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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葬花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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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不知不觉已近子时,萧谨言却是一把抄起衣桁上挂着的披风匆匆出门。

一柱香后,应天府的大牢内,萧谨言同夜值的衙役打了个招呼,最近的两宗案子来来去去,应天府的差人们也都同萧谨言混了个脸熟,叮嘱了几句便将人领了进去。

牢中空气污浊,混杂着一股人常年不曾洗澡的骚臭味,衙役小哥带着萧谨言拐过两个弯儿来到了一间牢房外。

木制的围栏内,卢兆芳还是被捕当日那一身青灰长衫,精致的银框叆叇挂在脖子上,只是那衣袍各处都沾了灰尘、压了印痕。男人一身清雅书卷气,正端坐在硌人的稻草上,面前一张小几上摆了一只白瓷酒壶和一只小巧的酒盏,手中还捻着一枚酒盏抿着酒喝,颇有几分闲适之意。

听见了钥匙碰撞的声音,转头就见到来人,卢兆芳微微一笑道:“萧大人动作慢了一步啊。”

“哦?”萧谨言自是留意到了那一对白瓷酒盏,在卢兆芳对面屈膝坐下才道,“看来在我之前有人来过了。”

“是沈大人吧?”

此问一出,卢兆芳微微颔首,但萧谨言眼尖,看得出卢兆芳捏着酒盏的手克制不住地在颤抖。

“所以,其实葬花人杀的第一个人是邵学谦。”萧谨言直视卢兆芳的眼睛,卢兆芳微怔,而后敛去了眸色,“那几个女子,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呢?”

卢兆芳放下酒盏,似是吐出了一口浊气,幽幽道:“萧大人既然深夜来找卢某人,想必是都已经调查清楚了。”

“孔瑜在外玩得很花,会娶傅阮只是因为傅阮的独门乱针绣,这事儿……傅阮心里明白得很,但是做东家夫人这件事更让她心动,哪怕等有朝一日孔瑜会卸磨杀驴她也不肯收手。”

说着,卢兆芳不无惋惜地摇摇头叹道:“打从学涯书铺开张以来,傅丫头一直都是常客,我看着她从一个学徒慢慢成长为绣坊的顶梁柱,那丫头心思重,我也不止一次明里暗里地劝她……有什么用呢?”

“罗家小丫头太傻!只看到了话本子里一对对男女风花雪月,只当有情饮水饱,却看不到普天之下被负心人厌弃的妇人无以为家,也拒绝看清那洪金灿无情无义的本质。”

“聆仙更不必说,不过是个贪慕虚荣、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狭隘女子,若是那夜她嫁进了柳家,不出三月就该成为一份‘礼物’送到某一位大人物的府上了吧?身若浮萍,如市井鸡豕,惨兮……”

“可你没有权力替她们做决定!”萧谨言怒了,呛声打断卢兆芳的话。

卢兆芳凄然一笑,转头望向小小窗栅外的一方月色,已然失了力道:“事已至此,卢某人身负五条人命,苟活至今已是足够,若是重来一回,卢某人也未必会改变当时的决定,观念不合,萧大人想骂便骂吧。”

“你……为什么要送辛遇莹剪子?”萧谨言压住怒火起身,问出了多日来的疑惑,“你是不是原本有打算杀了她?”

“阿莹啊,那孩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那把银剪子很漂亮吧?那是我送给她的一次选择。”卢兆芳忽然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我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了,那个决定就交给她自己来定了。”

“那如你所愿,她选择了抗争。”萧谨言突然觉得很悲哀,无论经历了何种选择,最终的结局都是悲剧,“偿命是逃不过的,剩下的日子你且再想想……罢了,你怕是想不明白了。”

说罢,萧谨言一甩披风就要走,却听卢兆芳又轻轻道:“萧大人这般敢爱敢恨的女子,若是阿莹没死,一定会很喜欢您的。”

萧谨言不解地回身望了一眼,如水月色从窗栅间隙垂落在卢兆芳身上,映得人多了分虚无缥缈之感,看不清神色,微微摇头,萧谨言便不再理会卢兆芳,跨出牢房向外走去。

“萧大人若是得闲,不妨再查查齐家小姐。”

萧谨言脚步微顿,心中暗暗记下,径自离去。

葬花人连环凶案告破,凶手卢兆芳自然是要问斩的。案件性质恶劣,判决批得很快,处决的当日卢兆芳很平静,只那脖颈搁上断头台时,卢先生的手微微颤抖,随着大砍刀落下,银框叆叇从血肉模糊的脖颈上滑落,不知被围观的哪一位踩着了,碎成了小片没入尘土中再寻不着。

午后时分,青羽卫们大都出门办事,玄鹤司衙门内各处静悄悄的。

“萧谨言,教推我相信你能理解上面这个决定的。”

隔着一张书案,一人站一人坐,邢通抬手点了点桌上的卷宗接着道:“这次葬花人的案子虽说是结了,但凶犯的情况复杂,大理寺也……我没办法判定你在此案中的成绩,所以我们几个教推商量下来,把下面最新递上来的案子交给你,重新裁定。”

萧谨言深吸一口气,这个案子确实进度跳跃,她与沈禾一同调查得出了个案中案的猜想,但实际上年月太久他们都没有实际证据,能结案都是因为卢兆芳自己供认不讳,便只得苦笑道:“是,属下明白。”

接了案卷萧谨言就匆匆忙忙与癸字班的其他人交接好手头的事,踩着夕阳的尾巴回崇义坊收拾行装。

这一趟可是远门。

等萧谨言背了包袱急急赶到城门口,就见大门已经落下了栓子,还有一青年男子正与守城官兵苦苦纠缠。

“官爷,拜托了,我今天真的必须出城,再晚就赶不上最后一班船了……”

说话的男子一身灰白长衫,用料垂顺,即便光线不好,单看这布料的质感就知道绝非凡品,与之极不协调的是男子所提的麻布小包袱,又脏又破,好不奇怪。

“玄鹤司出城办案,劳烦兄弟开一下城门。”

萧谨言牵着马走近,从腰间掏出自己的腰牌给守城官兵看,余光瞥了一眼那长衫男子,就见此人面颊瘦削,眼下青黑,全然不见先前意气风发的儒商模样。

这人是谁?正是醉仙楼的少东家韩周。

萧谨言认出人来,不由讶异道:“韩公子这么晚还出城?”

“说来话长。”韩周憔悴得脱了相,苦笑着央求道,“可否请萧大人捎我一捎?”

萧谨言并不多言,只同那守城的兵多叨了一句:“这位是我朋友,我们一同出城。”

说话间,城门已开了半扇,萧谨言冲几名兵士抱拳道谢,便又略一偏头示意韩周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城。

“多谢萧大人。”

韩周长揖拜谢萧谨言,给萧三小姐惊了一跳,忙将人扶住:“举手之劳,韩公子不必如此大礼……夜幕将落,韩公子一个人出城可不稳妥,是有何急事吗?看这行头,你是……要出远门?”

“萧大人聪慧,草民是要去威海。”

“呀,那得坐船吧?看天色,赶东郊的渡口最后一班船得快些了。”萧谨言拍了拍自己的马脖子道,“我送你一程吧,莫要误了时辰。”

韩周心中也是着急,便不推辞,跟着萧谨言上马一路疾驰而去。

萧谨言驭马之术同萧老太爷学得七七八八,普通的马儿也跑出了千里良驹的气势,赶到渡口时甚至还有时间富余。

韩周在马背上颠得有些气喘,碍于男女大防也未敢抓着萧谨言的衣襟,一路上抠着马鞍过来,腰杆儿都硬麻了,下马险些跌了一跤。

“韩某谢过萧大人。”韩周回身行礼道谢,顿了顿又问,“大人可有觉得……是我害了阿莹?”

“如若我拦住了家中人的刁难,如若我没有坚持娶她过门……如若我没有与她相识……”

萧谨言神色淡淡,看不出悲喜,与韩周道:“老实说,我不喜欢你,因为你确确实实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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