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前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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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空气顺流急下,寒江迎来初雪。
卫舒站在院中的空地,提剑起武,或急或缓,周身气流扰动,雪花飞舞,久久不落。
剑气裹挟着风雪,她打出一击,树随势动,玉尘纷飞。
掌声响起,卫舒收势,吐出一口浊气。
聂晴蹲坐在墙上,她拿着剑,一脸看热闹的神情,说:“那傻小子又来了,娘子你真的不见?”
“他愿意等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聂晴双手环抱,喟叹:“还是这么无情!”
“是因为他伤了你吗?”有人喜欢总是一件值得称耀的事,卫舒却对此从头至尾都是厌恶的状态,肯定有原因。
“可他是来道歉的!”聂晴偏头,不解。
“不管他的来意,我已有决断。你不要搭理他,过段时间,他自然会离去。”卫舒冷淡的神态不变,眸光隐隐多了嘲讽。
男人对美色的追求,当真是孜孜不倦。
聂晴点头,跳下围墙。
周遭恢复安静,卫舒看着天穹,想起远在他乡的长旻,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知道长旻遗忘她们的过去,只记得梦娘那个毒妇,如今更为她涉险。
“长旻啊长旻!你可要赶快清醒过来,不然......”
卫舒的声音渐小,散在风中。
“卫娘子,道主有请!”墙外忽然传来声音。
“我知道!”
卫舒戴上面具,来到张老鬼面前。
一见到卫舒,张老鬼问:“惠州桂郡的事情,你可知道?”
“属下不知。”
“城镇人口五千有余,一场大祸,半数致死。温娴没告诉过你?”
“交情已逝,我恨她,余生只想报复,绝不会与她套交情。”卫舒语调冰冷,没有任何破绽。
“真主欲举事,此次便是良机。我想让你去桂郡,联合温娴,散播今上荒唐;引致天罚的流言。”
“喏!”
“去吧!”张老鬼闭眼,摆手让卫舒离开。
卫舒拜别。
太平道做此决定的同时,已经给长旻去信。
快马加鞭赶回江州的长旻没有收到密信,正好与骑马离开江州的卫舒错过。
来到别苑门口,长旻垂眸,走了进去。
独自走回房间,推开门,屋内摆设不变,一路走去灵台,只见桌椅不染尘埃,三炷香燃,袅袅白烟。
“温叔,人生总是难得圆满。我既已忆起,不会再成为帮凶。”
“对不起,我们又要继续流浪!”
长旻伸出的手顿住,她心一狠,拿起灵位,将它放入行李。
“阿温!”
正走出别苑,长旻听到熟悉的唤声,她鼓起勇气,回头。
女人笑得温柔,说:“我还以为看错了!既然回来,怎么不进屋打个招呼?这是又要出去?”
“梦娘,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愧疚!以前那个冷酷的模样多好......”起码不会觉得亏欠。
短暂的怔愣后,梦娘恍悟:“你想起来了?”
“对!我想起那些苦涩的汤药,想起撕心裂肺的痛楚,想起面对你时的恐惧,想起看不到明天的绝望。”
梦娘眼眶湿润,轻摇着头,挽留道:“不要走!”
“今时不同往日,一旦你离开,他不会放过你的。”
“不用他放过,我这是放过我自己。梦娘,奉劝你一句,你也放过自己吧!”说完,长旻转身离开。
“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长旻,不要走!不要走!......”梦娘追着长旻出去,声嘶力竭地请求。
女人悲伤慌张的嗓音,长旻听到了,她没有停下匆匆的脚步。
前面的处境有多糟糕,后面的处境就有多美好,她似乎想将亏欠的全都弥补回来。对你好,不过是愧疚罢了!就算是动了真心又如何,痛苦始终是痛苦,无法忽视。
长旻来到卫舒的宅邸,在暗处等了许久,打听之下才得知她已离开江州,不知去向。
为了不引起他们对卫舒的猜忌,也知道卫舒会在收到她叛逃的消息后,明白她的选择,于是长旻没有留下任何信件。
还没走出江州,太平道的杀手已经追来。
他们是隐藏至深的一道,若非忆起往事,她根本不知道。
“温娴,迷途知返,真主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和我们回去吧!”领头的面具人遵照命令,先礼后兵。
“窃国者,群雄起而攻之。我奉劝你们,途非正道,适可而止。”长旻一派正义,慷慨劝言。
“我们没得谈了,对吗?”
一话毕,杀气四起,地上铺盖的落叶被掀起,树枝摇摆。
长旻拔剑,锐利的剑气将杀气阻拦,碰撞的力量将吹起的落叶蹂躏成碎末,散落风中。
一叶轻浮,长旻一脚蹬出,迎战面具人。
记忆复苏,无需药物刺激,她能够动用隐藏的力量,没有紧张的失控感,只有收放自如。
又是谎言!
数人齐上,他们相互配合,遏制住长旻的攻势。
江州是太平道的地盘,不能久待,等他们支援过来就逃不掉了。
长旻明白,不打算久战,使出一招绚丽的“烂漫山花”。
枯黄的落叶被剑势卷起,与剑气相融,打向追杀者。
首次见到铺天盖的黄叶,追杀者严阵以待,真等出手,只感到几缕暗藏的剑气,当叶片落下,长旻已经失去踪迹。
长旻飞跃离开,来到城镇,于街坊偷买几件衣裳。
穿上拥有宽大裙摆的衣裳,将长剑放于拐杖中空,长袖遮挡剑柄,化作跛腿妇人,一瘸一拐地走在街道之上。
隐藏有关“长旻”的特征,妇人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
南齐有九州(宁,交,惠,徐,颖,豫,兖,沧,江),相接壤的江、豫二洲是太平道盛行之地,暂不可留。
西行可达武安、宁州,东走可至惠州,长旻决定去武安。一为齐宁,二为暗杀齐肇,获得自由。
长旻计划得极好,当她想离开城门时,意识到所有的假身份皆来自于太平道,她不能再用。
现在,她岂不是瓮中之鳖......呸!他们才是鳖。
如此,只能重操旧业,扮乞丐了。
长旻将头发蹂躏得脏乱差,穿上烂布条,拿着破碗在街上游荡。
见城门口有人聚集,她拿着破碗过去,卑微地乞怜。
破碗来到守城吏的眼前,他露出不耐烦,直接将乞妇推开。
所为都只为此举,长旻顺势倒下,发出一声凄惨的呻吟,“气绝身亡”。
见乞妇久久不动,守城吏开始慌张,他用脚摇了摇妇人的身体,嚷道:“喂!喂!”
见没反应,他伸手试探她的鼻息,发现没有,心头一颤,立马否认道:“人不是我杀的!”
“我连猪都扛不起......不,我连狗都抱不起来,那力气根本就杀不了人,她肯定是饿死的,她一定是饿死的。”说着,他目光扫向在场众人。
众人回避他的目光。
“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一人站出来,不解地看向众人,“这不是乞丐乞讨不到粮食,当街饿死。自甘堕落,与人无尤。”
“还不把她扛走,留在这里等人围观吗?”
这话一出,守城吏立马反应,他拉着乞妇的衣服,将她拖出城门,随便放到一处隐蔽的草丛中。
听到守城吏离去,长旻欲睁开双眼,不想这时,忽然听到脚步声,不止一人。
“我明明看到他从这里出来,怎么找不到。”
“找到了,在这里!”
“真是可怜!碍于情势,咱们不能为她主持公道,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尸身免于被野兽啃咬。”
说干就干,他们拿起尖锐的石头,开始刨坑。
“多谢!”
“你听到了吗?”两人对视,异口同声。
两人面对面点头,慢慢扭头,发现已经死去的乞妇站起身,正伸出食指放于嘴前,让他们嘘声。
“鬼啊!”两人一蹦而起,拿着石头就跑了出去。
“唉~”你们的行李。长旻伸手挽留,可人已经跑远。
长旻快步往前,追上了牛车,直接伸手将藏于箩筐下的拐杖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