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交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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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往后倾倒,挟持他的人将武器收回,抬脚轻踹,见男子未醒,问道:“娘子,如今该怎么做?”
卫舒将长剑插入剑鞘,半侧面具融入黑暗,半侧被火光照亮,看不清容色,可她的姿态、她的声音都诉说着她的雄厚与强大。
“我会带走靳尘,至于你们,慢慢撤离鹤南。”
“诺!”
山寨众人被卫舒派人关押进山中的牢狱,狱中有人,他们惊慌之后,开始请求卫舒等人放他们出去。
狱中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卫舒的裙摆,卫舒拔剑,一招砍断他的手掌后将剑插回鞘中,其间不见一滴鲜血。
伴随着男人发出痛呼声,鲜血喷溅,衣摆上再添几抹血色。
此举震慑住狱中众人,他们不敢妄动,“山匪”在无声中被推入囚。
卫舒留下亲信看守,与太平道其余人等一起撤离。
至山下,卫舒吹起口哨,不过一会儿,隐隐听到林中传来马蹄声,循声望去,暗影中出现一道马影,它疾驰而来,最终停在卫舒身旁,尾巴轻甩,发出嘶鸣,展露神姿。
卫舒伸手抚摸它的鬃毛,随后,牵起缰绳上马,快速奔向武安。
……
卫舒用她自己的手段进城,闯入周则的住所,面对守卫,只说要面见周则。
周则被唤醒,不待梳洗,急匆匆来到正厅,一眼注意到人群中的鬼面人,心中疑惑,问道:“就是你要见我?”
卫舒卸下面具,露出未加修饰的面容。
“卫娘子!”周则又惊又喜。
卫舒用眼神示意周则屏退左右,周则收到,摆手让守卫退下。
“我有急事,需要立即面见陛下,不知周先生可愿助我?”
“现在?”周则抬头看着渐明的天色,心中犹豫。
卫舒点头。
“若是不愿也无妨!”卫舒转身欲走。
周则快步拦在卫舒身前,说:“我不是不想帮你,只是即将临朝,娘子何不去往宫门?”
“此事攸关性命,卫舒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卫舒耐心解释。
周则吐气,似下定决心。
“我带你去!”
“多谢!先生义举,卫舒绝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堡圩陷落,西秦蠢蠢欲动,武安百废待兴,东南雪灾,加上礼官失踪,朝中有人怀疑玉玺失窃……观满朝文武,竟无可用之人,齐晟焦头烂额,深夜不得歇。
“陛下,周先生求见。”内侍禀告。
齐晟打着呵欠,说:“让他进来!”
周则领着卫舒进入书房,二者跪下行礼。
“先生来得正好!”齐晟起身,“寡人正有事想请教先生。”话落,他注意到其身侧掩住面容的人,“不知这位是…”
卫舒揭开兜帽,拱手道:“陛下!”
“卫娘子!”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貌,齐晟暂时忘却烦忧,笑问女子的来意。
“卫舒手中有一人,愿用他换取陛下狱中太平道无辜者的性命。”
齐晟听在耳中,只觉似曾相识,陷入回忆。
“记得有人,曾在寡人耳边说过同样的话。”
他躬身靠近卫舒,停在她的眼前,直视她的双眸,问:“你与晁朔是何关系?”
“毫无关系!”卫舒毫不闪避,直视皇帝的眼睛,斩钉截铁。
哦!那就是认识。齐晟垂眸。
“瑞龙怀璧石雕,真是大手笔!”齐晟起身叹道,那双眼睛始终不离卫舒面容。
世传百年前,天外流星坠世,行数日,最终落于蒙山之上,时民因好奇入山,进入洞窟,惊见飞龙翔天,玉璧如珠,生于石缝。
民欲凿石取玉,谁想突然山摇地动,岩石如屑,剥落后露出飞龙护玉的奇观。他们以为是天启,屈身跪拜,修筑庙宇。
其后,此事为外人所知,神龙护珠的石刻被盗,多年无踪。
对于此事,卫舒有所耳闻,心中惊异的同时怨怪晁朔多事,但面上毫无波动。
“西秦靳淮的儿子,靳尘,我手里的筹码。”不能承受无尽的试探,卫舒开口。
“太平道虽曾为齐肇爪牙,但门内,有谋逆之心为少数。他们,或受人蒙蔽,或受人胁迫,请陛下明查。”
“能逮住靳尘,你们能力确实不俗。”靳尘之名,齐晟有所耳闻。
卫舒没有说话。
“卫娘子有心掌管太平道,不知此去,情况如何?可要寡人助你一臂之力?”齐晟笑问。
卫舒心跳加速。
“寡人身居皇城,层层宫墙遮住耳目,常有茫然无措之感,卫娘子身处江湖,犹鹰隼之目。不知你可愿为臣,替我扫除迷障,还以真相?”
这的确是卫舒的目的,可真等齐晟的话说出口,她开始害怕。
伴君如伴虎,一介女子,真能在波云诡谲的权利之争中实现目的吗?她真的行吗?
“这…”卫舒佯装恐慌,“此事太过突然,不知能否容卫舒考虑几日?”
“这是自然!”齐晟回到主位,传唤内侍,让他带卫娘子下去休息。
“且慢!松华山是靳尘的安身之地,卫舒得出其不意的先机,恐迟生变,劳陛下立马派人接手。”
“你说什么?”齐晟受惊起身。
他以为卫舒只是靠高强的武功才得以抓捕靳尘,不曾想她竟找到朝中屡查不获的西秦探子营,还处于松华山那样的地界。
松华山位于鹤南,毗邻武安。
天子脚下,出现匪寇,应该会派兵镇压,可朝中从未收到松华山匪患的奏报。
鹤南官署中曾接待过遭劫之人,据他们所言,匪寇数不过二,劫后行踪消失于山林,官卒曾进山搜捕,可无获。
当机立断,齐晟传唤陈垣以及黄世笏进宫。
等待时,齐晟饶有兴趣地向周则问起坊间近日在讨论什么,可有让人耳目一新的玩意儿,当周则回答红袖坊舞姬风头正盛时,他兴致勃勃,当即表明要去看看。
卫舒陷入焦灼,握紧拳头,忽然感受到一股兵戈之气,她目光转向门外,根据耳中脚步声判断有三个人,皆身怀武功。
内侍缓步走入,其后跟着两个身穿朝服的男人,一人英武俊郎,一人冷峻深沉。
齐晟向他们二人介绍卫舒,卫舒面朝他们,微微颔首。
两人回礼,对于卫舒,眼中无惊艳亦无好奇,只一眼就移开。
齐晟命黄世笏为主将,陈垣为副将,领精兵一千去往松华山,抓捕西秦细作。
“卫娘子连夜从松华山回来,对那里的情况很了解,你们可要好好听取她的意见,去吧!”
两人拱手,卫舒抱拳,三人离去。
“卫娘子对主公有所求,在目的还没有达成之前,应该不会离开。”周则看着三人背影,推测道。
齐晟正襟危坐,道:“钱家收藏玉刻多年不露行迹,没想到今朝竟为一小小女子暴露,你说,他们之间是何关系?”
“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际,稳住太平道为重,若她归顺,便可不废一兵一卒,若她离去…”齐晟语速变慢,在思考,也在惋惜,“将那女子受我礼遇的消息放出去。”
周则明白,放虎归山是施恩,也是试探,如今卫舒归来,代表她在太平道有一定话语权,一旦卫舒受皇恩的消息传出,便是与齐肇残余势力为敌,他们将陷入争斗,再顾不上其他,而争斗,也会削弱太平道。
“沙域八部,属扶羌最弱,他们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如何能在短短时日攻下我堡圩关隘?别说是饿疯了。”
荒唐蛮横的确是沙域人的作风,齐晟不算说错。
男人缓步来到书房门口,背着手望着天边暗沉,露出忧虑的神色,道:“你看,这泱泱南齐,繁荣富庶难掩衰败,早是刀俎之肉。他们看不清么,他们看得清,可依旧还是选择醉生梦死。”
“南齐已临大敌。”周则忧心忡忡,语重深长。
“何止我南齐!”
“传傅岱。”
……
还未走出宫城,卫舒戴上兜帽,跟在那二人后身,始终维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陈垣想,同是战友,可不能这么生疏。
“卫舒,是吧?几天前,我见过你,你是这个。”说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竖起大拇指。
这份钦佩是给她随军出行而不见抱怨的忍耐与坚强。
“陈将军过奖了!”
将军!陈垣嘴唇咧开的弧度更大。
“你唤我一声将军,我一定会保护你。”
卫舒没有说话。
“他们都说你是陛下安置在太平道里的内应,是真的吗?我问你呀!齐肇是真的死了吗?”
卫舒保持安静。
“你说那莫林跑什么跑,我还没和他打一场呢!”陈垣的话里满是遗憾。
“你是太平道中人,毒娘子的使毒手段真到神乎其技的地步了吗?听闻她救过洑阳郡守那糟心的儿子,她为什么出手?你们和他有什么利益牵扯吗?”
卫舒的眉眼开始露出不耐。
他似乎意识到他还没自我介绍,面对着卫舒倒退。
“我姓陈名垣,出身庸南,最擅使枪。”
话音未落,他假装手中有枪,流畅地使出枪法。
正卖弄时,不想手肘撞上一人,他回头,只见一张冰冷的脸,用他平淡无波的声音说着毫无人情味的话。
“这不是耍猴戏的地方,若实在心痒,坊间取乐之所定会欢迎您的光临。”
陈垣想反驳,但目光扫过卫舒,最终只是默不作声地退到一旁。
“他叫黄世笏,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听闻他不讲人情,只讲法度,在朝中树敌无数。”实在控制不住,陈垣悄悄来到卫舒身旁,发出气音。
说话的同时,陈垣的眼睛时刻关注男人的动向,见他步伐稍慢,立马站直,望向别处。
这般举动,自然没注意到卫舒波动的情绪,看向黄世笏的目光带着探究。
一路无话,至宫门,黑炽兴奋地出现在卫舒面前,紧跟在它身后的看护见到卫舒,焦急的神色稍缓,对卫舒示意后离去。
面对至亲的亲昵,卫舒露出笑容,温言安抚着它焦躁的情绪。
“卫娘子,这是你的马?”陈垣着迷于黑炽矫健的身姿,昂扬的姿态,猜它必是一匹良驹,想要上手。
“时辰不早了,卫娘子真要在此拖延?”男人的目光似洞察一切。
“岂敢!”卫舒歪头,颇有挑衅意味。
她伸手甩开碍事的披风,上马,扯着缰绳看向黄世笏。
“一盏茶后,恭武城门外见。”说完,卫舒没有半分停留,快速离开。
陈垣感受到拂过手心的风,怔怔望着那道矫健的身影,轻声问道:“你说我找她配种行吗?”
没有回答,陈垣扭头,发现黄世笏已经离开,立马自打嘴巴,跑步跟上。
皇帝早传令,所选精兵静候在校场之上,只等将军点兵出发。
建元三十年冬,齐晟领兵入京,平息太平道叛乱,同年登基,改年号为庆元。
庆元元年春,继沙域扶羌部攻陷堡圩关,沙域克拉部、拉缇部、库什部、阜垒部集结,计二十万大军,驻兵奎厍。
同时,南齐使臣傅岱携国书,领鹤南抓获,以靳尘为首的两百三十七名西秦细作来到西秦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