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灵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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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里，我到云暖楼无事生非找耿道人发了一回脾气。说了一半就愧疚极了，明明是灵若不懂事，怎么能怨定云呢？我吩咐噙霜把从慧抱去歇了，语气和缓下来，问定云道：“我的耿仙师！你倒是说说，那天你们出游，遇上那田英小子，喝了一顿酒以后，到你们傍晚回宫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道人！你不说清楚，我不与你干休！”

“那日在太白楼吃完了，我与灵若带着田英在街上逛着，忽然灵儿的马惊了，这田英轻易就拉住了马！接着田英就直言灵儿的马术太差，马惊了正是她夹镫过紧所致！灵儿说，她的马术是皇上你以前教的！接着田英就开始数落你的马术差！”

“后来呢？”

定云看了我那涨红了脸的焦急样子，早猜到我心里有事了，但她不以为意，扬起脸来，眼皮一翻，桀骜地看向我，轻飘飘说道：“后来我们在街上遇见高太冲大师，他约我去看巨然大师新画的山水。灵若说让我尽管去，我便和他一起去了巨然大师的画庐。后来灵若又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我以为，灵若大了，有她的自由！宫里的人，最缺的就是自由跟快乐！你说对不对，皇上？”

我抿了抿嘴，不知从何说起了！“对…对个什么！那丫头真的等着那个江湖野人，闭门不出了！阿云！我也不瞒你，这几天我挑了一个叫刘节的后生，昨儿已叫文小何购得一处豪宅，朕赐了个匾叫‘天下第一宅’，置了六百亩田地，今天一并赏了小刘，我准备把灵儿许给刘节——他是刘仁赡将军的侄孙，于公于私都最好……再说，就算不算公事，那刘节也是最好的！朕真的喜欢他呀！”

定云绿衣一转，脸上含着薄嗔道：“你忘了吴耀光的事儿了？错点鸳鸯，要葬送灵若一生的！”

“所以才找你呢！爱妃！”我的玄色火珠九龙袍袖轻甩，手指从袖里拉了她的纤手：“云儿，你帮我探探口风，我看看刘家公子，有没有福气当驸马！”

“我倒希望他没有这福份。那日我们三人在长街分手，我见公主看田英的眼神有异，我是过来人！现下，灵若不可能接受刘小公子的！”定云脸色晦暗，神情倦怠，我疑心她上回留了病根，实在有些担心她！

我问道：“道人，你的身子……”

“我是又有喜了…有半个月吧。”

如今的她，已是个神医。果然先知先觉！我闻言狂喜！“道人果然‘善生子’！这次再生，无论男女，必须排入玉牒！像慧儿那样，太苦了！阿云，现在只有咱俩，我和你说实话！当初听你的，不让阿慧进谱，除了你想的那些以外，我也是有所谋的！阿慧毕竟有杨氏血统，又是咱俩第一个儿子，可能会有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用他的血统来撼动李家根基！这个孩儿就不同了，时过境迁，如今没几个人记得你是杨氏的事儿了，现在若不排进去，显得咱们不光明，反而不好！”

定云静默了一时，眼光复杂，但我明白，她怪我心机深沉，又要和我疏离了！我拉着她的碧霞帔，欲言又止。云暖楼挂着她从燕云馆带回的，我亲手扎的祈福灯，定云低低叹了一声，转开脸去：“随你。”

“本就该随我！我能亏待我儿女？阿云！阿灵最听你的话，她的事儿你一定要管管！我再给你交个实底！”我的眼里尽是真诚之意，对她已是丝毫无隐，我转手把我那天凭记忆默写的田英的留书丢给阿云看，连书体我也照他的写了，哼，想想就寒碜：“云儿！实话说了！我只是根据阿灵的反应，去定是否招刘节为婿，但是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考虑田英！就当我送给刘节的重礼白搭，灵若的婚事再延宕几年，也无所谓！可朕，绝对不会考虑田英！”

定云的眸光从下到上，仔细扫过我罩在玄色龙袍里的日渐瘦弱的身形，像不认识一样停在我那略显苍白的脸上：“为什么？你只是嫌他出身低？他那样的人，会有发展的！”

“他各方面都不称我的意！比我儿大七岁，又是个没根蒂的武人！天下没人了，朕的掌珠也不可能嫁他！”我把厌恶之情写在脸上，眼里似要冒火：“他那样的功夫，留在我朝的话，一定要作武将用的！这年月，不打江山不行！你不出手，弄不好人家就要来打你，弄得你亡国败家，连个囫囵人都做不成！要打仗就得靠将军，可这世道，做武将，那是最不稳的！查文徽文武兼备，因打仗做了哑人；臧循打福州江山被吴越主杀头；祖全恩为了打仗过劳，英年早逝；边镐兵败被削职流放…几个有下场的？朕怎么样也不能把女儿嫁给武将！更何况他是周国人，在朝中没半分人脉，出事连个替他担责挡灾的人都没有！这是想都别想！再说了！我猜这个姓田的，就想骗公主、得富贵！我最恨这样的人！阿云，你去见灵若，就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她嫁给刘节！看她反应如何，回来报朕知道！还有，明日朕与李妃在华林园设宴宴请刘节，你去通知灵若，无论如何一定要到场！姓田的，他以后不出现最好，他若出现，我自有法子叫他放弃！定云！放心，我不起狠心，不伤田家小子性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