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争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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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若出了华林园,打发从人先回,自己在华林池边慢慢遛马。刘节得了我的话,跨了我送他的宝马“堆雪”(就是我惯常骑的白马下的马驹),也慢慢的跟上了阿灵。(这样一来,刘节跨马不稳的谣言是不攻自破,刘节肆业白鹿洞时,射御礼乐书数,都是头挑,不知是谁妒忌他,才放出这等谣言!)
华林池碧波微澜,小刘青袍白马走在水边青松径上,与灵儿并辔而行,灵儿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又转面向前,刘节呢,闲闲走马,风度翩翩,但目光和灵若相触的时候,脸就红起来了:“小臣刘节见过太宁公主!”
李灵若冷冷丢了一句:“刘公子有礼,方才见过了!”
刘节憋了半天,没有第二句话,倒是灵若开了口:“刘公子,父皇虽赐下穿宫过府牌,又有口谕,令你可以出入我府,只不过我想,凭我二人如今这淡薄交情,刘公子,是不会腆着脸访公主府的吧?”
刘节的脸愈发红了,他松了一手,摸摸自己的烫脸,静静心,结结巴巴辩道:“公…公主不知,交情是慢慢碰出来的!我刘君平年幼无知,自知不入公主法眼,我…我在这金陵,一桌一椅…全…全是圣上赐的,但对太宁公主的诚心,却是小臣自己个的!”
李灵若勒住马头,瞟了刘节一眼,丹凤明眸向天一转,冷哼一声笑道:“刘公子你俊逸不凡,风采过人,却拿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空言唬我!我自及笄起,所见的男子个个都是如此说。看来你个白鹿书院今科第三,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刘节也不甘示弱,立马挺身肃然道:“公主所言不差!凡人凡人,不过人世微尘,本没稀奇。小臣不才,身如野花,开在路旁,一文不名,一朝受高士青眼,也能移载名苑,冠以嘉名,当不输奇花异卉!”
“公子已是名花,何必自谦过甚!不过,灵若眼拙,我一叶障目,处名园之中,不辨佳景,见名花如见草芥!”
那刘节明眸摄魂,比三春艳阳还亮,他温柔回道:“无妨,花田芜秽,不掩兰草之香,虽处空谷,不失慎独之德。公主是否赏识微臣,凭公主之意,我又何必费心自苦呢?公主请便,小臣约了朱学士下棋,先行告退!”
刘节和灵若的第一次独处,在清书的禀告中就是如此的。刘节果然有风骨,朕心甚爱!
而我不知道的是,就在华林园家宴那天的晚上,田英那个小子带着一身伤回到了太宁公主府!
自我与李玉涴暗地内定刘节为婿起,李妃就收买了阿灵的使女夕雾等,所以阿灵那边的事,也难瞒过我俩。
田英带着重伤悄然进了灵若的内室(这个本事他当然有,高飞低走,穿窬小丑!),这个灵若非但没赶他,反而欣喜不已!狼狈不堪的田英,见了灵若,竟跟见了亲人一样,将头埋在她的膝上,压着嗓子啜泣一场。灵若眼里含着泪,抚着他的头发沉默不语,一直等他哭完为止!田英哭了一会子,叹道:“灵若,是我把我老娘坑死了。她老人家没靠我过上一天好日子!我就是想不通!游走各国,我选个主人安身立命,该是我说了算,为何荆罕儒要暗算我的老娘!守孝的时候又派人杀我、后来又一路追杀于我,从周国来江南路上,我已灭了三十几人,呜…真的打不动了!可我…可我怎么那么没出息,打架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你穿男装易容前的那个样子……我…我也在江湖漂了这么多年了,从来不曾这个样子…有时候,我都想砍了自己的手……”
灵若眼里全是泪,泪珠“叭叭”地掉在他把住她双膝的两只手背上,“为什么…你是大侠,为什么……”
“不知道!灵若,我想我是不知天高地厚,那日,替你易容时,我的手碰了你的脸,我在镜里细看了你的素颜,不知怎么的,就迷上了!我心慌的要命,急急忙忙把你改妆成你家六弟,其实…其实就是为了把你娇容藏起来,好叫自己不想你…我知道,想你也没用啊…你是唐主的心肝…见的英才多了,怎么可能会留心我呢……这个我明白!可我…我在周国的三个多月里,每天越是想忘记你,就越是忘不掉……”
灵若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个透,她本要教训田英,却一句也说不出,只道:“你能回来,就不算失信!我府上上好金疮药是常备的,一会儿叫我贴身的夕雾给你送去。你自还有旁的罪过,我都不怪!只等你好了,多多施展好汉你的本事,鞍前马后,护我周全就是了!”
灵若信任的夕雾,受了李妃的好处,将这些话传了给她,我在清晖殿听了玉涴的话,气得一夜不曾好眠!想不到苦心培养的娇女,现在竟会给人迷到这步田地:听了田英那样的话,非但不曾把他打出去,反而赐药予他疗伤!这女娃子偏心到这地步!要是这田英是朝里大员儿子,我倒也可考虑,可偏偏他于我朝,非但无功,反而有大罪!
我躺在帐中翻了无数个身,看看旁边的李妃,她也睡不着!我就悄声对她说:“木头,这事儿不好了!咱俩想把灵若的事缓办,如今看来缓不了了!时间拖得越久,刘节反而越被动!那以后,他俩就更别想恩爱了!”
李玉涴也急了,道:“那个野小子,竟然动了这种心思!皇上,您说怎么办,妾妃听您的!”
“爱妃莫急!朕还有法子!这事儿,还得着落在冯正中、朱学士他们几个身上!”我掸掸李妃的乱发,柔声道:“明儿个,你召见一下刘节,让他约灵若出游。这小妮子喜欢逛悠,就让小刘陪她玩,玩着玩着,也就水到渠成!朕再去出面,叫冯宰相等诸爱卿,当着灵若的面,见着刘节就喊驸马,也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父命难违!”
“最好…把那后患……”
李妃她这句话有如梦呓,她的想法与我有些暗合!可我却凛然一惊!她往日里沉厚少言,举止木讷,如今为了女儿,她竟暗起杀心!我虽安排“七星剑”待命,可决不会轻易下手!田英是个高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杀辽使是奉命而为,这次表白灵若,更是毫无过错!反倒是玉涴此言,让我顿起戒心!女人心,海里针!正所谓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往日对诸妃(有时也包括了最看重的定云和钟后)我多多少少都有防备,如今渐近不惑,防心反而淡了。唉,可是仔细再想想,也许玉涴也是为了阿灵“病急乱投医”了!
但无论李妃如何,我与她这回都是为了灵若!我愣了一愣,没接玉涴的话:“爱妃,踏实歇觉!有朕呢,他们翻不了天!”
要是我知道,后来我的一系列应对之法,差点逼死了灵若,也许我绝对不会这样做!
时光过了几日,我找刘节来问。刘君平垂头丧气地要我放他回洪州。我当然不听他的,先带着他去见徐家的叔嫂辈的王爷、王妃,然后是景遂、景达,(老五在外镇,没有见到)再是后宫诸太妃和钟后及各位爱妃,再有同辈的从嘉、芳若、从善、从镒、从慧、从谦,一一都见了(老大在润州镇守,自是没见着),又领他去见冯正中、冯延鲁、常学士、朱学士、钟大人、李大人等朝中重要文官,在众人的拍马声中,我加了刘节的官,把他塞进朱巩的礼部,拉着朱学士吩咐了一大通,要他将来在礼部多多照应驸马!
冯延巳笑着问我,什么时候赏太宁公主的喜宴吃啊?
我敷衍道:“爱卿们别急,从嘉议婚在前,左右要先吃了他和娥皇的喜酒,然后轮到太宁!总也跑不了今年!”
冯延巳笑道:“没事儿!诸位大人,这驸马先称呼起来,免得到时候,咱驸马爷脸嫩,不习惯!”
大臣们见我脸上含笑,也都笑起来,围着君平喊驸马的声音,此起彼伏,可刘节的俊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