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扁舟飘飖停泊湾,昨夜雨声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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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前父亲只说愿我平安，让我不必为帮衬家族做些自己不愿做的事。可是身在后宫，哪里能轻易放心得下家中至亲呢。”卞澡雪低声道，想起疼爱自己的父亲，她不由得鼻头一酸。
王槐静静看向她，卞澡雪面容清丽柔婉，皮肤白净，是个由内而外的纯善姑娘，她们从小一同玩耍，王槐总觉得她和小时候那个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的模样无甚不同，不过是面庞长大了些。
“不会的。”王槐抚了抚她的耳坠，就像是小时在宴会前为她整理衣饰一般，郑重道，“我们都不会有身不由己的那一天的。”
卞澡雪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她对王槐一直都有股没来由的信任。
“话虽如此，咱们却也不能毫无作为，不能无故冒犯他人不假，但别人也不能肆意欺凌到我们头上。”王槐思索了一番，愈发坚定了心中所想。
卞澡雪愣愣地，不知她为何突然生出了如此想法，只能联想今日发生的事，轻声劝道：“其实……说来今日之事确是我的不好，那姑姑只是言语过分些罢了，平日里我们过得倒还不错，也无人欺负我们。”
“当下尚且如此，我担心的却是来日之于旁人，咱们也因恩宠平平，又无依傍，而成为可随意遭他人轻视的存在。”王槐沉声叹道，“今日的事权当做警醒，我总算是明白什么叫‘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了。”
卞常在一时不明所以，她向来性情柔和，在家中也是被宠爱的女儿，未见过险恶，也思索地没有那么深刻。
也正因卞澡雪柔顺可欺，王槐才会那般气结，卞妹妹虽有一时之失，那个姑姑稍有训诫也是寻常，只是她竟然说出如此难听的言语，她们虽身份低微，大小却也是个主子，怎么能被这样当众羞辱呢？
“那……依你看，悫妃娘娘算是站住了脚跟吗？”卞澡雪想起之前王槐的话，环视身边，轻声问道。
“自然是。”王槐答道。
“近来颇受恩宠的阮常在呢？”
“现下还算风光吧。”王槐摇了摇头，“我也看不长远，只是觉得她自入宫后几番周折，如今骤然得宠，也不见得能够绿树长青。”
“那……今日替我们解围的勤贵人呢？”卞澡雪想到万莹，便随口问道。
“依我看，也只是依我之见……”王槐也凑向卞澡雪轻声道，卞澡雪见状也倾过身子来，王槐顺势递来一张茯苓红豆沙夹饼，她被王槐的话吸引，顺手接过夹饼便咬了一口专心听着。
“……我这话倒是僭越，你也别往外说漏了嘴，在我看来勤贵人单单一人算不得身家稳固，可她向来在她的堂姐璟妃娘娘身侧，便算得立住了脚跟。况且，勤贵人就算不为自己打算，若禧华公主能得璟妃娘娘照拂，将来的归宿想必也不会太差。”
卞澡雪闻言点了点头，璟妃娘娘除了孩子算得上是应有尽有了，而勤贵人与璟妃有着血浓于水的亲缘，她的女儿便也如同养在璟妃身边的女儿一般了。她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将手中的夹饼吃完了，又伸手去摸索来第二张。
王槐瞧见她的动作，轻轻一笑，又继续同她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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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莹正坐在万蓁宫里闲聊，想起今日发生的一桩事，便说来与她听。
“堂姐，今日我正往承乾宫来，却撞见虞贵人与王常在卞常在于宫道起了争执。”
万蓁闻言静静听着，虞贵人自潜邸便是个温顺安和的人，不争不抢，平日里见到她也会乖巧的唤一声蓁姐姐，从未听过她与何人有冲突。
“你我对虞贵人还算熟识，她倒不像是个爱生事的。”璟妃坦言道。
“虞贵人是个好脾气的，咱们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那两位新人我不熟悉，却也未曾听过她们有何不妥的风言风语。”勤贵人顺着万蓁的话道。
“是为何事争吵？”璟妃问道。
“方才打听的人同浮翳说，是因为那位卞常在踩塌了虞贵人的手帕，虞贵人身边的姑姑不依，许是仗着有些阅历，便训斥了几句，两位常在不服，便争辩起来。”勤贵人自然不会放过眼见一半的事件，不多时便派人去打听了。
“虞贵人身边的姑姑……”万蓁被她的话一点醒，“寻常宫里的老姑姑即便是咱们也要敬两分的，姑姑有她的阅历，多多少少都有教习过咱们，她们怎么会莽着同姑姑顶嘴。”
万莹闻言附和地点头：“是。”
“只是我从前听来，虞贵人身边的那位姑姑似乎不太简单。”
“有些印象，似乎是虞贵人的太妃姨母指给她的亲信。”
“她还是位官职不低的女官。”璟妃缓缓道。
璟妃此话一出，勤贵人便瞪大了眼，惊叹一声：“竟然是这样。”
“先帝后宫不甚平静，所以后来安排在嫔妃身边的亲侍嬷嬷们，都是谨言慎行、将宫规律例视作性命之辈，为的便是后宫女眷可以循规蹈矩，性情克制，如此才能长久保证内廷的严整肃静。”万蓁又道。
女官于后宫中打理内廷的事务，后宫主子的出行仪仗、饮食调理、器物看顾少不得女官。有些官职与资历到了某处，便是要让一些低位嫔妃相见，都得拿出十成的敬畏的。
皇上向来敬重先帝内廷中人，不论是嫔妃或是一些积年嬷嬷，当朝仍是沿用着许多先帝时的女官的。
“余下的少打听，只怕触犯了太妃，今后对这位姑姑留个心眼便好。”璟妃对勤贵人道。
“堂姐，我知道了。”万莹又不禁感叹，“虞贵人的姨母对她确是上心，竟将身边如此亲信派来。”
“那位太妃打的主意可是不简单。”万蓁坦言道，“当年虞贵人尚且待字闺中的时候，不过是熟络的世家小姐们口中的虞小妹，太妃不知使的什么，转瞬便将她变成了虞贵人，这孩子也是年轻，又没有什么繁杂的心思，不然还不知如今的后宫是如何光景呢。”
勤贵人思索起往事，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