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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圆月天涯何处盼,同在岁不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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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珠和梨云已到了二人的身后了,是两个穿着素净的女子,一个矮些,貌似腿脚不好,一瘸一拐地,嘴上却不肯放过,兀自抱怨饶舌;另一个高挑纤长,稳稳架住跛脚女子,满面的不耐嘲讽。

二人正欲迈过一道门槛,看着有些吃力摇晃,兰珠冲动上前,便架住二人另一边,好能扶助她们些许。

两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却也先迈步过去,堪堪站定了才打量兰珠,并未贸然开口。

“是我唐突了,见二位不便便想帮一把,不料惊扰了二位。”兰珠略微施礼道。

梨云呆呆地解释道:“我家主子是钟粹宫的瑞贵人。”

高挑女子笑说:“原来是瑞贵人,方才多谢你了,说来还是我们阻了你的去路才是。”

兰珠见两人约莫和璟妃悫妃一般年岁,方猜测二人是皇上的哪两位没见过的妃嫔,便说道:“怎会,两位姐姐是要去听戏吗?”

“姐姐?”兰珠听那跛脚女子哂笑,正疑惑着,却又听另一人说:“是今晚月色好,咱们出来走走,又听有戏声传来,一时好奇,便想走近些听听罢了。”

“原来如此……二位,难道不是皇上的嫔妃吗?”兰珠问道。

“咱们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先帝妃嫔而已。”两人皆是一面从容之色。

兰珠又礼:“初见不知二位身份,多有得罪。”心下也有暗叹,如此年轻,怎知已是深宫旧人,身为太妃了。

“贵人瞧着也不是拘束之人,不必讲这虚礼。”康健女子道,“那我二人这便告辞了。”说罢便又要使力扶着那人。

“见两位投缘,可否相识一场,来日我也好拜访二位。”兰珠欲留两人。

“寒居简陋,便不糟践贵人了,还望贵人定要珍重自身才是。”

兰珠遭拒,也不好多言,便行礼目送二人相挟而去。

“你松些手劲,我可越发觉着胳膊紧得发疼了。”

“怎这般多事……”

二人交谈渐远,兰珠立于原地而望,月夜茫茫,红墙到底也在乌色中沾染了沉霭阴灰,将危危垣壁下两个依偎难分的女子,衬得愈发薄弱低矮,一人颠簸,一人便咬牙撑着,直到渐渐隐去,化成深渊中不慎滑落的两枚石子,渺小而缄默。

梨云提着宫灯,不时打量兰珠神色。

“梨云,想必来日我与姐姐,也能拥有如她们一样的情谊吧。”

梨云疑道:“主子和阮常在真心交互,哪里会这样吵嘴?”

“你只道相敬如宾是好,怎知拌架取笑,不离不弃是真呢?”兰珠笑道。

等到又回席间,阮筠仪悄声问道:“怎么去了许久?若是皇后怪罪如何是好?”

兰珠嬉笑说道:“这不也无事吗?”

筠仪入戏非常,便也没多话,又示意兰珠朝戏台子上看去。

耗了多时,戏台撤去,各人回宫。

服侍完主子梳洗,张九生想着两个丫头估摸着也累了,就自己抢着上夜,才将恣欢和游云打发回了房。

游云在房门外点了半支残烛,等初烟散得差不多了,才捂着火光入内,窄小的空间顿时亮堂起来。

恣欢的戏瘾未过,拉着游云絮叨道:“游云,今天的戏可真有意思,想不到女子还可以做将军!”

“是呀姐姐,我看小主和你都很是入神呢。”

恣欢说道起自己的想法:“你瞧,木兰冒着欺君之罪,也要替父远征,多孝顺呀。而且在战场上,她杀敌英勇,立下那么多军功。回朝后得皇上赏识,也不愿追逐权势,反而还乡孝敬父母。这样的奇女子,哪里会不如男人了!”

“姐姐似乎十分敬佩那个花木兰呀。”游云笑道。

“嗯!”恣欢肯定道,“我想木兰也是如此认为的,身为女儿家又怎么样呢,一样可以上阵杀敌,和男人分个胜负,保家卫国!”

游云听惯了恣欢离经叛道的话语,闻言竟未接口,反而沉默着仿佛若有所思。

“怎么了?”恣欢问道。

游云回神,又向恣欢轻答:“我倒与姐姐想得不一样。”

恣欢示意游云续言,游云便明媚一笑:“我想木兰参军,定然不以身为女子为耻,不过她更挂心的,应该是朝廷征兵,家中却无适龄男子的缘故。爹爹年迈,而弟弟又年幼,她既是长女,又是长姐,所以哪怕为了家人冒险,她也心甘情愿的吧。”

恣欢听得认真,游云言语更真挚:“所以我猜,木兰参军,可能并不是一个离奇异事,也不是为了说女子与男子谁更有能耐,或许,只是为了歌颂木兰身上的至忠至孝、大勇大德,又不以男女为论的纯粹淡泊之心吧。”

“游云,你的心思可真是特别!”恣欢赞赏又新奇地叹道,一边又细细思索着,“对呀,以前夫人告诉过我,说男人和女人其实都一样,就好像春天我在地里撒了一颗种子,等到夏天,它开的花可能是红色,也可能是紫色罢了,不过不论是什么颜色,都是同样美丽,同样鲜艳的!”

游云听了,才渐渐明白恣欢那些惊世骇俗的想法从何而来,又过了片刻才道:“嗯……姐姐知道梁祝的故事吗?”

恣欢摇摇头。

“我是偶尔听小主说的,小主告诉我,祝英台是个纯洁的女子,她扮成了一个公子哥的模样上学堂,后来她和学堂里的一个穷小子梁山伯情投意合,却被父亲逼着嫁给权贵,梁山伯含恨而死,英台便在出嫁那天投了坟,最后他们化成了蝴蝶,永远在一起了。”

恣欢不是多情的人,闻言不觉有多感动,只觉得惨烈,便含糊道:“倒是可怜。”片刻后灵机一动,又问,“不过,祝英台男装入学,却是女儿身,游云,那你说梁山伯钟情的,是同窗的公子哥,还是闺阁的俏小姐啊?”

游云从未有过这样的疑惑,却出奇地对答如流:“在我看来呢,祝英台既是与梁山伯同窗的公子哥,又是让他只能远观的贵小姐,梁山伯中意的是祝英台,也只是祝英台,不因他是男是女,也不论他是穷是富,梁山伯不会因为祝英台是个儿男就敬而远之,更不会因为祝英台身家不凡而妄自菲薄。”

恣欢听得半知半解,却又好像领悟了许多,一壁点头,一壁赞道:“你才跟着小主没多久,就懂得了这么多道理了,一点儿都不像我,读个书跟老牛拉磨似的,可费劲了!”

这样的比喻将游云逗得笑起来,她歪着脑袋,掩着半面脸,咯咯地轻声笑着,发髻到了夜里也不如白日里那样稳固,现下已有些松散,随着她的动作摇晃轻动,犹如灵蛇,又似花枝。

恣欢静默了片刻,只是含着欣慰的笑意注视着她。

游云一向束手束脚的,今日也难得调笑了一次:“其实这些道理我一直都懂呢,只是从前没读过书,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罢了。”

“只盼你不要跟主子一样,嫌弃我学了个一知半解,笑我头脑简单就好了。”恣欢佯装叹气道。

“怎会,主子哪里会嫌弃姐姐,主子是疼姐姐才会拿姐姐打趣呢。”游云忙解释道,“而且姐姐这么聪明,只要有心,还有什么会做不好呢?”

恣欢听到游云的好话,也腼腆笑道:“其实我哪里这么笨,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当才女的那块料。若是让我干别的,你瞧主子的起居,还有那些杂活,哪样我没打理好呀!”

“姐姐自然是能干的。”游云含着笑意应道,又边将床铺仔细收拾整齐,“姐姐快些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伺候小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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