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君携诚怀望浦南,泽岸生馨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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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瑞贵人来了。”游云来告,阮筠仪正练字,闻言就匆匆放下了笔。
“姐姐,姐姐?”兰珠带着梨云进来,面庞带着笑意。
长久以来屋内都是清清冷冷的,从不甚有什么人来看望自己,就算是祥嫔大多也只是把自己叫去聊聊天便罢了,今日倒是又多了几分人气,叫筠仪心里有些欣喜。
阮筠仪压了压身子,道:“见过瑞贵人。”
“姐姐,”兰珠不悦道,“我和姐姐投缘,不是早就说好别拘礼于什么贵人答应的嘛,难道姐姐是不愿意与我亲密些吗?”
“怎会?”筠仪忙解释,“我向来是规矩惯了的,又怕别人看见说长论短罢了。”
“姐姐管别人如何,咱们乐自个儿的就好。”兰珠嬉笑着伸出手,阮筠仪牵过来,也是一笑:“好,以后不说就是。”
兰珠走入屋里,左右打量一番,才和阮筠仪双双落座,“姐姐不喜奢华,可屋内陈设也太简朴了吧。”
“我入宫无宠,得祥嫔娘娘照顾,虽说简单了些,到底什么物事都齐全,也无大碍。”筠仪笑道,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了,你方才过来时可有去拜见过祥嫔娘娘?”
“不然如何过得来这静观斋呢?”兰珠笑道。
阮筠仪见她笑容明媚,心中亲切,不觉失了分寸:“我总想着你从蒙古来,怕你不明礼数罢了。”
“怎会?我自小学习中原礼数,便是蒙文汉文差别之大也难不倒我,”兰珠起身叙道,“姐姐多虑了。”
兰珠倒像是坐不住的性子,她对阮筠仪的住处好奇地紧,未得交谈两句便起身四处游荡,嘴里说着:“兰珠四处看看,姐姐不介意吧?”
“你若不嫌寒酸,随你瞧就是。”筠仪含笑望着她。
兰珠踱步到桌前,见筠仪方才写的字,轻轻拿起来边看边说:“是姐姐的墨宝吗?”
“什么墨宝,画符还差不多。”筠仪走近从她手上接过纸张。
“姐姐太坏了,明明那么好看,偏偏说什么画符,”兰珠佯装生气道,“那我的字连画符都不如,可是妒忌得很呢。”
筠仪失笑道:“真是一张利嘴。”
“那姐姐教我练字可好?”兰珠说罢,又怕她不同意,朝筠仪眨了眨眼。
“好好好,”筠仪应道,“我便教你好,就怕你耐不住性子,嫌它无聊呢。”
兰珠笑着,转眼看向手中的薄纸才注意到上面的字句,不由地跟着念起一句:“水穷行到处,云起坐看时。”
兰珠匆匆看完才道:“姐姐,虽然我看不太懂,却也能感受其中情绪,‘犹道不如归’,姐姐可是想家了?”
“却也不全是,”阮筠仪说,“这是晁补之的《临江仙》,你若多来与我作伴,哪天闲下来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好,”兰珠应道,“真羡慕姐姐这么有学问。”
筠仪回道:“我还羡慕你能骑善射,英姿不输男儿呢。”
“那当然,咱们草原儿女自然个个都大方豪爽,不拘小节!”
两人一同笑起来。
宫内自然其乐融融,不过是一个久坐宫闱的女子多了一个伴儿,朝中则视此为和亲大事,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关乎到两方的安定宁和。
“启禀皇上,巴岳特来使将启程归部,礼部已备好颁赐品。”礼部侍郎捧上一册奏本,“请皇上过目礼单明细。”
崇珩翻看礼单,沉吟片刻,便略略颔首合上了。
礼部侍郎眼观鼻,鼻观心,知皇帝对草拟的礼单还算满意,便松了口气。
陶姜正欲将礼单接过,又见崇珩指尖敲了敲奏本的封皮,缓缓道:“再加上二十匹妆缎。”
“是。”礼部尚书俯身领命道。
“此次巴岳特部遣使……”崇珩沉稳地开口,目光看向礼部侍郎,那侍郎即刻一幅肃然端立,聆听旨意的模样,“礼部的布置还算妥当,不失我天朝风范。”
礼部侍郎又慌忙谢了恩,想起皇帝对巴岳特使团的加赏,也能猜出几分皇帝对其进贡的满意。
“巴岳特正使前几日上奏谢表,对天朝景仰之余,也极言称赞礼部与鸿胪寺的几位蒙古主司,此次礼部与鸿胪寺的与事官员都有哪几位?”
皇帝话音正落,便见几位官员出来回话。
崇珩听着官员的回话,朝陶姜问道:“鸿胪寺正卿年前便乞骸骨归乡了,如今鸿胪寺的主事是谁?”
陶姜回禀道:“是鸿胪寺右卿阮修旭与左卿谷孝生,二人职位相当,寻常事宜都是两人协同处理,只是鸿胪寺右卿阮大人从前是蒙古主司,此次巴岳特部主司事宜大多交由他手。”
崇珩听后微微点头,陶姜观其脸色,又添了一句:“这位阮大人是景阳宫阮小主的父亲。”
崇珩顺着话势望去,却见是一个清癯的中年男子,身着官袍挺立,颇有些温文尔雅,他只略略看一几眼,也不甚在意。
待散朝后,众官员各自离去,如今太平盛世,各地的洪旱灾情也较往年少了许多,待巴岳特使团归去,朝堂又将是一片清明与稳定。
“老师。”吏部尚书葛泰元被身后一人叫住。
他止住脚,便见一中年人疾步走来。
“万侍郎。”葛泰元瞧见来人是自己的学生,又寒暄了几句,“一会儿是要去官署?”
“是。”万侍郎应道,“还有桩事儿未完毕,老师也去官署?学生与老师同行罢。”
葛泰元颔首,路上应着学生的请教,他已过知天命的年纪,背脊有些微驼,背着手缓缓走在宫道上。
“官员考核名单明日便能拟好……老师认为巴岳特部此番加贡是否别有用意?”
葛泰元沉默不语,不一会儿才开口:“四番朝贡不过庆贺或有求于天朝,近日天朝也无大庆典,便只能是后者。”
“此番巴岳特部意指册封世子以告天朝,却又送来贵女入宫,只怕是……”万侍郎斟酌着开口,一面看向葛泰元。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葛泰元接过他的话。
“听闻巴岳特邻部新主即位,蠢蠢欲动,不太安定的模样。”万侍郎思忖着,“兴许有这一层缘故。”
葛泰元嗤笑一声:“我泱泱天朝,国富民强,若巴岳特部忧心此事,于我朝而言不过注萤沃雪。”
万侍郎忙称是,他的老师如今官至吏部尚书,又是两朝元老,更是当朝皇后的生父,其眼界与见地自然比寻常人深远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