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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闲逸情思有作伴,流年晓暮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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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霜萼有闲总是耍这空竹,恰逢某日崇珩领着一行侍从向长春宫来,临近处便听到清越的空竹抖动声,不由得会心一笑,又加快了脚步。

一旁的陶姜会意,轻声命下人们都仔细着动静。

崇珩走近了便看到左霜萼正抖着空竹作乐,霜萼平日里是个端正自持的人儿,不似兰珠般爽朗爱笑,但究竟是将门家的女儿,爱些活泼玩意儿,身姿灵活,一手空竹抖得极好。

崇珩见她兴致正高,未曾发觉自己,便驻足赏看。空竹之技,若说困难,便也只是一空钟一抖绳而已,若说简单,却也是需要长久的工夫。

霜萼一幅从容自如的模样,双唇轻抿着,目光灵动的观察空钟走向,双手使力一拉一回,左手下压右手顺势一弹,便顺遂流畅出刚柔并济的韧实劲儿,不急不缓、不散不滞一如其人。

霜萼行过一组后收起空钟,便将其交与银越,自顾拿过丝绢拭了拭鼻尖的薄汗。

“小主抖空竹的技法不输从前在府里呢。”银越诚心赞道。

霜萼颔首道:“将它收起来罢,庭内外也整拾一番,估摸着皇上快来了。”

“不如缓些将空竹收起,朕还想再观左贵人的灵动之姿呢。”崇珩笑着走上前来。

霜萼见状便行礼,道:“给皇上请安,臣妾一时玩心,竟误了恭候皇上的时辰,于圣驾前失礼,还请皇上责罚。”

崇珩伸手扶起她,仍是温言笑道:“本是朕下令不予通传的,你我之间不必拘着这般礼法。”引着她站定了又道,“若说玩心,便是朕也有的,不知方才这一套技法可有名字。”

“回皇上,这是臣妾小时最为熟练的一套技法,家中长辈称作‘响鸽铃’。”

崇珩听后颔首,又看见方才她使过的空竹,那空钟泛着古朴的本色,未施用色彩,看起来有些年头。

“这空竹想来是你自家中带来的,使起来自有一番称心如意。”

霜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也泛起柔和的笑意,便又道:“皇上方才说还想看臣妾使空竹,臣妾前些日子自创了一套技法,只是未纯熟,还请皇上品鉴。”

“好。”崇珩闻言来了兴致,负手看她动作。

霜萼起势将空手转于身前垂下,左手提竿将抖绳搭于右竿,一引一递便将空钟甩脱出去,崇珩惊异之余,她便噙着一抹笑向前跟了一步,右手将抖绳甩起套住空钟,身形一拧,将空钟收回手中。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那空钟看似飞脱出去,却仍是在她抖绳的操御之中。

一旁的银越惊喜非常,又不敢于皇帝面前显露,不单是主子使的好空竹,还因为瞧见她只有此时才会漾开的笑意。

“果真精彩,朕只觉得百看不厌,但这一时贪心只怕会累着你。”崇珩温厚地看向她,“进屋内吧。”

“是。”霜萼回道,便跟在崇珩身后进屋。

“方才的技法可有名字,当真的是叫朕惊喜。”崇珩落座后又问道。

“臣妾未曾想过,还请皇上赐名。”

崇珩沉吟片刻,又看向霜萼发间泛着莹莹宝光的玉钗,“不如就叫‘钓月’吧,空钟滞与空中如圆月,又被玉人纳入怀袖中。”

“但凭皇上做主。”霜萼微微福礼。

崇珩观她气息平稳如常,但面色却因方才动作而泛着微红,不由得心绪一动,“不必站着伺候,坐下同朕说说话吧。”

旁观伺候的奴才静观着,哪里见过帝王柔情,不久便将今日宫中之事传开了。

长春宫左小主哪里是钓月,分明是投其所好钓住了帝王心,只说“帝王喜空竹技艺,美人钓明月来献。”不日便盛起抖空竹之风,闲静时传来嗡嗡空竹之声,清越飘向乾清宫。

日子如流水般过着,没什么新趣,倒觉得稍微有些记忆的事像是在昨天,恍惚过后竟发觉发生在十日之前了。

筠仪依然半倚在榻上看书,看了半日又倦了,却是不想走动,又命游云寻来棋盘,就着棋谱摆一摆,循着由教导恣欢与游云下棋。

恣欢面上透着苦恼,但又拗不过小主的主意,看着游云也是一副隐隐的期待模样,便吞下心中的不情愿,就着棋谱把黑白子置放上。

“小主。”棋局还未成型,张九生便急忙进屋来通传。

“可是兰珠来了?”筠仪想来这静观斋少有人来,也只有兰珠一人常来看望自己。

“是皇上。”张九生道,“皇上今日去看了祥嫔娘娘,离去后转而向咱们宫里来了。”

几人具是一惊,皇上从未踏足过静观斋,今日也不知怎么来了兴致,竟想着改到来看筠仪。

筠仪估摸着静观斋与景阳宫主殿的脚程,只知再不出门迎候便是失礼了,只能吩咐下游云与恣欢紧着收拾,一会儿速去备些的茶水点心。

“给皇上请安。”筠仪领着三人并着粗使的宫女向皇帝请安。

“平身吧。”皇帝背着手看着筠仪,又略略环顾静观斋的布置。

筠仪在旁观崇珩神色,也猜测他觉静观斋偏小,许是要说些什么。

待皇帝坐下,游云也正端上茶,也是筠仪平日里爱喝些茶水,炉火上总有烧着滚水,又教习了游云侍茶,才至现下并无慌乱。

崇珩环顾筠仪屋内的布置,又调整手肘靠在筠仪方才放置的软靠上,生出几分惬意来。

“朕今日从祥嫔宫里出来,又想起你也在景阳宫里住着,便改道过来看看。”崇珩吹开茶叶品了一口,见筠仪仍侍立着,便示意她坐下,“当真是许久未见你了。”

“皇上繁忙国事,是在为百姓大计辛劳。”筠仪不偏不倚的答道,又瞧见崇珩眼底淡淡的乌青,不禁心疼道:“皇上也要保重龙体,不要太劳累了。”

“无妨,不过这两日晚睡些。”崇珩想起一事不由得发笑,“朕方才也在祥嫔宫里听了相同的话,是否是这景阳宫独有的风水,你二人对朕的身体都是关怀地紧。”

筠仪一时羞赧,仍是说着:“臣妾与祥嫔娘娘也是担忧皇上太过辛劳以致有损圣体……”

崇珩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想逗逗她,便笑问道:“阮常在对朕只是在口头上叮嘱着?那岂不是一阵风后便吹忘了。”

筠仪听言又怕皇帝多心,便急忙说道:“自然不是,臣妾还为皇上备上了臣妾宫里最好的茶。”说罢便指了指案上仍冒着缕缕白气的茶盏。

“朕玩笑罢。”崇珩笑道,“不是真让你为朕做些什么才能证明表态你的心意,许多事情朕心里有数。”

他又环视屋内布置,“你的住处倒是精巧,屋子不大,摆放却雅致,也不见逼仄,只觉得舒朗安神……听闻是当时自请搬离的偏殿,怎么如今没有搬回去。”

“臣妾本来搬离是为养病,也怕自个儿的动静惊扰了祥嫔娘娘与皇子。祥嫔娘娘也多次劝臣妾搬回去。但是确是住惯了,竟也懒得挪动。”

崇珩听后颔首,也不拘着她的主意,“若是将来位分高了,也是要搬走了,居室也是要衬着身份的。”

筠仪不敢揣摩此话有何用意,便是顺口称是。

崇珩又瞥见对面桌案上放着一打开的匣子,在细看发觉是一只空竹。

筠仪顺着崇珩的视线看去,那只空竹是兰珠落在筠仪这儿的,一月前她们约着去玩空竹,兰珠便将其落在筠仪宫人手上了,总想着待兰珠来静观斋时便还回去,几番下来总是忘了,索性搁在案头的匣子理,左不过这两日兰珠是要来的,便记得这样还回去。

这空竹她们倒是觉得有趣,只是近些日子宫里左贵人与空竹的风言,一众人都玩了起来,她恐被说是附会邀宠,便也闲置下来,不再想动它。

崇珩看了两眼空竹也不言语,又略略坐了会儿便起身走了,临走前又抬头打量梁上的牌匾,牌匾有些老旧,虽难以辨别,到底还可见“静观斋”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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