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间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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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世界一片亮堂。
隶属于太平各道的门卒自各地出发,齐齐涌向武安。
他们以是在外行走的商贾;可以是探亲的妇女老人,也可以是送嫁的队伍;更可以是进城售卖柴火的樵夫......他们无所不在。
在这种情况下,长旻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危机并存,长旻知道她没有选择。近几年,齐肇极少露面,纵观太平道中人,见过他真实面容的极少。
以长旻举例,就算齐肇是药房常客的那几年,她也只在无边黑暗中,听过他的声音。
一场回归正统的谋逆,一旦成功,集天下财富、权势的武安将收归囊中,长旻不信他不现身。
不知安排,不明身份。逃脱无处不在的眼睛,是长旻面临的挑战。
这不,又被发现了!
感同身受众人拥护心中理想的决心,只要不阻拦,长旻不会赶尽杀绝。
“温娴,束手就擒吧!”一道似来自虚空的声音传来,说着似曾相识的话。
“真主耗费心力、财力培养你,他不想杀你,只要你跟我回去,他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话我已经听过...”长旻皱眉回忆,然依旧不是很确定,“不知是三遍还是五遍,你们同道之间都不交流的吗?”
“追杀反叛之人?”长旻轻笑,“彼此疏离,相互防备,无尽的杀戮带来数不清的梦魇,很没有意思吧!”
“为什么要这样?为心中的理想,可自小被当做凶器训练的你们有真正的理想吗?”
云纹墨衣男子不为所动,他拔出剑,说:“不管你为叛逃想出多少合理的借口,背叛始终是背叛,职责所在,得罪!”
话音一落,他冲了出去,一剑挥而万物摆动,杀气已成实质。
高手对战,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细节,能看见的只有无数剑光以及战场的狼藉。
想象不是事实,没有庞大的实战支撑,理论犹如空中楼阁,一戳就碎。
在这场战役中,斩温十八式虽无大用,但在四人默契联攻下,长旻没法躲避,只能动用体内磅礴的力量,展开无死角防御。
真气喷涌,溢出的部分力量如出海蛟龙,搅动周身气流,引致真气狂乱,四人被重击。
长旻不经意瞥见手上的异状,她定睛细看,发现皮肤之上,有一层半透明薄膜,伸手触摸,手指上也是。
这是怎么回事?长旻有些慌张。
此时并非探究的好时机,正晃神间,云纹墨衣男子站了起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长旻不愿再造杀孽,她温言劝道:“放弃吧!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来!剑缚!”
云纹墨衣男大吼一声,他的三位同伴一个鲤鱼挺身,执剑而起,与墨衣男汇合,结阵攻向长旻。
剑缚如其名,以剑招为绳,压迫对手的活动空间,让她疲于应对,无法逃离。
机会总在瞬间!
长旻防备不及,被长剑刺中。
本该是流血的画面,可剑尖好似触及一层柔软的表层,无论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刺穿。
很快,长剑被收回,几人互看一眼,开始攻击练功之人常有的几处罩门。
毫无收获。
长旻不打算再拖延下去。
运行体内真气,手中剑刃之上开始聚集无形的气,每一次碰撞,每一次流动,都让她的剑刃力量更强。
忽然,剑气四散,犹飓风过境。
四人被打飞,累累伤痕深可见骨,一落地就不受控地喷出血。
长旻转身离开。
“站住!”云纹墨衣男子踉跄起身,捂着胸口喊道。
他想拿起剑,可双手不听使唤。
凭借自身强大的意志力,他终于握起剑,拖着伤腿往前。
“我一定要带你回去…接受处罚。”
“既然你偏要求死,我成全你!”女子目露阴狠,疾冲而去。
墨衣男心知他是强弩之末,回去难逃一死,既然这样,他何不…看见女子越来越近的身影,他拿起剑,摆出攻势。
长旻拿剑鞘打向男人的手腕,长剑脱手,她用剑鞘将武器击飞,将其拍向墨衣男身后的树干之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之后,长旻剑指墨衣男,往前一推,墨衣男立马倒地不起。
正是此时,一柄短剑自暗处射出,长旻后退闪躲,几番进攻后,短剑回缩,一男人自树巅跃下,接住短剑。
他身高将近七尺,头戴斗笠,身手灵巧。
不同于太平道追杀者的装扮,长旻问道:“你是谁?”
“你又是谁?怎可随便杀人?”男人反问,低沉的声音虽有成年人的底色,但仍显稚气。
“欲杀我者,难道我不能反击吗?你到底是谁?”
“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靳翎是也!”
“靳翎?不认识!”长旻摇头。
见男孩还想论辩,甚至动手,长旻说道:“他们还没死透,如果你心有不忍,可以去救他们,我不会阻拦。”
男孩扭头看了卧倒的几人一眼,想要伸出援手的意图很明显,可突然叛逆,道:“你让本大爷去,本大爷偏偏不去!”
一个任性的孩子,长旻不在意,转身离开。
“你别走啊!”男孩想要跟上。
长旻回头,眼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男孩心生惧意,将手上的短剑插入剑鞘,走向身受重伤的几人,不情不愿地嘟囔道:“本大爷才不是因为怕你!”
长旻继续前行。
回过神来,她看向手背,发现原本覆盖在皮肤上的薄膜消失,皮肤表层的红就像晒伤。
是药物吗?当年梦娘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还是人吗?
没人可以给她答案。
长旻闭目,吐出一口浊气。
突然,她侧首望向右后方,厉声呵道:“还不现身?”
林中走出一人,他发出笑声,道:“几日不见,温娘子的脾气见长!”
见到他面具的一刻,长旻已经知道他的身份,道:“张老鬼!”
“你不陪着你的主子建功立业,来追我作甚?”
“半透明薄膜已形成,预示着一点红已进入成熟期,它此时正值壮年,正是培育幼崽的好时机。既然你意欲脱离,理应交还我太平道圣物,老朽特来收取。”张老鬼面露微笑,看着着实通情达理。
“一点红?”
长旻总觉得此名似曾相识,想不起就罢,她觉得张老鬼说得在理,既然决定离开,她不想亏欠太平道分毫,问:“该怎么取?”
张老鬼伸手指了指女子的肚子,说:“它就在你的腹中。”
虽不想有所亏欠,可长旻心中明白太平道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听到长老鬼的话后,寒意四起,露出讽笑,道:“是要开膛还是破肚?”
张老鬼没有被长旻情绪影响,他摇摇头,依旧笑得温和。
“只要一点药物.....”男人循循善诱,忽然,他出手,洒出药粉。
那一瞬间,长旻屏息,向后一退,怒问:“你洒了什么?”
“放心,不是毒药。老夫没有恶意,只是不想你在无可匹敌的力量中迷失,它能让你认清自己。”
长旻不懂他的意思。
药物发作的很快,长旻感受到体内磅礴的力量失去控制,冲击她的经脉,让她痛不欲生。
她的意识回到多年前,感受到当年被无序的真气撑裂的痛苦,她无法站立,疼得蜷缩在地上,慢慢的,皮肤开始迸裂,鲜红的血液流出。
长旻浑身浴血,她喘着粗气,看着男人,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张老鬼冷眼看着,嘴角的弧度不变,提醒道:“这才是你原本的模样!当年你濒死,是太平道给予你新生,既然你不要,我就收回太平道的赐予。”
女子咬牙,靠着剑直起身,道:“不!不!是你们...是你们无情地掠夺旁人生存的权利,我要杀了你。”
她颤巍巍起身,拔剑指着张老鬼。
持续地迸裂,长旻痛苦的呻吟自牙缝中溢出,她意图使用体内那股力量,一剑挥出。
张老鬼轻飘飘躲开。
痛意让长旻汗水淋漓,她的视线已经模糊,正执剑进行无差别攻击。
张老鬼轻易躲开,看着女子的混乱与挣扎,嘴里叹息道:“真是可怜!”继续发疯吧,你会死得更快。
长旻听到声音,挥剑砍向男人。
男人似乎意识到不妥,不再发出声音。
长旻想要靠自身的力量压制住,可无能为力,她大脑飞速运转,认为逃为上策。
趁男人远离,女子向后一退,踩着树干借力一跃,快速离开。
长旻感到疲乏,失去的过程不似清流缓慢,它若瀑布,激流勇进,声势浩大。
女子自林中跳跃间摔下,喉咙涌出大量鲜血,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偏头,血液喷涌而出。
阳光如此明媚灿烂,可怎么这么冷。
“长旻,长旻...”
耳畔是熟悉的声音,长旻睁开双眼,朦胧的视线中有一对熟悉的眼睛。
那双眼睛噙着泪,瞳孔里清晰地映着一张染血的面容。
“小蔚...”长旻怀疑是幻觉,她艰难的抬起手,想要触摸。
卫舒将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说:“吃了它,你会好的。”
长旻听话地吞咽,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好受了许多。
耳朵轻动的一瞬间,长旻面色一变,伸手推着卫舒,急切说道:“他来了,你快走!”
“别怕!我们都会平安无事!”卫舒温言安慰。
黑炽出现,卫舒将长旻扶上马背。
“别去”!长旻感觉卫舒要离开独自面对,她拉住她的手腕,使劲摇头。
“我不能能丢下他们,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卫舒将长旻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轻拍马臀,黑炽受命,立马飞驰离开。
“不要,不要...小蔚...”长旻眼皮重得根本睁不开,脑中一片浆糊,在马背上颠簸,摇着头,声如蚊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