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真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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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牢之中还是那般寂静幽暗,除了不时从角落传来的一两声鼠叫外,就只有被囚禁之人伸展筋骨时铁链摩擦地面的响声,大多数时候牢中则死寂一般,好像这牢中六人并不存在,最为奇怪的是,这久困牢中的六人相互并不交谈。
翟秀路上叮嘱一番赵幼安后,送这跛腿的少年到牢房门前,心满意足的返身回自己小窝睡觉去了。
和两个门口守卫浅浅招呼一声,推开牢门前赵幼安回头望去,今夜的天幕倒是繁星璀璨,月如玉盘。
赵幼安进了阴牢,路过第一间牢向里看去,被唤做武状元的囚徒刘牧盘膝坐在石床闭目养神,只见他双手搭于膝上,一呼一吸就见胸膛起伏有序,就如吐纳一般。
赵幼安微微张口,本想对这个授自己一刀的中年汉子打个招呼,但见他这般模样,稍一犹豫就直奔那第六间牢房而去。
宇文殊图见到赵幼安悄然而至,用他那狭长眼睛向门口轻扫一眼,就淡淡抛来一句:“和人交手了?”
赵幼安先是一愣,然后诧异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宇文殊图促狭的一笑,缓缓向前走来,隔着铁栏目光深邃的凝视着赵幼安讥笑道:“若不是受了内伤,你的脸色何至于如此惨白,而且体内气息比之前还要紊乱,很明显就是被一道极其雄厚的劲道重创过。”
赵幼安听到此话,脑中瞬间想起在彩裳坊时武曲星君裴炎挥来的那一铁杖,当即脸上挤出个惨淡笑容说道:“差点小命就丢了。”
“不奇怪。”宇文殊图斜倚在铁栏旁侧目望着赵幼安笑道,这个容貌犹胜美人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神色后又道:“小子,要不要再教你几招?”
赵幼安闻声心中一喜,他急忙接话道:“武功当然是多多益善,如果你有可以修炼真气的法门可以传授与我,就再好不过了。”
“贪得无厌。”宇文殊图嗔笑道。
“昨日被一个号称武曲星君的老头拍了一铁杖后,我感觉若是不修炼内功,仅凭几招刀法,在这些人面前只能是一击必溃。”赵幼安无奈道。
听到武曲星君这四个字后,宇文殊图忽然眼中闪过一道异色,他轻声问答:“昨日与你交手的,可是叫裴炎的老匹夫?”
赵幼安想来慕容羡鱼说的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他点了点头后惭愧道:“谈不上交手,那老东西仅是一铁杖就给我拍到墙上了。”
“如果真是他,你能此时出现在这里真是万幸。”宇文殊图忽然神情幽幽的说道。
赵幼安听他这话,心中涌起一丝疑色,随即开口道:“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
突然一侧牢房中的曲无忌一声冷笑后开口道,原来这老头也不是表面那副任何事毫不关心的淡然模样,此时正听着二人对话,饮了徐季送来的两坛马血后,曲无忌面色较之前要红润许多,他见宇文殊图默不作声,神情悠哉的接着说道:“小狱卒,你面前的宇文家小子就是被那裴炎擒获,丢进这阴牢之中的,他们两人可是天大的仇家。”
话音刚落就听宇文殊图面浮寒色冷笑道:“若不是在藏龙洞中那妖师座下七人尽出,仅是裴炎一人能让我能落的如此下场?”
曲无忌孤坐牢中挑眉道:“时至今日,你就没想过当日他们为什么留你一命吗?”
“还不是觊觎我大周皇室留在这世间的那份瑰宝?”宇文殊图神情不屑的说道,稍作停顿后他扭头看向一侧曲无忌牢房接着讥笑道:“曲老狗,难道你对我祖上的那份宝藏就不眼红?”
曲无忌嘿嘿一笑,他扯了扯身上铁链笑道:“眼红又能如何,我又走不出这阴牢,再说即便是出去了,对于那拿宝藏争天下的事儿,我也无半点兴趣,曲某此生,在意的只有证道长生这四个字。”
站在牢外的赵幼安一听两人对话,又是宝藏又是天下,脑中顿时一团浆糊,当即也不做他想,搬了张凳子坐到宇文殊图牢门前,准备先听着这秘密再说。
可惜事与愿违,两人的对话随着宇文殊图的一声冷笑戛然而止。
良久之后,宇文殊图看向赵幼安开口道:“你为何与那裴炎动手,又是如何能从他手中逃脱,你们之间有仇?”
赵幼安见面前人发问,他又决意要传授自己武功,听曲无忌的口气,这宇文殊图是被裴炎扔进阴牢的,两人也就是仇家,当即将自己如何卷入公主遇刺一案以及在西市彩裳坊遇到裴炎的事娓娓道来。
宇文殊图听完稍作沉思后说道:“你这种小人物,卷入这种如神仙打架的权力之争中,岂不是和一颗浮萍一般,稍微溅起点火星,就将你焚成灰烬了?”
赵幼安咧嘴一笑,然后轻声道:“所以我想活,想扑灭可以烧死我的火,想斩了那些要置我于死地的人的头颅。”
“哪怕那武曲星君也不怕?”宇文殊图笑问道。
“他凭什么可以判我生死?”赵幼安眼神决然的说道。
“好。”
宇文殊图声音淡然道,只见他忽的站直身体,虽是枷锁束身铁链穿体,但举手投足间还是透着几分俊逸洒脱之气,此时的他之前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荡然无存,一脸肃穆的看向赵幼安说道:“两百年前我宇文氏祖上也曾是九州共主天下真龙,可终究是逃不过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真言,最后亡国于殇帝手中。史书中说,北周亡国那日,殇帝持天子剑率五百金甲卫于宫门之前血战十四路诸侯,最后气力耗尽被万箭钉死在宫门之上,而涌入宫中的叛臣将宇文氏一族全部屠杀殆尽,其实并不尽然,当时后宫有一嫔妃已怀殇帝血脉,在城破之前就随着几个宫女逃出,几经流转后在漳州遇到了正被两路诸侯围杀的武烈侯,武烈侯兵败之前将殇帝最后的血脉送往了彼时未沾兵祸的南端一座叫扶摇山的地方,我就出生在扶摇山中。”
宇文殊图说完后粲然一笑。
赵幼安低头无语,心想这宇文殊图莫不是还妄想掀翻如今强盛的大唐帝国以图复国?
只听宇文殊图又说道:“到我这一代,宇文皇族就只剩我和姐姐二人,姐姐自幼娴静与世无争,可我不一样,我是家族最后的男丁,是宇文氏重塑荣光的希望。”
说道最后一句,赵幼安甚至听到宇文殊图话里有几分癫狂神态,他沉默片刻后观察着面前俊美男子的神情轻声道:“可如今帝国强盛,你又深陷此处,何谈重塑荣光?”
宇文殊图五指轻扶面前铁栏凄然回忆道:“我自幼跟着扶摇山中一孤修道人习武,道人虽无绝世神功传授与我,但教的一身飞纵轻功,下山后我凭借轻功,先后盗取的数十个门派的秘籍宝器,从南到北一路颠沛,也不知盗了多少达官世家的金银珠宝散于穷苦人家,所以江湖上有人尊我一声盗中之圣,我最后一次出手,是去取我宇文氏埋于邙山藏龙洞的留世宝藏,却被那妖师设伏,遇上了你之前见过的裴炎等他座下七大护法。”
“所以你就到了这阴牢之中。”赵幼安心中一阵震荡,他接话说道。
宇文殊图点点头轻笑一下,
赵幼安忽然心思一动,他看着宇文殊图问道:“你口中的妖师,莫非就是如今的大唐国师?”
宇文殊图神情一凛后说道:“那妖师叫裴元,本是云净山的一个炼丹道人,当今皇帝热衷丹药寻求长生,这妖道精于巧言,来到长安后施了几个求雨祈福的障眼法术,便摇身一变被册封为坐镇玄阳观的大唐国师。”
赵幼安咋舌道:“能坐到大唐国师的位置上,也可见此人也绝非只会几个障眼法术那般简单,那昨日拍我一杖的裴炎呢,我看他身体魁伟,不像是个会玄道之术的道人,倒是个出手狠辣的武夫。”
宇文殊图闻声说道:“妖师裴元座下有七人,分别取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七星位为名,这七人武道境界皆是已抵登楼境,我在藏龙洞被伏,正是这七人联手,如果哪日再有人驱使他们出手杀你,看见其中两人联手,脚底抹油能溜则溜。”
赵幼安苦笑道:“裴炎仅一招就让我体内翻江倒海,何须看见两人再跑。”
宇文殊图冲着赵幼安神秘的一笑,然后返身向牢房走去,片刻之后他手中多了一册古书,只听他声音沙哑却神采奕奕的说道:“这本《扶摇血经》是幼年时教我的道人所着,我修炼真气全凭此经,虽然未练的武震江湖,但潜入各大宗门盗宝,凭借飞纵身法让那些个名门高手也不能沾我分寸,这经书交于你练,应该要比寻常吐纳引气修炼真气的法子快些。”
赵幼安看着递过来的泛黄书卷有些忐忑,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就听宇文殊图又说道:“我还有一套七刀之后必杀的绝命刀法,只不过需要你先蕴些真气才能去学,你想要活命,想要用刀削了裴炎那样人物的头颅,不妨也学去。”
此话一出,那闭目养神的刘牧冷哼一声,却未说话。
赵幼安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宇文殊图问道:“这是你的看家本事了?”
“最后的宝贝。”宇文殊图神情默然的说道。
“我本想......”赵幼安犹豫一下后接着说道:“我没想到你将我看的如此之重。”
宇文殊图转而轻笑道:“如果哪日你宰了那武曲星君,正好为我出气,要是不幸身死,与我而言也只是死了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我又不亏。”说话间他又恢复之前那副不恭的模样。
赵幼安默然无语,但伸手接过了那卷血经。
出牢门之前,刘牧突然看向他来了一句:“世间哪有什么绝世刀法,只不过是以自己寿命为赌注的倒行逆施罢了,小子你可不要被骗了。”
“谢谢。”赵幼安吐出这两个字后走出牢房。
“武痴。”牢里的宇文殊图笑骂道。
回到自己居所后赵幼安点起一根蜡烛,借着烛火翻开那本血经。
接下来整整十五日,赵幼安自行摸索书中经脉图上每个注红的穴位,按所示方法引气吐气,夜间还是潜入牢中,将那五招折柳刀法挥练百次,直至力竭才罢休。
这十五日未见武侯司的人,褚大人也没有找他,往返住处和阴牢之间的赵幼安将公主遇刺一事仿佛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