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徽被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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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宋师兄、谢师弟正在行路,路上也听了许多朝中之事。原来查文徽听闻李仁达留下的建州之地现在空虚,原来驻守的吴程人马也撤离了,心中大喜,连夜与剑州太守陈诲一同发兵建州。风向正好,行船甚快,吴越虽是诈退,还是大输一场。查将军十分得意,谁知对方吴程也不好对付,暂撇了建州,主力去攻原属我军的福州。同时又派人渡海来援建州,查文徽迅速由陆路回援,建州不得,福州也危在旦夕。好在陈诲用兵谨慎,保住他的剑州之地。但混战中,查文徽听信吴越传的假消息,以为李仁达死后,吴程没接管建州城,所以他贸然进入建州城,落马被吴越所俘,这一战败得十分狼狈!
等我们到达庐州之时,街面上都在传说,李璟为了换回查文徽,亲手下诏,与吴越钱弘佐约定,我军先放他国的俘虏马先进,只求吴越王全身全影地放回查文徽。
李璟的事,我才不管呢!我们三人到达庐州,入住薛师姐的水月观,细查之下,才知门中卷进的贩婴案,原来是个惊天阴谋!
这事说来话长,宋为自从送了我来,心疾总不见好,还要强撑着,半步不肯离了我。那晚,我骗他说早早睡下,却离了水月观,想到街上与他打点药材。谁知见个美貌姑娘,自街边一所“净心观”哭啼着出来,竟欲投碧潭湖寻短!我动了侠念,拦腰抱住她,她哭了一会子,口口声声要我救她一救!
我心一软,将她背回水月观,问她道,姑娘如何称呼,有甚冤屈可速告我,小道江湖朋友甚多,足可为你解忧。
那女子梨花带雨,向我细述一番,原来她爹侯亮,拆散她与恋人姻缘,逼她嫁了一个恶夫,名叫陆观友,那人不仅不怜她,反而还怀疑她的儿子并非亲生,打得她身上,再没一块好肉。
如此恶人我最见不得!想起我听说李璟又盖新楼、宠新妃,过往与我说的话,竟没一句真的!我心里恨得不行,当下取了锡丸在手,瞒了宋师兄和谢师弟、薛冰师姐,同那女子道:“姑娘,可知那陆观友现在何处?待小道去找找他的晦气!”
那女子晶晶道:“小女子不该平白让仙姑见笑,那陆观友的表妹,是德妃娘娘,女侠虽有神功,也奈何他不得!”
我道是谁,原来是我当年保的小官!我不由得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却不要紧,小道的师姐,正是当今国师定云仙师,甚得圣宠。是哪个也不需怕的。姑娘只需告我,那恶汉何在便是了。”
那侯晶晶抽泣一回,说道:“如此,女侠便到会仙楼去,只见腰上围着七彩鸟翟玉带的,便是了。”
七彩鸟翟带,自是李璟赐的宝物,常人哪里有?他于珍玩宝器,从来也不吝啬的,自然肯给陆紊了。哎!我闻言,提了长剑、拿了拂尘,袖中锡丸藏好,便夜行数里,来到会仙楼。果然在一间房中,见一个围着宝带的人起夜解手。我大怒,只一剑就刺破他的华服,又一剑上去,他的头发被我挑得乱七八糟,头皮也流下血来。
那陆观友哭道:“女侠是何处朋友?……下官买下属地婴儿,都是宫里娘娘指示,我安敢违拗?实在不是下官……”
我紫绡蒙面,与他面对面,剑锋指了他的鼻子:“陆观友,你亏心事做多了吧。我给你个机会,你说得清楚,我便放了你,否则……”
陆观友道:“下官是小角色,虽与皇上沾亲,不过仗着表妹。连表妹都怕那个主,下官又怎敢不照做呢?至于嫁祸你水月观,也是那位的意思啊。”
我心里好笑,原本瞒过众人是来打不平的,可如今竟然,牵出贩婴案的事来!我把剑锋逼了一逼,直指他的脖子,问道:“庐州丢了这些孩子,竟都是你牵线贩卖!说!你都做了些什么,为何嫁祸我天机门?快说!”
陆观友身在酒楼客房的廊下,身子却软趴下来,结结巴巴道:“下官只知道,上头派了个什么杨仁,每十日,用快船来接五岁左右孩子,由漕帮的船运到泰州……下官什么法子,这是上头……”
“你的上头,是哪一个?”
“说起来你不信,别个焉能使得动我这皇亲!是,是…钟皇后……”
我冷冷将他踢了一下,说道:“滚吧。今后需记得,女人也不是那么可欺的!”
陆观友眼睛一转,回过神来,声音倒不颤了,反而高了几分,变了脸道:“原来你竟是那侯氏请的?不为那桩事?哼!贼道人,你殴伤命官,与我等着吧!”
我怒气难抑,挑了那人身上纨裤,那人才站起身,无奈裤子向下垂,好不狼狈!我见状咬牙破口骂道:“陆观友,你这猪狗一般的蠢才,以后若再敢放肆,我要你狗命!”
说着我便腾起身形回水月观去了,哪知尚未进门,就听宋为长笑一阵:“女侠端的好义气!被你三言两语,那陆观友已说出真情了。如此一来,明日一早,我们便可返程了。”
我知宋为定是使了隐身术暗中跟着我呢,方才的事,他也都明白。哎!由秋入冬,他那身子,仔细冻坏了!
“宋师兄说笑了,那些孩子不曾救回,我们怎能回去?”
宋为秋波盈盈,眸中已现泪意,低低咳了一声,道:“师妹。那些孩子运去泰州,又是五岁左右,可怜他们断难活了!”
“为何?”
宋为神色不动,月下看来冷峻如冰,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今上李璟留着昇元旧制,要为杨氏五岁男童加官,而后立即鸩死。这法子一直没变,这批孩子,恐怕是被人弄进了永宁宫,替杨家的孩子死呢!”
我心里一寒,胃里翻腾了一阵子,当年他说过要善待杨氏族人,如今看来,他的话果然半句也信不得。
“依我看来,这宫中指使之人,绝非开国功臣之女钟氏,而是杨氏之人!云儿,你可知,除你之外,宫中还有谁是杨氏之女?”
我当然知道了。水清,没想到,她还是要与李氏为敌!也难怪她,杨氏于我只是个符号,我尚且不忍,何况于她?!
我瞧瞧宋为,摇摇头道:“小妹却不知还有哪个姓杨的。”
宋为不动声色,也不知信不信我,良久,叹了一声道:“知道了此事,也不必上报师傅。否则他若按先帝遗旨,入宫上奏皇上,恐怕死的人更多。我们只派门中弟兄,截下欧阳毓伙同杨氏运人的船,救下那批孩子,再多留些人手在此,时时提防着便好了!至于薛师姐的冤屈,我回来后,已飞书向师傅言明,你也不用急了。”
我见他唇色泛紫,脸色发白,那双筋骨尽现的手死力按住自己心口,显然身子又不济了,心里一软,脱口道:“隐身术最伤内力,你又是修书又是奔忙,自己是什么底子,望师兄莫要忘了!”
宋为亮若秋水的眼陡然黯了一黯,忙转身向内,沉声答道:“我心里知道,就去歇着的。”
他离去时那雪色的背影,纤弱而笔挺,渐渐隐没在乌木房门之内,我心里落寞中带着些莫名的悲凉。不由地怔在原地,却见谢小师弟穿一袭藏蓝道袍,衣袂随着凉夜的轻风飘举起来,“掌门师姐,我有一句话对想你说。不知师姐……”
我呆呆地望着宋师兄离去的方向,喃喃道:“小师弟,师姐也正有话问你呢。一会儿,你便来我屋里吧。”
小师弟默默点了点头,行了个道家揖首礼,便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