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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素衣勿起尘影叹,梅落知春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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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咱们向皇后娘娘禀告此事,让皇后娘娘做主吧?”恣欢见筠仪不言,只当她在为此事烦心,便提议道。

筠仪摇摇头,小贼偷盗约莫百十两银子,若论宫规不过几十板子,实在犯不上惊动皇后娘娘。

只是那小筑子在自己宫中被抓,又与其他妃嫔相干,他也是个可怜人,若依法处罚未免苛刻,可要是从轻了,今后便不好树立威信。

且不说小筑子一面之词是否属实,若是今后犯事的宫人都显出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自己今日的宽厚,便是明日奴才拿捏主子的先例。

筠仪现下只图安稳养病,任何节外枝都不愿遇见,此事愈早解决愈好,却一时间却难寻两全之法。

“恣欢,你还记得早年府中家丁老冯因妻子重病,在府中行窃变卖以谋诊金之事,母亲是何处置?”筠仪倏而问道。

“当然记得!哎!老冯同小筑子境遇真像!”恣欢被筠仪点醒,眉目跳跃间又仔细回忆起来,“家丁偷窃是大罪,可老冯平日里勤勤恳恳,为他求情的人不少,夫人准许老冯将所窃之物典当,半年内自行赎还,待老冯解决燃眉之急后,夫人依家法处罚,命其在院中滴水未进跪了两天两夜。”

筠仪颔首,此便是事情原委了,母亲恩威并施下来,此后断绝了府中偷盗之事。

可若论筑冯二人境况相似,却也不全然。

想起自己尚在景阳宫侧殿时,虽不过身为小小答应,既无恩宠也无家世,入宫一向安分却仍有人要害他,筠仪不禁后怕,如今避来偏僻处仍是风波暗涌,小筑子一事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策划。

筠仪蹙眉思索,若是有人策划,又该以何事为引呢?观小筑子胆小怯懦的模样,被看押之初却敢伸手抢包袱,细细想来实在叫人生疑。

“恣欢,估摸着虞贵人将至,你先去宫外迎候吧。”筠仪开口吩咐道,她不得不对包袱里的东西留个心眼。

“好,奴婢这就去。”

待支开恣欢,筠仪便开始着手翻看摊在包袱里的赃物。

她也认不全哪些是静观斋库房中的,只能将物件一一翻看,瓷器摆件细看都无不妥,簪钗亦是寻常首饰,样式也让人挑不出差错。

目光落在一铜质香炉上,那香炉如手炉般大小,光泽暗淡可见年旧,炉外壁的镂空花纹却不似寻常花样,而是一幅画,只见水源处游有一禽鸟,一旁斜生出的花枝上花儿含苞未开,另一面也是相似的画。

她又翻看一番,只当是香炉主人之别样雅趣,正欲另查其他物品,忽的发觉了什么,又将两幅相连又相对的镂空花纹翻转比对着看,两幅花纹虽相似,细看却是不同的,一幅水源处游一只禽鸟,枝上花儿不开;另一幅水源处游一双禽鸟,枝上花儿盛开。

纹样略显粗糙,也分辨不出是何鸟何花,筠仪皱眉翻看,揭开盖子,见其中空空无物,不过寻常香炉。

筠仪向来笃信静能生慧,便沉下心来,思忖间猜想纹样中成双的鸟儿多为鸳鸯,她不明香炉主人用意,只能一味端详炉身。

“花……开与不开……”

“这是鸳鸯……还是别的禽鸟?”

恍然泛起一点敏思,不禁胸腔狂跳,颤着手寻来剪子,复又压低呼吸平复心神,用剪尖一点点掀开铜炉的镂空纹饰。

待揭开镂空的纹样,便只有平滑的炉壁外身,却见壁炉粘连着一片小小的谢公笺,若非细看,二者还真宛若一体,似是年久之故,笺的边角因粘连不及而翘起。

筠仪长吁一口气,已然证明心中猜想,若是见香炉外观,多会被繁密镂空的的纹样所欺,断然不会相信镂空之下的玄机,那小笺紧贴在壁身上,又用的与香炉同色的谢公笺,更是叫人难以发觉。

心中磐石方落,大有发觉异样的庆幸之感,却又生一疑,不知笺中所书何物,便蘸起茶水覆在小笺上,将其轻轻揭开。

粘连外壁与小笺的胶质因年久而有些许发干,遇水能轻易摘下,筠仪待取下小笺后掩藏好香炉部件。便见那不及掌中十一的小笺上用蝇头小楷写下诗句:

事如意又寿无疆,古千秋得长青草。

秦氏楼家灯火明,籁俱寂织千丝缕。

筠仪吟读几遍仍不解其意,她平素通读古今诗词,也未见过有此诗句,读起来平仄不通,又见小楷娟秀有余笔劲不足,只当是作其者方学诗词,笔法稍显拙气。又翻看小笺数次,依旧不明其意。

“小主,虞贵人已至景阳宫,先去拜见祥嫔娘娘了。”

筠仪被进来通传的恣欢吓得一激灵,不经意攥起手中的小笺,嗔怪道:“步声不大,嗓门儿倒不小,快去门口候着吧。”

恣欢嘿嘿一笑,自是未发觉主子异样,又欢快地应下跑开了。

筠仪心下未定,着手将小笺收好,又把那拆开的香炉安放完整,细细查检无误方起身。

虞贵人方拜别祥嫔,一路被游云引向静观斋,见道路并非通向侧殿,不由得好奇。

“咦?你家阮小主不住在这儿吗?”

游云答道:“小主原先住在侧殿,后因身体抱恙搬去东配殿静观斋养病。”说罢又添了一句,“不过现下见好了。”

虞贵人听后点点头,又问道:“方才请见你只说抓住一人偷了我宫里的东西,事情原委如何?是哪个宫里的?”

游云思索片刻,向虞贵人致歉:“贵人恕罪,奴婢愚钝说不清楚,还请贵人同我家小主相谈。”

“无妨。”虞贵人摆摆手。

“贵人带的可是熟知宫中库房的姑姑?”

“解姑姑是姨母派给我的亲信,对我宫中大小事务最了解不过。”虞贵人边说,望向一旁不语的中年女子。

游云闻言看向解姑姑,她约莫四十岁,颧骨高耸无肉,剑锋鼻,尖细颔,头发一丝不苟地拢着,见游云望向自己,锐利的眼神即刻回看过去,双唇依旧紧抿着。

游云忙别开视线,浮现起从前极其严厉的管事姑姑的模样,心头一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虞贵人一行人至静观斋门前,却见恣欢迎上来。

“给虞贵人请安,请贵人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通传。”

“去吧。”

恣欢又行一礼,几乎是跑向屋内通传的。

虞贵人也同她一般的年纪,见她知礼又爱笑,心底也喜欢这样活泼的姑娘。面上噙着笑意望着她跑开的背影,不疾不徐朝屋内走去。

“没规矩。”一旁的解姑姑皱眉责备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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