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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春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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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最大的赌坊长乐坊外有一间羊汤馆,由于开在最繁华的市集上,每日来喝羊汤的顾客络绎不绝,经常可以看到一些金发碧眼的胡商牵着驮载货物的马匹风尘仆仆的前来,坐在里面大快朵颐,当然这里也是长乐坊赌客常常光顾的地方。由于生意兴隆,又背靠巨鳌帮这棵大树,羊汤馆的老板极其阔气的在店门口立了四个灶台,煮着羊肉的四口大锅每日都是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味也漫溢整条街上。

巨鳌帮的新任帮主徐季每日都到这里喝汤,比如今日,他挑了一张靠近门口的桌子,要了一碗羊汤两张胡饼,一脸悠哉的享受着吃食,在他身旁坐着的是媚态恣肆眼含春水的柳漪姑娘,这位虽是婢女扮相的姑娘一娉一笑之间太过勾人,惹的邻桌几人不时偷瞄几眼,当然羊汤馆的熟客都知道,这姑娘每日和徐帮主形影不离,可不是谁都能染指挑逗的,就只能远远观望眼神亵渎。

店门口的台阶上,一个面色木讷的年轻汉子捏着一张胡饼慢慢的喂入口中,咀嚼间他还不时警惕的朝着街两边眺望,这汉子叫十郎,也是每日跟徐季形影不离。

就在徐季一碗香味四溢的羊汤入腹时,街上一个头戴方巾面容俊逸的男子朝着羊汤馆走来,这男子一身白玉色长袍,腰间佩龙凤玉坠,锦绣华服衬托下愈发俊朗,一路走来频频引得路人驻足观望,尤其是一些逛西市的年轻姑娘,瞧着这极其扎眼的公子哥窃窃私语,有一两个大胆的还羞着脸暗送秋波。

这公子哥看见羊汤馆的徐季后微微一笑,大大方方进店坐到了一张桌上。

门外的十郎自打公子哥进屋,就不动声色的从腰间抽出了马鞭,轻轻搭在肩头。

原本笑颜如花的柳漪,忽的媚眼一冷,一双玉手搭上桌案,举手投足之间竟有一幅如临大敌之姿。

徐季对两个随从的举动浑不在意,他望向坐在对面的公子哥笑道:“来一碗羊汤?”

“好啊。”这位让柳漪和十郎极为忌惮的公子哥嘴角一抿,笑意盎然的应道。

“老板,再来两碗羊汤。”徐季扭头冲着站在门口的老板喊道。

这位公子哥看着热络的徐季笑着说道:“这几日朝中有两件事发生,我想徐帮主应该感兴趣。”

“说来听听。”徐季说着拿起筷子夹起桌上一片葱花喂入口中,然后挑眉看向这个公子哥。

“礼部尚书上书弹劾大理寺卿,翻出几件大理寺卿褚时钧早年在刑部用大刑逼供的旧案来,对这位顶着酷吏之名的大理寺卿发难,还有一件也和礼部尚书有关,他上奏圣上要将御史台监察使赵涂调入礼部,任职为礼部郎中。”

徐季听罢放下筷子不动声色的问道:“弹劾之事或许涉及两人私仇,我这种小人物并不感兴趣,但赵涂升迁对我巨鳌帮可是好事,你也知道,那位大人传话巨鳌帮,就是通过赵涂赵大人。”

“对你,对巨鳌帮当然是好事。”年轻公子哥笑着说道,这时羊汤馆老板端着两碗羊汤放到桌上,看着徐季往碗里熟练的撒上胡椒葱花,这公子哥并未动筷,而是神情微冷后话锋一转又道:“十几日前一位大理寺的寺正死在了监察御史赵涂的宅子里,动手的正是你巨鳌帮的张四。”

吧嗒一声,徐季手中的筷子掉到桌上,他神情一愣后看向公子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说罢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柳漪,只见柳漪也是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看来徐帮主对巨鳌帮的事知晓的不多啊。”年轻公子哥嘲笑道,他伸手一摸鼻子,然后眼神幽幽的看着徐季说道:“我来是替公主向徐帮主递个话。”

徐季瞬间脸色一肃,他坐直身子抬手道:“请说。”

“这些年你们巨鳌帮替左仆射看着钱袋子,垄断长安的赌场生意和私盐生意,公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可你们不该动她的人。”这锦衣公子哥神色悠悠的说道,说完后学着徐季往羊汤中撒了点胡椒粉和葱花,端起碗轻轻抿了一口。

徐季额头渗出了一层汗水,脸上浮起一丝慌色。

“张四不仅动手杀了一位大理寺寺正,还派了很多手下在长安搜捕一位对公主有恩的少年郎,妄图拦路截杀,此事你知道吗,徐帮主?”公子哥笑着问道。

徐季沉着脸转头看向柳漪,只听柳漪声音微颤的说道:“是有一日帮内许多兄弟出动,说是奉张堂主的命令在长安地界找一个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徐季有些怒意的质问道。

柳漪吓得垂下眼帘,声音轻微的说道:“这种事情常有的,巨鳌帮对于一些欠了赌资逃走的赌客,也是会全城寻找的,我就没有在意。”

徐季阴沉着脸看向面前的公子哥忽的说道:“恳请驸马爷转告公主,从今日起,巨鳌帮不会再插手她与相爷之间的争斗,我保证。”

此话一出,坐在一旁的柳漪一脸吃惊的望向面前公子,方才她和十郎只是觉得这人气息浑厚隐隐带有杀气,可没成想他身份竟然如此尊贵,是当朝驸马,大唐百官之首中书令柴青云的公子,柴逸。

“不是让你不掺和,而是让你做选择。”柴逸起身后望向徐季低声道:“张四的所作所为你也不必过问,公主想让他成为考验那个少年郎的一颗试金石,我之前说过,长安有一个少年对公主有恩,公主也极为看中他,所以公主想看看他能否从张四手中活下来。”

“既然对公主有恩,又为何要让他面对张四,张四可是长安城剑术可进三甲的剑客。”徐季疑惑道。

柴逸笑而不语,起身要走时突然看向徐季说道:“如果那少年死,公主对于自己遇刺一案,就要和那背后指使之人不死不休,如果那少年活,巨鳌帮内的梁赞和周邦二人,他们是赵涂为左相一手培养的爪牙,若你想依附公主,就必须动手除了,迫使左相让一个巨鳌帮给公主,想必是对遇刺一事最好的交代。”

说完之后柴逸摆了摆手,大步走出了羊汤馆。

抬眼望去,阳光潋滟天空蔚蓝,心情大好的柴逸取出腰间折扇,拇指轻捻展开扇叶,哼着小曲出了西市。

羊肉馆内的徐季脸色阴沉,他盯着那碗柴逸只喝了一口的羊汤,半天之后沉声说道:“弄清楚梁赞和他手下那两个蠢货和公主遇刺一事牵扯的有多深,还有张四要杀的少年是谁。”

一侧的柳漪低眉道:“是,干爹。”

沾衣坊无名小巷口,胡满月一大早就从自家端出一盆猪头出来,摆开放在巷口的水渠旁,拎着刮刀开始清理猪头上的鬃毛,这些猪头都是要送到礼部下面的祠司供于香案做祭祀专用,作为长安有名的肉铺大户,胡家牢牢的抓住了这笔让同行眼馋的大生意。

此时蹲在水渠旁刷猪毛的胡满月格外用力,刮刀每剃一下鬃毛,都仿佛是看到一吊钱那般咧嘴一笑。

水渠对面老槐树下的磨刀人今日生意也出奇的好,虽然和陈家老汉因为弄丢了一把纳福刀的纠纷暂时不能离开沾衣坊,但每日都坐在槐树下磨刀,磨的刀又快又亮,也为他打响了一定的知名度,光是一会功夫,就有四个人拿着菜刀过来找他,等麻利的忙完手上的活,磨刀人抬头看向拿着刮刀埋头刮猪毛的胡满月笑道:“那天被小跛子教训过之后,你好像老实多了。”

胡满月没有抬头,他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后对这个很明显讥讽自己的磨刀汉说道;“我那是不和他一般见识,真要动起手来,我会怕他?”

磨刀汉一脸奸笑着说道:“人家是官府的人,你一个杀猪的敢真动手?”

胡满月闻言放下手中剃刀,他冲着磨刀汉子咧嘴一笑道:“你还真别挑事,我虽然讨厌赵幼安,但都是街坊四邻的,还真没必要撕破脸和他闹,再说了,就算真有仇怨,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乡人来操心。”

“呦呦呦,你可别瞧不起我这个外乡人。”磨刀汉子说着双手搭肩靠在老槐树上,他表情轻挑的说道:“你没瞧见这几天找我磨剪子的大姑娘小媳妇挺多,没准我哪天和谁看对眼了,就入赘到你们沾衣坊了,到时候咱两也做街坊。”

胡满月一脸不屑的瞪了这个汉子一眼。

磨刀汉显然是存心捉弄胡满月,他挤眉弄眼的说道:“这几日你姐姐就找我磨了好几次剪子。”

胡满月闻言大怒,放下剃刀撸起袖子准备和这磨刀汉子好好计较一番,刚起身忽然眼中余光一瞥,就看见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到了巷口。

磨刀汉子也注意到了那辆马车,他低声疑惑道:“怎么每日都来,这都十几天了,来的比我磨刀赚钱都勤。”

胡满月望着马车怔怔出神,这马车十几日前就开始每日停在巷口,即便离开,也会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蹲在巷口往里眺望,可就是不进去。

就好像在等什么人。

胡满月看了一眼磨刀汉,然后撇下一句:“怎么,怕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和你抢磨刀生意?”

磨刀汉满脸不屑的说道:“我还觉得是和你家抢杀猪生意的呢。”

胡满月冷哼一声,一双湿漉漉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后起身,将刮刀别在腰间,昂起头一脸傲气的走向马车,

“小心挨揍哦。”

磨刀汉子调笑道。

胡满月走到马车旁,看见坐在车辕上的车夫一脸慵懒的闭目歇息,他伸手敲了敲车厢外壁后问道:“你们来我家巷口做什么,都十几天了一直停在这里?”

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他睁了睁眼瞟了一眼胡满月后轻声问道:“不能停吗?”

这汉子的态度着实让沾衣坊的胡家大少心中不爽,只见胡满月挺了挺胸后怒道:“这里又不是马棚,当然不能停。”

看着一脸怒气的胡满月,马车夫摸了摸胡须后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们等个人,等到了自然会走。”

“等人?”胡满月狐疑的问道:“这巷子里每一户我都认识,你且说说你等谁,说不上来就赶紧滚。”

车夫听到这句话后脸色一暗,脸上阴晴不定的盯着胡满月。

这车夫瞬间迸发出来的气势着实将胡满月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后吃吃的说道:“怎么,说不上来还要打人?”

“我们在等巷中赵家的人。”车厢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赵家?”胡满月疑惑的喃喃道,他忽然抬头看向车夫问道:“你们是在等赵幼安还是他爹?”

“都行,主要是十几天了,一个都没见到。”

车厢内的人声音嘶哑的说道。

“赵幼安在大理寺当狱卒,他爹在长安县衙干巡役,都是吃官粮的,哪能说回来就回来。”胡满月随口说道。

“你是他朋友?”车夫忽然问道。

“谁,赵幼安?”胡满月愣道。

车夫点了点头。

“我是他大爷。”胡满月鼻子一翘,冲着车夫怒道,说完后极其潇洒的转身,昂后挺胸的离开。

那坐在车辕上的车夫面色难堪,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只听他问道:“要不要先将这王八蛋拖入巷中宰了,张四?”

车厢内坐着横剑在膝的张四,他面色阴沉的用手指弹了弹宝剑瑶光的剑身,然后声音沙哑的说道:“就是个蛮横小儿,和他计较什么。”

骂完人的胡满月心中一阵暗爽,可没走几步,就被一人拦住,胡满月抬头看去,一位头戴方巾一身白袍的俊逸公子哥手摇折扇,开口就问:“请问这巷子中是不是有一家姓赵?”

胡满月一愣,然后鼻子一翘冷哼道:“不知道。”

这摇扇的公子轻笑着摇摇头,抬脚向巷中迈去,正好注意到那辆停在巷口的黑色马车,他深深了看了一眼马车后径直向里走去。

马车内的张四伸手掀开帘子,恰好一阵春风吹过,那公子方巾的系带随风飘摇。

看到那道背影的张四满脸震惊。

大唐帝国崇尚武道,每十年都会在长安有一场武考,恰好今年六月又逢每十年一次的武考,在上个十年的武考大典,张四初到长安,当时踌躇满志的报名参加,比武过半就被一个南方来的拳师锤出擂台,他当时记得清楚,当年的武状元是一个使一杆盘龙亮银枪的少年,在夺魁接受皇帝封赏的时候,站在台下的张四看到的就是这个此时走入巷中的背影。

张四不知道的是,十年前的武状元之后娶了大唐明月丽珠公主,他也是中书令柴青云的独子,师承大唐战功赫赫的武将之首,骁骑大将军韩灵宝。

文武双全的柴逸踏入巷中,伸出一只手遮在面前,好似在遮挡吹来的一阵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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