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很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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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子玉话音未落，只见，他从身后飞速展开双臂来，一把牢牢地搂住了九小寒。

顿时，九小寒便猛地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好像已经被良子玉及时地抱举了起来，二人一起脱离了地面。

眨眼之间，她的身体便跟随着良子玉用力翻转的力量，就到了半空中。紧接着，就与他一同侧身翻倒在地。

可是，他们彼此仿佛是一对搭档了很久的战友一样默契，就像是先前五师兄悟宇与三师兄悟思一般。

顺着与良子玉的意图，九小寒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要去带她前往的方向，于是，放心大胆地与他紧紧拥在一起，三滚两滚地躲闪向了另一边。

正当九小寒稳固身姿、定睛回头再瞧向他们刚刚待过的地方时，那颗足足近一丈之长的大尖牙，已经被那条巨蚺给吐射了出来，牢牢地剁在了那里。

被裹在“良子玉”怀中的九小寒，趴在雪地上，双手沾了两把有点黏糊糊、又扎手的硬渣儿。

其中，有一些，像极了动物、人族的指甲或硬壳脱离之后，留下来的那种碎块碎屑，似的。

九小寒从良子玉双臂撑起在地的一只咯吱窝下面，灰溜溜地探出头来。

她仰望着，离他们俩身体只有几大步远的，那颗挂着无比恶心、又酸臭的绿色胃液的长牙，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沿着九小寒无比犀利的目光，良子玉也跟着看了过去，好奇地问着她：

“从形状上看，那东西，应该不是这大蚺怪的门牙吧？”

九小寒微微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知道她是在表达“不是蚺牙”、还是“我不知道”，良子玉又接着小声地耳语着问道：

“这……好像……呃！不，这，应该是一颗大象的牙齿吧？！”

这一次，九小寒终于以默许式的称赞方式，朝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良子玉使劲儿地点了两下头，认同道：

“对，子玉，你很识货啊！”

没亲眼见过蚺的牙齿，还没听说过“蛇吞大象”吗？

蛇都把大象吃了，更何况，正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这头巨型大怪兽吗？

估计，它吞掉一头大象，就和一只猫吞掉一只老鼠一样，跟玩儿似的罢？！

嘿，良子玉无声地低头闷笑了一下，随后，便低声轻叹了一句：

“你看这颗象牙，被它吞掉的那头大象，恐怕，个头也小不了呐！”

“嗯。”

下意识地，九小寒伸手一只洁白的手背，擦了擦自己额头和脖颈上的冷汗珠子，钻了出来，轻轻抖了抖身上的雪尘和那些碎壳。

她已经想起了，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自己曾经在清心观的藏书阁中读到过一个旧籍典故。

在一部竹简版《山海经》的某个段落里，就有“森蚺吞象三年骨方出”之说。

只是，那些过往的日子，恍惚着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的样子，刚刚就连她自己，都快要差一点忘得干净了。

此外，先不说是她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这二十年时间里，恐怕，就连她那位得了道、长乐寿的师父无为子，活了也有五百多年上下的光景了。

或许，无为子也是从来未曾亲眼目睹过，此前尚且仅仅一直“活”在上古神话传说之中的“巨蚺妖孽”之“盛况”罢？！

九小寒心道说是：

自己从擅自打破师父布下的结界、偷逃出清心观，也还真算是没白下趟山——这一回，可是让她彻底大开眼界了一番！

而，这眼下，跟此等巨物的孽畜进行斗法，想来自然是绝对不能与它硬碰硬的；否则，那就是自己在作死了。

要下场的话，只有唯一一种可能性，就是：

用不了一节香灰飞升的时间，他们三人，指定便会活生生地，成为了人家塞牙缝儿的一碟子凉拌小菜儿，而已。

蚺，这种灵兽，并非生来，就是妖物。

而且，它们，虽然各个都是有听觉器官和听觉能力的，但是极为迟钝。

这，主要是由于，它们的听觉系统只有内耳，没有外耳和鼓膜的缘故。

当然，此时此刻，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它吐出了那颗大象牙之后，这条巨蚺，却憨货一般地，居然只是朝着自己的嘴角外面伸了伸它那丝貌似短短的舌须。

而后，除此之外，它什么都没有做，又慢慢悠悠、逍遥自得地退到了水下。

水面上，只留着它那一双泛着绿光的上眼皮，和两个脏兮兮的大鼻孔。

它就犹如是一副啥异常情况都没有发现的模样，甚至，就连它的周围存在着三个正想要它命的人族，它都像毫无察觉到一般。

手持利剑的悟宇，简直是全身从头到脚的瞠目结舌状了。只见，他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一脸惊呆和讶异状。

在他此前和三师兄悟思一起经历过的印象里，他们俩似乎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条巨蚺如此优美惬意、这般慵散自在的姿态呐。

约莫是，在吐出那颗象牙之后，它，还沉浸在饱腹的满足感之中呢吧。

当然，最最有可能的是：

这只个头极为巨大、浑身泛着腐气腥臭的家伙，就在前不久，几个时辰亦或是几天、也或许是几个月之前，才刚刚吞掉了一头大象吧！

在它那数十丈长的肠胃里，正满满当当的，无需再吃下任何多余的食物了。

——比方说，此时此刻，就立在它面前的这三个根本让它毫无食欲的芝麻绿豆人了。

对它来说，九小寒他们仨，是毫不起眼的、压根儿对它就造成不了什么致命的伤害的。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是它上一次“打架”中的手下败将呐。

不知道这条巨蚺会不会这样认为：

这一次，比上一次，他就只多叫了一个帮手，自然是没什么杀伤力和破坏性了。

就在那原本生猛如魔的巨蚺、貌似是显得对他们三人不屑一顾、自顾自地又潜入池中的时候，原本悬于夜空之上的那一轮玉盘圆亮，居然又趁机从先前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浓密黑云背后，恰到好处、赶着好时辰地“溜”了出来。

皎亮的月光，洒在巨蚺墨绿色的腹鳞上，晶晶熠熠、光彩闪耀，甚至有些是，要比那天上的星辰，还更加夺目几许，似的。

只待那池潭的水面再次重新恢复了平静，仍然呆在原地、纹丝儿未动的五师兄悟宇，才被自己肩头传来的拍打感觉，回过神来。

转头看过去，发现是九小寒悄没声地已经站到他的身旁，她的手掌还轻轻地悬在他的肩头之上呢：

“刚刚，这……什么情况？它真的是你此前和你‘三哥’一起碰到的那个家伙吗？”

被九小寒这么一问，悟宇也是紧皱起眉头来，再次端详起那潭池水面中微微波动着的一轮月影来：

“我敢肯定，就是它！只是……”

“可，看它刚才那副模样，真心不太像是是邪物啊？重点是，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它身上的妖邪气息啊？”

“不瞒你说，我这也着实百思不得其解呢……”

五师兄悟宇想了又想，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他的猜测之语，

“难道说，莫非……这池水底下，不只是有这一条巨兽？”

他说完这话，就连自己也浑身打了个冷颤、一片片汗毛竖起的感觉。

此前，尚且只面对这一只的时候，就足以让清心观伏妖法力最顶流的三师兄悟思重伤身亡了；

如今这时，要真是还有其他的蚺怪在此，就算是他们三人拥有天大的本领，也必定是凶多吉少，多半可能迟早都得交代在这了。

九小寒干脆也就别惦记着，之后还要去什么义安郡找那九世堂堂主，帮师父无为子求医问药了。

“啊？什……什么！这水里，不止一头那样的畜生吗？”

这下子，可终于轮到九小寒和良子玉目瞪口呆一回了。

“此话，当真？？”

在她身后的良子玉也同时大吃了一惊，耳鼻上仍然绑系着那条九小寒为他系牢的白色丝带。

他说起话来，音调还是有点囔囔的，而且，他还要装出了十分害怕得有些结结巴巴的样子。

只听，他连连地叹道：

“哎哟喂！刚刚的那一条，乍看上去，就足足有三十来丈高吧？！倘……倘若是，还有其他的……”

听到良子玉的话，九小寒知道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问什么、会因为什么而担心焦虑。

良子玉也自然是看得出，九小寒定是不想他继续说下去的。

于是，他便识相地，也就没有再往下去说什么了，硬是生生地吞掉了“那我们可如何对付得了啊”这后半句话。

九小寒愣愣地回着头，看了看始终贴在自己身后半臂之隔的“狼少年”良子玉。

她刚刚好瞧见了，良子玉无奈地往喉咙深处咽了咽有点是被吓出来的几口口水。

其实，即便换做不是她这么一个才“偷”出茅庐没多少时辰的、零经验零品阶的“冒名猎卫”小女修，而，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

只要试想一下：

接下来要面对着，不知道这个深不见底的池潭下面还有多少只巨蚺怪，不得不拼死对战；不管是谁，都得紧张得冷汗频频、出个不停吧？！

但是，毕竟，五师兄悟宇是身经百战的“过来人”，他原地深深吸足了一口冷冽的寒气，让自己定了定神。

他此时此刻的想法是很简单的，就是不能让口口声声“大哥长大哥短”呼唤着他的两位少年贤弟，尽量别受到太过度的惊吓。

悟宇显得有些吃不大准了，犹豫着说道：

“现在天色太黑，我也有点不太确定了！”

“呃……”

“因为，先前，我和‘三哥’遇到的那只，与这只相比较起来，从容貌轮廓和外形特征上看上去，好像的确是有几处不太一样的地方！”

似乎是听到了最关键的信息，九小寒连忙追问他，道：

“喔？那，比如呢？哪一只，看起来，要显得更大一些？”

只见，五师兄悟宇手中紧握着只有剑穗、空无玉佩的剑柄，慢慢地抬直手臂，将剑尖指向了他们三人面前的那一潭宛若墨色镜片般的池水。

他在自己的脑海中，将这两次遇到的蚺怪，进行着关键细节上的对比，过了半晌，他才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是刚才这只，更大！我确定。的确是两只。”

九小寒也简单思索了一下，她用推测式的语气，再次跟自己的五师兄确认着：

“尽文大哥，你再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可能，会不会是，由于它是吞了一头大象、把自己的肠胃给撑足了的缘故，才让它现在看起来比几个时辰之前要显得更为壮士一些呢？”

“呃！你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了……”

不过，随着悟宇将自己掌心的利剑重新收回在怀里，他的下巴支撑在剑柄上，又接着摇了摇头，对九小寒说道：

“不！不！不对的！”

“哪里不对？”

悟宇很快又更加仔细地若有所思了起来，一边想一边说：

“先前，我和‘三哥’遇到的那只，在出水的时候，它两只眼睛的轮廓是圆圆的。嗯，没错……当时，我看得十分清楚。而，刚才的这只，不知道你们俩观察到没有，它双睛的轮廓，却是捎带棱角的！”

看来，这位自称叫“宇尽文”的侍卫大哥，果然是个训练有素的专业高手！

面对着如此庞然大物的威胁，就连眼角这么不太明显的细节，他都分辨得出来啊？！

难道，当时，还有比他们兄弟二人逃命更重要的事情、以及更富裕的时间，让他能够准确地观察到那妖兽的眼睛。

“厉害……”

良子玉的话语声压得很低，只有用心去听的时候，才能发现他倒不太像是在真心称赞对方，反而是像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疏忽之时，悟宇并没有过多地去在意一旁少年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思，接着对九小寒进一步描述和解释着：

“而且，咱们刚刚看到的这只巨蚺，身上鳞片龟裂的纹理，似乎是更加深刻些。整体的肤色，也好像比先前的那只，要更暗一些！”

听闻此话，九小寒继续好奇地问道：

“关于这两点，又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悟宇往前迈了半步，似乎是想再距离那潭池水更近一些，他仍然以不太确定的语气，回答道：

“呃……想必是，这一只，年岁上，应该要更大些吧！”

良子玉在一旁，插了一句嘴：

“噢，那么，如此看来，还是一头老蚺啊？我们是不是就不用那么怕它了？”

“未必！”

九小寒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