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素衣勿起尘影叹,梅落知春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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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来得不算太迟,皇帝子嗣稀薄,京中寒冻,皇帝则更加关心祥嫔的养胎事宜。如此祥嫔能得安心保胎,成日躲在宫中极少外出,远离了六宫的视线,时光也去地飞快。
祥嫔身子日渐沉重,总会在午后雪停时让寄岚搀扶着,去景阳宫的院中漫步,听嬷嬷们说这样会让生产时省力不少。
如今祥嫔腹部隆起,适有孕七八月,她一手撑着后腰,缓缓地踱步着。
她本是温和端淑的女子,现则行动愈发轻柔起来。
“小主。”寄岚给祥嫔披上披风,“现下外头虽不冷,毕竟入冬了风大,小主还是早些回屋吧。”
祥嫔笑着摆摆手,轻轻抚着腹部,目光慈厚:“如今犯懒可不好,太医说孩子七八月大时母亲应适量走动,如此孩子才强健。”
寄岚心知拗不过她,便将那宫女换下,自己搀着祥嫔。
“娘娘,晚膳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备齐,与陶公公通传的时刻相差无几。”晓菱前来禀告。
祥嫔颔首,又问:“对了,阮答应的病可好些了?”
“听阮答应身边的恣欢说,风寒见好了,这些日子仍静静调养着。”
“阮答应的病来得不巧。”祥嫔叹道,“入宫不久便病了,数月以来也只是拖着不见大好,新人中只余她未得侍寝了。”
“世事难料,阮答应还年轻,有娘娘记挂着,想来不日便痊愈了。”寄岚宽慰道。
祥嫔想着阮筠仪搬至静观斋养病至今,自己虽免去了她每日的请安,筠仪仍不时来拜见,可见是个知礼恭谨的。
宫里人人都想往上爬,以为爬得高了,便能够到日光。想来祥嫔有孕皇上时时看望,寻常人便以请安为由同皇上求得一个面熟也无可厚非,可阮答应也不知是运蹇还是如何,竟一次也未能见着皇上。
“只是那静观斋偏远,阮答应好歹是宫妃,着实委屈了她,何况静观斋还……”祥嫔想着,摇了摇头。
“寄岚,去请阮答应来同本宫说说话吧。”
“是”寄岚领命,便离开了。
祥嫔相邀,筠仪虽不明就里,也认真起来,小心梳妆一番便出门了。
“给祥嫔娘娘请安。”筠仪向祥嫔行礼,她虽病愈,又恐沾染未散的病气给祥嫔,便在五步外行了礼。
祥嫔倒是不在意,上前虚扶了一把:“妹妹请起。”
筠仪起身回谢,便见丰神异彩,几个月休养下来肌肤丰泽,双颊透着淡淡的粉色,应答时也见气足,瞧着应是大好了。
“妹妹容光焕发,想来大病初愈了。”祥嫔笑道。
“劳娘娘牵挂,嫔妾风寒见好,只是偶感乏力,调养几日便无碍了。”
“若是病好了便搬回来吧。”祥嫔语意和善,“我们常常叙话也方便些。”
筠仪答应道,又是说只待完完全全好了便作打算。
“晓菱,快上茶。”
筠仪与祥嫔不甚有意趣相投之语,碍着二人身份也只是一味应和她的话,可是祥嫔言语间关怀非常,细细同她说些养生之法与病间忌口,更是叫她为难。
筠仪心想同祥嫔闲聊他事,盘算着待那宫女端茶来后尝尝,夸一夸茶香,又觉得生硬非常,一时间无话,不禁无奈。
寻常祥嫔身边总是寄岚跟着,今日这端茶宫女少见,但观其地位也不低。筠仪听祥嫔唤她晓菱,心头泛起疑惑。
“娘娘,敢问晓菱的‘菱’可是‘菱透浮萍绿锦池’的‘菱’?”
“是啊。”祥嫔笑着颔首,“乃‘菱花’的‘菱’。”
筠仪沉吟片刻,又发问:“嫔妾记得璟妃娘娘身边也有一宫女唤晓萍,二人莫不是姐妹?”
“非也。”祥嫔解释道,“她们皆是潜邸里从晓从草头的婢女,乃是我们初入府便拨来一人伺候的。”
“原来如此。”筠仪恍然大悟。
她心头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地啜了一口茶,如此说来晓芦也是某位潜邸时入府的娘娘的婢女,可她分明记得皇后身边从晓从草头的宫女名唤晓蔷。
潜邸时便跟着的宫女不会轻易离主,想必晓芦是主子仙逝而被皇后收归。可筠仪曾匆匆一窥众嫔妃听闻晓芦上吊后的神态,皇后烦闷,邓贵人惊怒,其余人之神情不及细细分辨,也都是讳莫如深。
筠仪欲再究诘,又觉追问不妥,便同祥嫔谈起他物。
又过了半刻,但见寄岚步入:“娘娘,阮小主,圣驾将至,请出门迎候。”
筠仪一听大惊,慌忙起身向祥嫔拜别:“请娘娘同皇上用膳,筠仪失陪了。”
“你倒是会躲。”祥嫔笑着拉住她,“圣驾将至,哪有不去迎候的?”
圣驾忽至,筠仪措手不及,急忙跟着祥嫔出门迎候,祥嫔有孕以来皇上时常看望,自己平日里向祥嫔请安便是有意避开圣驾,只恐沾染上邀宠的闲话。
今日祥嫔这番动作怕是有意为之,她一时看不出缘由,若从祥嫔立场,也不过是提携新人。
“给皇上请安。”众人齐呼。
皇帝免了祥嫔的行礼,目光瞥见一女子,观其衣着知是宫妃,又觉眼生,此时她正垂首行礼,只能瞧见发间的淡雅的绒花与精巧的发簪。
祥嫔见皇帝眼神停滞在那处,便解释道:“皇上,这是臣妾宫里的阮答应,今日相邀来同臣妾叙话。”
崇珩对其略略有些印象,入宫不久便染病静养,平日里深居简出也不甚常见,虽是自己亲自挑选的秀女,半年来竟也淡忘了样貌。
“平身吧。”
“谢皇上。”筠仪依言起身,仍旧是低眉和顺的神情。
今日祥嫔相邀,筠仪也有意衣着打扮,只是不敢叫祥嫔久等,仓促了许多。她挽着寻常发髻,又添上银镀金荷莲簪与珍珠嵌祥云纹流苏,宫装也有意换了冬日里也见清新的水色,面上薄薄施了层显气色的胭脂,也见清丽雅致。
崇珩凝睇片刻,也觉新美清爽,便是能教人留住记忆的女子,又见她眉头笼着倦色,便问道:“听闻你抱病数日,如今可还乏力难受?”
“回皇上的话,嫔妾风寒见好,如今仍调养着。”筠仪斟酌着回禀,“臣妾病躯本不应叨扰祥嫔娘娘与龙胎,还望皇上恕罪。”
“风寒无碍便好。”皇帝说罢又看向祥嫔,“林儿喜欢你,你二人平日里多走动,相谈解闷也好。”
祥嫔柔婉一笑,道:“皇上,晚膳已备好,还请您品尝。”
方落座,崇珩看见桌上菜品,便知祥嫔用心:“平日里朕说想吃焖羊肉,你便劝道羊肉食多易内火旺盛于体不易,今日却做了清炖羊肉汤。”
祥嫔笑着应道:“臣妾记得皇上所念,如今初冬,羊肉适食能体生暖气,臣妾着人用了清炖的法子,又加了降火的食材,皇上尝尝吧。”
几人在桌前进膳,皇帝与祥嫔闲话家常,筠仪适时言说几句,气氛一时融洽,祥嫔神色也喜悦。
筠仪观皇上和祥嫔心情尚佳,也放下心来。
“筠仪妹妹,膳食可还习惯?”祥嫔问她。
阮筠仪方才失神发愣了一会,便听见祥嫔唤她,她来不及想出如何精巧的话来答,便真诚地说:“嫔妾当真想说出成篇的溢美之词,可搜肠刮肚还是觉得一句美味最好。”筠仪顿了顿,“当真美味。”
祥嫔听后笑意更深了。
崇珩尝了一口汤,笑道:“阮答应这话倒是有趣。”
又是几时,筠仪瞧见晚膳用毕,便告退了,余皇帝与祥嫔在正殿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