹住右掌的白手套。
“咔——咔——”
漆黑皮鞋一点一点吃进猩红立场，真嗣瘫软在地上，他眼睁睁看着笼罩在明日香头顶的阴影愈发浓重。
“爸爸...你要对明日香...做什么？”
“咯噔——”
微微发烫的枪口抵住下颚，真嗣呼吸登时停止。
“那两个使徒和你说了什么？”
碇源堂手指扣在扳机上，他整张脸笼罩在阴影中，只能勉强看清胡子拉碴的嘴巴。
“什....使徒...？”
真嗣费劲地咽下一口口水。
“少给我装蒜。”
碇源堂张开右手五指杵到真嗣眼前。
“噗噜——”
蜷缩在掌心的亚当眼珠晃荡几下后，定格在了真嗣萎靡的脸上。
“——！”
乌黑眼眸骤然缩小。
“这是亚当，来自白之月的生命之源，它在你身上探查到了使徒的气息。”
双手在半空中无力地挥动了几下，真嗣急忙辩解道。
“爸爸，使徒不是应该全部消灭完了吗？您都看到了...我亲手杀死了最后一个使徒...”
喉头突然一哽，真嗣低垂眼眸，声音也低了八度。
“薰君...”
“咯噔——”
下颚的紧迫压力登时解除，真嗣跪倒在地上，他捂住胸口后怕地喘息着。
碇源堂收起枪，他缓缓放下左脚。
“啪——！”
不等真嗣反应，碇源堂回身一掌摁在猩红立场上。
“嗡——”
蜷缩在右掌心的亚当眼珠骤然缩小，白光溢出指缝，直至笼罩碇源堂的整条手臂。
“爸爸，你要对明日香做什么——？”
“能发动A.t. Field，就说明她是使徒。”
碇源堂露出一抹阴狠的神情，掌中亚当呈顺时针缓缓蠕动着。
“你说什么——？！”
真嗣失声喊道。
“明日香她，怎么可能是使徒啊？”
“噗叽——！”
眼珠中喷出一股白浆，被白浆触碰到的红色光幕纷纷溶解，露出了明日香的昏睡面庞。
“咚！”
破除绝对领域后，碇源堂一脚蹬在焰红色身躯上，他掏出手枪对准明日香眉心。
“不要——！”
“砰！”
真嗣拼命抱住碇源堂右臂，子弹擦过明日香脸颊，留下一条血痕。
“爸爸...不要杀明日香...我只有她了...”
皮鞋肆意碾过明日香身体，碇源堂就像一只闻到血腥味的野兽，他伸手指向脚下昏睡的明日香冷漠道。
“你觉得这样的人，能拯救你？”
“求求你...不要杀明日香...呜...”
真嗣哭着哀求道，碇源堂挣脱真嗣束缚后揽过了他的脖子。
“那么...告诉我...”
碇源堂语气柔和地问道，他松开踏在明日香身上的右脚，左轮手枪虚虚地垂在身侧。
“那两个使徒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唔.....”
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的真嗣神情痛苦地开口道。
“他...他让我承担责任...保护好...明日香...”
茶色镜片下的乌黑眼眸微微眯起，碇源堂很快露出一抹不寒而栗的笑容。
“看来他很在乎第二适任者——”
“爸...你要....做什么...？”
碇源堂放开了真嗣，他抬脚踩在明日香手掌上慢慢碾压。
“唔....”
睡梦中的明日香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听好了真嗣——”
碇源堂捧起真嗣脸庞，他用极富煽动性的语气教唆道。
“我和你一样，曾经把唯当作我的唯一救赎，精神支柱，我的希望....”
明日香的手因为缺血而变得青紫。
“她就是神赐给我的唯一光明...但是...这道光...却在某一瞬间被夺走了...被莉莉丝复制体的初号机...活活吞噬...就在我面前...”
真嗣怔怔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父亲，混沌的大脑一点一点消化着传入耳中的话语。
“我质问神，既然要从我身边夺走唯，当初为什么要把她赐给我...既然赐给我...又为什么要从我身边夺走她？”
说到这里碇源堂神色已经变得无比狰狞，他一脚踹在明日香腹部，把她踢飞了出去。
“真嗣，就像我踢开第二适任者那样，神也会把她从你身边夺走——”
“爸爸.......”
瞥见真嗣的动摇神色，碇源堂淡漠道。
“SEELE想向神赎罪，但我不想...”
他猛地握紧藏有亚当的手掌。
“我想向神复仇，让它们跪在我脚下求饶——”
“爸爸...我...可是...明日香她...”
真嗣侧过脑袋。
明日香侧卧在五六米开外，焰红色身躯微微颤抖，她无助地躺在那里，任人宰割。
“她看上去...好可怜...”
碇源堂脸上掠过一抹轻蔑的神色，他站起身，漆黑制服随风摆动。
“真嗣，使徒是必须要消灭的，舍掉第二适任者这个废人吧。”
“啪嗒——！”
路过明日香时，碇源堂弯腰粗暴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他右手插袋，左手拖着明日香一步一步迈向走廊尽头。
“喀噔——”
双手不停颤抖，真嗣跪在地上，他捡起绫人留下的手枪对准碇源堂后背。
“真嗣——”
碇源堂停下脚步。
“我和你打赌，你不敢朝我开枪。”
“呜....”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明日香，真嗣放下枪，他捂着脸痛哭失声，泪水顺着指缝一滴一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爸爸！求求你...放了明日香...我做什么都行...”
布满胡茬的嘴角微微扬起。
“如果你想她活——”
碇源堂拎着明日香胳膊晃了晃。
“把那两个使徒引到中央教条区，我或许会考虑留第二适任者一条命——”
说完他拖拽着明日香消失在通道尽头。
“呜....明日香....呜.....对不起....”
真嗣一头撞在地上。
“呜....”
整片走廊回荡着少年极为压抑的号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