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北堂萱衰畏天寒,西风扬佛幡(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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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澜送走二人,又扶悫妃到暖阁中小憩,迟澜存疑问道:“娘娘何不方才便将此事问个水落石出?”
“这二人不是池中物,保不定就有谁在兴风作浪,本宫岂能容忍?先静观一二,若非她们搅乱,而是另有其人,本宫再行下策也不迟。”
“那娘娘,如果此事只是内务府的奴才不力,会不会让咱们白费心思了?”
“内务府的奴才本宫自有打算,只是本宫理事不久,若真纵了人无事生非说是本宫无能,那岂不是更让璟妃一人独大?”迟澜拿过一个素绢桃花暗纹软枕垫上,傅胥宁方得些许倚靠。
安置好主子,迟澜又添上一壶新茶才退下。
走到偏殿,见小棠正卖力擦拭着殿中桌椅摆饰,迟澜觉她辛苦,心有不忍,便出声道:“还未擦完吗,不然我与你担些?”
“不必了,迟澜姐姐,”小棠一壁费力清洁着,一壁说道,“若不是今早我在路上不小心,将那些画册掉到了雨中,本来也不会被罚的,幸好娘娘宽宏,只是命我打扫偏殿,并未严惩,那我更得自己受过,怎好让姐姐随我领罚呢?”
迟澜闻言叹了一口气,想到先前傅胥宁的交代——“如果画册之事乃是内务府办事不周,对外也得洗脱干净,毕竟内务府是受本宫之命行事,本宫初次料理后宫,若是让人觉得是本宫的不是,来日怕是更难服众。所以错的不能是内务府,只能是她们自己。”
“那你快些,晚膳我让人给你留着点饭菜。”
“好,多谢迟澜姐姐。”小棠笑道。
这厢筠仪一路多思,本来轻适的心神又烦乱起来,回到自己宫中,见兰珠正在榻上坐着,筠仪喜道:“兰珠?下着雨呢,你怎么还过来了?”
“这些天忙着做经幡,可把我闷坏了,我又不怎么乐意做这些针线活计,幸亏有嬷嬷和宫女帮着,不然我和梨云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兰珠流水似地诉着苦,末了又问,“姐姐,这下着雨悫妃娘娘还召你去,是为着何事呢?”
筠仪闻之叹道:“便是为了这些日子做的经幡了。”
恣欢见阮筠仪烦闷,便接道:“悫妃娘娘说有一幅经幡上的纹饰不合规制,冲撞了神佛,迟澜姑姑也私下解释过,是宝马驮着的佛法僧三宝中的佛宝——“铎”的模样出了错,不过娘娘并未当场发作,让左贵人和主子先回来查问清楚再作定论。”
“左贵人?”
“是,悫妃娘娘说画册中有此图样的,只有左贵人同我家小主。”
一旁游云闻言也渐渐着急起来,筠仪又对兰珠说道:“也是我疏忽,只顾着查看经幡的规制数量,竟忘了连同纹样一并查过,不过按理来说,主幡上的纹样必是照着画册上制的,也不该出错才是。”
“那姐姐应该查验那本画册,若是画册的问题,便不该赖到姐姐头上。”兰珠一语中的,筠仪如何会想不到,便只愁态与她相望一眼,说:“当时我本想争辩,见左贵人不言语,我也不好僭越,等事后问过迟澜姑姑,姑姑只道今早画册送到内务府的途中,被一个宫女打翻在雨里,便污了那些画册纹样,如今什么都看不清了。”
“怎会这样?”兰珠惊道。
两人一同沉默下来,恣欢左右打量片刻,拉着游云耳语几句,便又走到一旁端着茶具近来。
恣欢呈到筠仪身前,阮筠仪盯着瓷壶片刻,神色疲倦地伸手拿起为兰珠斟了一杯,兰珠见倒出的是奶茶,虽仍不作声,却喜滋滋地兀自接过喝了起来。
“游云,严嬷嬷刺绣主幡的时候你们也有帮忙,可记得那三宝的模样?”阮筠仪忽然出声询道。
游云似有思索:“严嬷嬷只说刺绣之事奴婢们不甚擅长,只让奴婢和恣欢姐姐帮忙缝制,刺绣纹样一直都是嬷嬷的活计。”
筠仪心头警铃倏而震响,兰珠察觉筠仪的异常,不解地与她相视片刻,筠仪不及解释,便吩咐道:“恣欢,这两日你寻着机会去内务府,仔细打听严嬷嬷的下落。”
游云在一旁渐渐抿出来些许思绪,又耳闻恣欢领命答道:“是。”
入夜皇帝倏而召侍,筠仪本来心神不宁,细数近些日子只有左贵人能偶得宠幸,自己已有月余未曾侍寝了,现又逢上这关节,更是叫人手忙脚乱。
一通折腾,等到丫头嬷嬷们将筠仪伺候打扮好,筠仪才能暂且放下心中杂事,整装面圣。
乾清宫用冰乃是内务府入夏第一要紧的事,所以无论伏天暑热炎炎几何,乾清宫仍是凉爽宜人。此时筠仪正为被面所掩,因着此故却未感到太多燥热不适。
崇珩轻缓揭开被角,露出筠仪淡妆清面,察觉她神情似有微微波动,皇帝遂问:“怎么了?朕见你似乎有心事?”
筠仪心中正兀自猜测,皇帝是否知道经幡一事,如若知道,现下又会作何反应。筠仪稍稍歉笑道:“臣妾是感近日天暖气热,身上有些不适,又牵挂臣妾母亲待产是否调养得宜,如此才会失礼,还望皇上恕罪。”
“你心怀孝义,朕怎会怪你呢?只是碍于宫规在此,朕也不可轻易许你与家人相见,不若等你怀有龙嗣,届时再召你母家人入宫,岂不更是喜上加喜?”皇帝一向端正,少有如此调笑的时候。
筠仪闻言也有几分羞涩,却还是正言答道:“多谢皇上厚爱,若能为皇上承嗣添丁自然是臣妾的福气,若臣妾无福,侍奉皇上与皇后娘娘也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敢以此邀功。”
“朕自然知道你的性子,”皇帝看透筠仪藏匿希冀羞赧之意,轻柔揽过她道,“说来朕最近操劳政务,也有一段时日没陪你了。”
筠仪见皇帝此般神色,想来不知近日经幡之故,不过也属平常,后宫诸事琐碎,比起朝堂政务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可轻易惊扰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