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尾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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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都城,靠近村落,女子褪下腕上私藏的玉镯,与村妇换了干净的衣裳鞋袜与食物。
在房中换好衣物,走出门时,妇人拦住她,趁给她热气腾腾的烧饼时,低声质问:“怎么还不动手?”
“多谢!”女子伸手接过,眼眸低垂,将烧饼放在嘴边。
“我找不到机会靠近!”
妇人的目光没有离开食物,看女子嘴唇靠近香软的烧饼,她咽下一口唾沫,说:“慢点吃,小心烫!”
“我让人帮你!”
女子点头,挽着衣物,拎着食物离去。
回到队伍的外围,女子找到最先帮助她的将士,将他们曾送出的口粮赠还,并加上一条熏兔。
将士先是拒绝,后实在说不过女子,只得收下。
女人此举,在众兵将面前,有人羡慕,有人眼红。
军队是众州牧的联合兵,他们的将领不同,所受的训练与教导自然也不同。
以卫舒的立场,她自然不会分化他们,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逃离太平道的视线。
熏兔是女子在农家寻来,价格不便宜。
身处弱势,承人恩惠,就算报恩,多送几口粮食便行,肉,实属大手笔,因此,军队很多人都暗中议论女子出身富贵,身上应该还藏有值钱的物件。
这时,妇人口中帮忙的人现身。
不管何时,不管何地,总会有人品低劣之人,他们沉迷欲望,已无底线。
有人故意在他们耳边说起女子父母皆亡的凄惨身世,谈及她有怎样超脱凡俗的美貌,以及感恩知报的手笔,并提及对她出身富贵,甚至如今身上可能藏有财物的猜测。
存在即合理,他们于卫舒来说,是破绽。
白日,窥伺的目光如影随形,或好奇,或恶意,女子感觉得到。
所谓“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他们以为拳头及恐吓能让势弱者闭嘴,谁想踢到了硬茬。
女子看着眼前三位,他们软了骨头,为了活命,跪拜哀求,相互攻讦。
取走他们的命对女子来说毫无价值,就在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时,女子终于开口,提出买命的条件。
一语毕,最右边的男人立马摇头,开口:“出卖将军?不行,绝对不行!”
话音未落,女子出手,一掌将他打死。
“我找你是你们的荣幸,不想干,还是杀了你们罢。”女子露出杀意,蓄力一击。
“我做!我做!”
一道惊恐的声音让女子的手停住,她移开手掌,无情的目光扫向另一人。
“我干!我干!”男人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点了点头。
“放心,为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女子露出笑容。
然这笑容并未让二人轻松,反而更加恐慌。
混乱萌生罪恶,为暗杀创造机会。
太平道真主齐肇拿出禅位诏书,以正统新帝自居,并发出檄文,称齐晟为叛臣,出兵镇压。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彼此心知肚明,皆严阵以待,大战一触即发。
未到军中都能感到紧张,在黑云压城的氛围下,算计于光明不及的黑暗中酝酿,开始施行。
决战开始,在女子的刻意安排下,她在人群中见到齐晟,虽只是瞬间。
男人年近四十,面相随和,常年锻炼,身强体健,面色红润,看着比同龄人年轻。
旌旗飘扬,擂鼓宣天,在数万将士的簇拥中,齐晟走向高台,一番慷慨陈词,众军士被激励,霎时间,他们心中涌起无限豪情,恨不能立马出击,斩击反贼。
鼓声变得急切,在旗帜的舞动中,整军出发,与太平道在武安城外交汇。
短暂的交手后,齐晟所带领的联合军将领不敌对方,于阵前被斩杀,瞬间,太平道士气如虹,吼声震天。
手下皆是精锐,数量是太平道的三倍有余,不过一场较量,齐晟并不气馁。
正思索间,有将士自请出战,齐晟看着手下盘弓错马、雄姿英发的好儿郎,点头同意。
一场激战,场上独留齐晟手下的将士,他牵动缰绳,在骏马嘶鸣声中抬手举起染血的长戟,一呼百应。
趁此机会,齐晟拔剑出鞘,指向都城,号令手下将士进攻。
随着命令发出,号角吹响,擂鼓声起,将士拿起武器,为夺回都城而战。
兵戈铁马,剑刃相击,两方混战。
女子穿着普通布甲,完美藏匿在步兵之中,见齐晟处于战场,与某两位士兵目光交汇后,她手持长枪,击退拦路者,逐渐靠近那道马上的身影。
日光之下,长枪出击,在手上旋转后,顺势而出,在那瞬间,女子飞身而上。
只见剑光一闪,鲜血喷溅,齐晟落马。
众人傻眼,很快做出反应,齐聚出手,阻拦女子的同时将齐晟带离。
齐晟未死,女子意图追赶,可长戟扫至面门,她只能迅速后退,出剑反击。
见到预想中的场景,齐肇的心情大好,乘群龙无首之势,招呼手底下的将士反击。
联合军溃散,且战且退。
远离武安京畿,行至矮坡沟,山道两侧突然射出暗箭,太平道后方队伍疏于防备,死伤数百。
在警惕与惊呼声中,林中窜出数百名身穿甲胄的将士,他们与联合军呈合围之势,截断太平道的后路。
在生死交战中,双方奋力挣扎,出手毫不留情。刀戟的劈砍与刺划,皮肤撕裂,滚烫的血液喷溅在土壤沙石之上,染红那一片天地。
“有埋伏!有埋伏!”急切慌张的吼声传出。
齐肇处于队伍中央,于混乱中,冷静地下达撤退的命令。
将士死伤过半,齐肇才退至都城。安全的环境让紧绷的精神得到放松,他开始思考失败的原因。
二十多年发展,太平道按照其用途分为七道,逐渐成熟。
叶娇掌医道,炼药提升武力;张槐掌管四道,分别是专职暗杀的祀道,以及为战争而特别训练的兵、骑、射三道;间道分二门,掌谍与商;最后一道为暗,特别为处决反叛者而设。
齐绥谋反,齐勇反击,让宿卫、武护、金吾三军分裂,致死伤无数。正是因此,护卫京畿的军力严重不足,他才能以极小的代价占领武安。
为实现统治,他将除医道外的人手侵入朝中各方势力,如此不止,还砍了朝中几位对他极度不服的老臣,以及踢几位武将下狱,才让武安暂时平静。
常匿于暗处,心思自然阴诡,齐肇明白,他缺领兵的将才。
若齐宁在,以皖南公主的声名,对朝中将臣稍加胁恩规劝,也不至如此。
齐肇撑着脑袋,听脚下张槐的求饶,心中自是气愤,可他明白生气无用,毕竟几番战斗,可用之人变少。
“张槐,你说要夺回道中圣物一点红,可结果呢,温娴逃了。还有卫舒,她是你手底下的人吧!你自诩了解,以为可以控制,可她一去不返.....如今,恐怕叶娇也不值得信任。”这些名字常听到耳中,齐肇不了解也难。
张槐承认,是他动了恻隐之心。
不管温娴如何,卫舒是他领进门,一路走来,他见证了她的汗水与成长,若真因为一人让多年付出成空,他为她感到可惜。
所以就算遭到背叛,他再生气,也从没想过取她性命,甚至愿意给她机会,让她戴罪立功。
他了解她,拿出碧水剑的那一刻,紧张的神情不似作伪,是温娴不重要还是她知道了什么?还有温娴,当真是薄情寡义。
张老鬼目光一冷,泄露了杀机。
翅膀硬了就想飞,忘恩负义是常态,人心难控,非雷霆手段不可。齐肇不认为他用药物控制的做法有错。
“听闻莫雄骁勇善战,如今局势,你看他如何?”齐肇问询的目光投向张老鬼。
“属下愿往,替陛下劝服将军!”张槐目光坚定。
语毕,张槐独自去往虎狱,临近,他低眉,开始思索话术。
南齐朝中,莫老将军对齐肇的身份存疑,没有明确站队,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要对家族的百年荣光负责。
“老将军,近日过得可好?”张槐释放善意,笑问。
齐肇抱有怀柔之心,不吝给予南齐肱骨重臣尊严,众人虽处狱中,可无人欺辱,除去自由,狱掾有求必应。
莫雄面无表情,扭头,回避张槐的目光。
“老将军,我们都明白,自皖南公主的北枭卫失踪,南齐内斗不断,国力渐微,如今两军对峙,对南齐没有任何益处。陛下本为正统,是士族利欲熏心,修改遗诏,立永王之子为帝。”
“若他为明君便罢,可你我都清楚不是。老将军如今这般油盐不进的作态,难道是想拥护那姬妾之子?”
“陛下求贤若渴,如今愿意为将军费心,可一旦齐晟那贼子战败,您身在狱中,哪有表现的机会!莫家先祖积累的基业,会在您手中倾倒。”
“您可以说不在意,可战局拖得越久,西秦、东梁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会出兵蚕食我们的土地,欺辱我们的百姓,老将军真愿见到尸横遍野的一天么?”
“老将军,您该好好想想拿起武器的初心,那份固守故主的坚持真比得上南齐千千万万的百姓?”张槐叩问。
莫雄呼吸一重,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