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闻聚福的秘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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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无汲现在才知道，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正因为她有太多的疑问，才不得不去回忆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可当她回忆地越多，她的疑问也会越多。循环反复，无穷无尽。
首先是瞿老爷子。他早就见过她了，也清楚地知道她对瞿家犯下的罪孽，照理来说他应该无比痛恨她才是，为何又要假扮卢管家来教她剑法呢？其次是毕情。这位天下第一高手，武功修为远远在她之上，哪怕是入魔之后威力剧增的她，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死她，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不但不杀她，反而在最关键的时刻收手，最终被她所伤。最后是俞祈信，他对瞿老爷子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奇怪了。听他的意思，似乎是他的二叔带回来一个秘密，正是这个秘密使得瞿老爷子和瞿天华改变了主意，使他们不但放弃了报仇，反而联手来袒护她这个杀人凶手。瞿老爷子和瞿天华的威名天下皆知，可她却从未听说过瞿天华还有个兄弟。如果俞祈信说的是真的，那这位二叔究竟带回来一个什么样的秘密，竟能让他们放下孙子、儿子的仇恨？
这实在匪夷所思！
而这一切疑问的答案，也许就藏在故园山庄。也只有找瞿老爷子问个清楚，她才能从这无尽的困惑与痛苦中获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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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叶雪汲，有要事求见瞿馆主。”
——“光华武馆”的大门前，上官无汲厚着脸皮请求通报。
唉……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找瞿老爷子问个清楚，为了防止自己临时后悔，天还没亮她就跑到故园山庄，在院门外站了两个多时辰，双脚都快冻僵了，却硬是没敢敲门。眼看日上三竿，只好先原路返回，没等她走到客栈突然又想起了寒枫，想起了他所说的“战胜心魔、诚心赎罪”八个字，又不由地停下了脚步，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她又足足犹豫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拿定注意，通过正阳门进入内城，来到这家天下闻名的“光华武馆”门前，低声下气地求见馆主瞿天华。
老天如此爱捉弄人，先让她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残忍无情的小人对这位老人产生了某种真切的情感，紧接着又告诉她，其实她就是杀死老人至亲的凶手。
这实在是太可笑！
更可笑的话，她明明不敢去瞿老爷子，却敢来见瞿天华。前者是被她杀死的瞿潭宇的祖父，而后者则是瞿潭宇的亲生父亲。她甚至都不敢去想瞿天华见到她时的反应和态度。
只能说，比起不苟言笑的瞿天华，她更害怕见到老爷子慈祥的面孔！
“师父不想见你，请你马上离开。”进去通报的弟子很快便向她转达了瞿天华的答复。
“什么？”上官无汲愣了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师父不想见你。”弟子又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他怎么会……你有没有说我叫叶雪汲？”
“我说了。师父让你马上离开，他永远都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快走吧！”
上官无汲一脸茫然地看着弟子。
瞿天华不想见她？这个结果乍听之下完全合理。毕竟他是瞿潭宇的父亲，而她则是他的杀子仇人。然而就在几天之前，他还给她送上请柬，又亲自上门接她去故园山庄赴约，他甚至还耐心地传授她借力打力的窍门。从那晚她偷听的对话可以判断，早在他做这些事之前就已得知她的身份，也清楚她对瞿潭宇犯下的罪孽，若真要翻脸或者复仇，又何必等到此时此刻？这其实必有缘故。
难道是俞祈信……
想到这个人，上官无汲的心猛然一紧。如果俞祈信真的就是那晚出现在故园山庄的少年瞿信，为了替兄长报仇，他绝不会就此罢休。如果他再一次出手，她究竟该如何应对？先不说以俞祈信的聪明才智，是否会给她反击的机会，就算她有，她又真的能够像杀死瞿潭宇一样杀死瞿老爷子的另一个孙子吗？
所以，她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瞿天华，问清俞祈信的身份！
“站住！”见她埋着头就要往里走，守门的两名弟子急忙阻拦。
“让开！”
“姑娘再往前一步，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我也说最后一次，让—开！”
上官无汲冷冷说完，见对方毫无避让的意思，便伸手抓住其中一人的衣襟，猛然一推。这两名弟子应该是新入门不久，都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哪里想到这样一位娇俏可人的姑娘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被她猛然一推，弟子脚下不稳，往后跌落在地。还没等他爬起来，另一人也被扔了进来，正好砸在他的身上，两人顿时滚作了一团，看样子摔的不轻。
上官无汲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尽管在来的路上就不断提醒自己要虚心求见，绝对不能动手，但一听到瞿天华的逐客令，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难道，她对瞿天华也……
耳旁风声响起，正发呆的她猛然惊觉，闪电般侧身一翻，恰恰躲过这迎面一拳。几个年纪较长的弟子不知何时已经闻声赶来，此刻出手的是一个身穿靛青色劲装的青年，他的功力显然要比两位师弟深厚许多，这一拳不但速度惊人，更是虎虎生威、气劲十足。一击退敌之后，青年并未追击，一边示意其他人查看伤者的情况，一边往她看来，沉声问道：“是你把他们打伤的？”
“是我一时心急，动手推了他们。”上官无汲坦然道，“我有急事要求见瞿馆主，烦请各位再通报一次。等见了瞿馆主，我自会向他解释。”
“方才他们没把师父的话转告你吗？”
“我真的有急事！你要识相的话就赶紧让开，若再逼我动手，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你要如何？”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上官无汲全身一震，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两个人自屋内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面容严峻，目光严厉，正是她执意求见的光华武馆馆主瞿天华。而这个大腹便便、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中年人不就是……
“闻聚福？”她盯着瞿天华身旁的人，骇然道，“你怎么在这？”
——接她接回客栈之后就不见人影的闻聚福，此刻居然从瞿家武馆里走出来，还跟瞿天华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
“先把他们抬进去，派人去请大夫！”瞿天华快步上前，吩咐众弟子。
“是！”
众弟子奉命抬了受伤的两人离开，只有方才那名向上官无汲出手的青年还紧紧地盯着上官无汲，眼中隐有愤怒之色，直到瞿天华轻拍他的肩膀，这才愤然退下。当院子里只剩他们三个人时，瞿天华原本平静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就连目光也变得冰冷。
上官无汲依然没有反应过来。
闻聚福怎么会跟瞿天华在一起？
他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世俗商人，怎么跟瞿天华扯得上交情？若说是刻意巴结，可以瞿天华的刚正不阿，从他身上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除非是早有交情！
上官无汲突然想起假寒枫说过的话。据他说，聚福客栈从未在长江以北开过分店，而闻聚福本人更是以“今生绝不踏入京城半步”的誓言为由，拒绝过叶孤城的指令。何以这么巧，偏偏她一来到京城，闻聚福立刻也到京城开设分店？看京城分店的规模，再加上打点各路关系、购买房舍，至少也得几个月时间。在她和寒枫离开杭州时，闻聚福尚且还未动身，中间不过才短短两个月，就将一切环节打点妥当，还比她更早一步到达京城。这一切真的可能吗？还是说早在她离开杭州之前，闻聚福就已经开始筹备这一切了？
可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与瞿天华又是什么关系？她明明是以“叶雪汲”之名入住客栈，为何瞿天华能在当天就找上门来？还有俞祈信，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
她和假寒枫所中的“七虫七花散”，真的与他无关吗？
“大小姐怎么来了？”看到她，闻聚福同样有些吃惊。
上官无汲沉着脸，没有回答。
闻聚福也不介意，快步来到她身旁，说道：“大小姐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怎么这般心急，把瞿馆主的弟子都给打伤了？还不快给瞿馆主赔罪？”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道歉。
上官无汲还是没有吭声。
“大小姐……”闻聚福轻碰她的手臂，眼中满是关切之色。然而他的满心关切落到此刻的上官无汲眼中，却成了一种讽刺。
“滚开！”她一把推开闻聚福，冷笑道，“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表面上装出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暗地里却跑到这来搬弄是非！”
“什么是非？”瞿天华突然问。
“就是……就是……”上官无汲迟疑了一下，但怒火随即战胜了理智，她索性豁出去了，大声道，“不错！我就是圣火#枪！我就是杀死你儿子的凶手，现在满意了吗？”
“这还需要他来告诉我吗？”
“我知道！你和老爷子，你们打从一开始都清楚我是凶手！”
“既然你明白，为何还要责备他人搬弄是非？”
“我没有误会！你们的确早就知道我是凶手，可你们却不知道我已经恢复记忆了。所以他跑来告诉你，所以你就翻脸不认人，还要我滚！”上官无汲越说越快，原本略显苍白的脸涨得通红，“你们不就可怜我是个疯子吗？还教我武功，帮我克服心魔。好啊！既然你们这么同情我，可怜我，那就继续感化我啊！为什么又突然不肯见我了？像你们这样的大侠高人，不都喜欢以德报怨吗？”
她越说越激动，脸颊涨得通红。
“住口！”闻聚福见势不妙，急忙出口喝止，“你胡说什么？快随我回去！”
“滚开！”
上官无汲早已急红了眼，哪里还听得进劝？见他伸手来拉自己的手臂，反而怒从心起，一掌拍向他的胸口。以她的内力之深厚，天下间又有几人能承受住这一掌？闻聚福措不及防，被她打得连连退几步，体内气血翻涌，一口鲜血涌上喉咙，早已受了内伤。但他硬是将口中鲜血又咽了下去，暗中深吸口气，这才再次往她跑来。
“大小姐别耍小孩子脾气啦，倒叫瞿馆主看了笑话。”他陪着笑道，“我们先回客栈好吗？回去了属下再会解释。”
“你还想我跟你回客栈？”上官无汲一声冷笑，“我先送你回老家！”
先是俞祈信，再是闻聚福。一想到她曾经信任的两人都欺骗了她，她就觉得体内真气沸腾，一股杀意直冲脑门，想都未想就一拳往闻聚福的肚子轰去。真气凝聚，功力倍增，她这一拳要是打中，足以透体而过！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狠的手法，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
“啊！”
拳头还未击中，她自己反而一声惊呼，只觉得后背幽门穴一阵剧痛，全身真气顿时涣散，这一拳上的功力消失无踪。
她跟闻聚福摔在一起。
这一掌没有了功力，闻聚福只是被打翻在地，倒没有受多重的伤。反倒是上官无汲，身体一落地就再也起不来了。幽门穴的疼痛蔓延开来，全身的经脉就像同时被几百根针扎了一般，痛得她全身颤抖。
“小姐！”闻聚福脸色骤变，飞扑过来查看她的伤势。
“别管她！”
冰冷的声音蓦然响起，声音由远至近，待第三个字说完时，这道白色的身影已经到了跟前。颀长的身躯，俊美的脸庞，这位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就如世外散仙一般，俊雅飘逸、不染尘埃。
上官无汲强忍着剧痛抬眼望去，。
“师……父？”
她呆呆地看着白衣人，吃力地唤出这两个字。
背上穴位锥心般疼痛，正是银针刺穴的结果。能在这种情况下刺中穴位，令她毫无反击之力的，世上只有一人。
那就是她的恩师，能以一根小小银针杀人于无形的金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